此处地处沈水中下游,河道并不宽,但是因无法得知这周边情形到底如何,是以,李眠儿‘花’了近两刻时间才抵达彼岸。
跃上河岸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看来拓拔意在这一带不曾设防。李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举目望望天边,晨曦初绽,太阳却还没有‘露’头,空气也很安静,没有风,正如昨晚所料,今日会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温度虽低,但只要穿得保暖,便不会觉着冷。
李眠儿回过头,武王及‘侍’从还守在对岸没有挪动,于是遥遥地对着武王福身道了个别,然后偏过身子,侧头对金川低语:准备好了不曾?
金川把两排大牙很不含蓄地给她一龇,李眠儿忍俊不禁,抿嘴一笑:那就出发吧!
依武王的指示,这里距周昱昭与拓拔意对峙的土山头仅离有十几里路,那座土山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头,附近也没有什么百姓居住,经往的人只称其山为土山,位于沈水的最下游端,此时,李眠儿一边状似悠闲地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一边则是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身周。
沈水的中上游段处在沈州城内的,兼且眼下又是冰冻天气,一整支流都结了层厚厚的冰,所以不管是沈州一方,还是拓拔意一方,皆没有对这片河域采取什么防护措施,否则若在‘春’夏之时,沈州守军随意在河中施点伎俩,都够拓拔意吃一胡的,当然那样的情势下,拓拔意也不会愚蠢地一任这段河域由人随意出入。
李眠儿一袭雪狐白皮风,头戴白‘色’棉帽,面上亦是白‘色’面罩,行走间颇为惹人注目。只因这会儿时辰尚早,加之此地近来有战‘乱’,来往的闲人更少,连原先常盘于此的地痞盗匪都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做流连。
若不然,就以她这身段和风华,又独自行进,只怕早已引来各路棘手的事了。
不过好在有金川在,金川的本事李眠儿还是相当信服的。特别是经南秋一战后,他一猴于瞬间解决掉暗伏在城堡道途中的南秋八员大将,彼时彼景,李眠儿亲眼所见,想不信也不行。所以有他在的话,不出意外,自己的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这个时辰,空气中还飘浮着余霜,因此。不多会儿功夫,眉‘毛’及眼睫就沾得湿‘露’‘露’,周边的一切也都白霜霜的。
李眠儿每往前走一段路,便会让金川把自己提到一株高大的雪松顶上去,以便观察前方路段的情形。
很快,土山就进入了她的视线,而土山附近周围密密围着的北寒营寨也随之跃入眼中,李眠儿悄然同金川腾下树顶,看来剩下的路不宜再作此举了,得走一步看着一步。步步小心。
刚跃下树顶。李眠儿抬头瞧瞧这棵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的巨大雪松,忽然意识到自己将才竟是在其上腾起又跃下,且还丝毫没觉出惧意,她不由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拱了拱拳头:侠‘女’,货真价实!
一分心间,见金川一蹦三尺高地往前方蹿去,李眠儿慌忙唤住他:川——。你停下!
虽声音不大,不过前头的金川却是闻声即止,回头抠着鼻孔看向李眠儿。
李眠儿小跑至前,拉起金川另一只爪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你该不会忘了你今日行程的任务罢!前头不远处就到土山头了,无需再走多远,就可能碰到北寒的士兵,你可不能大意‘露’了馅阿。若是你给坏了事,就算我不拿你如何。你也别想活得好看!
金川继续抠他的鼻子,只是脚下顿时老实多了!
还有,一会儿,如果没有得到我的眼‘色’,你万不要胡来,只管老实呆着,做一只傻猴子!李眠儿说着时,眼睛已经从金川身上移开,转向远前方,还有,尽管咱们的计划看似周全,可难保事情有变,记住,即便有意外,你还得看我的眼‘色’行事,咱们见机行事!
李眠儿说完这句,没有低头查看金川的反应,因为前头有更重要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王爷探来的消息没错!李眠儿将握着金川‘毛’爪的手松开,然后拿掉手套,将面罩两头挂在耳侧的系绳松动松动,这面罩是周昱昭特意命人给她度身定做的,耳侧系强极是牢靠,拓拔意的帐篷果然就是搭在这个方向!
几十丈开外的土山脚下,一连挨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军帐,李眠儿直勾勾盯着其中最大的一座帐篷,如是想。
她重新戴起手套,搀起金川,继续前行,却是脚步有所放缓!
忽然头顶上传来极短促地窸窣声,紧张着就是一声厉喝来者何人!,刹那间眼前黑影骤闪。
劲装‘蒙’面打扮的两个黑衣汉子挡在了李眠儿和金川身前,二人眼神犀利冷冽。
李眠儿见此,若说惊也惊,若说不惊也不惊,惊乃是因方才只顾盯着前头的那顶大帐篷,被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唬了一跳;不惊乃是因为此处距北寒军营不足百丈,有些许伏兵实为意料之中事儿。
当下,李眠儿手上用力捏捏金川的爪子,示意他不得轻举妄动,同时,她状似惊惶地退后一步,胡‘乱’地摆手:两位好汉,我这是走错路了,抱歉叨扰到二位好汉,即刻我这就原路返回去!
说着,李眠儿拉起金川,就往回跑。
站住!只听其中一人高声喝道,另一个‘蒙’面黑衣汉子已是嗖地一个前空翻,再次落到李眠儿的身前。
这位姑娘,你无缘无故地来,还想无缘无故地走么?身前的汉子声音比身后那个人来得要低沉许多,而其个头也更高一些。
李眠儿听了,经不住脊背汗‘毛’一竖,半是演戏半是出于本能地转头对着土山脚下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脆声高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哪——救命啊——
住口!李眠儿突然这一连几声没命地呼喊声,倒是让两个黑衣汉子颇有几分措手不及的样子,身前的汉子只是提声喝道。
李眠儿瞅着这两人虽然瞧起来凶猛,不过到此刻都没有想到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耍横强拘自己,倒不失两分憨傻,抑或是他二人以往不经常对付‘女’子,一时不得其法也不定。
这么一来,李眠儿自然更加大胆,一边朝两个黑衣汉子的夹当里冲跑,一边仍就高声呼救。
扎力,拦住她!个头更高的汉子急声唤道。
我自然要拦住她!扎力应道,同时小声问询,蒲巴,你说要不要直接把她‘交’给王子?
嗯——名唤蒲巴的汉子歪着脖子将李眠儿上下打量,沉‘吟’了片时,然后决定道,这丫头样貌多是不俗,若在平日,咱们只管献给王子做妃得了,可她在这个当口出现,其来历又不明,咱们还是稳妥起见,将她打发了,省得惹出麻烦事!
说着蒲巴对扎力瞟了眼营帐的方向。
这二人‘操’着并不标准的大梁官话,北寒口音极重,却并不影响李眠儿听懂他们的谈话。
耳听蒲巴思路清晰地驳回扎力的提议,如果身为旁观者,李眠儿定会对蒲巴的明智暗竖大拇指,可此时,她的拇指怎竖得起来?
费了好大功夫才‘摸’到这里,眼瞅着马快就能见到拓拔意,不料出师就被两个小罗罗坏了事。
李眠儿暗自着急,但这会儿,她若行为异常,蒲巴马上就能识破她,是以,在听了蒲巴的话后,她极力地点头表示赞同:这位好汉说得极是有理,极是有理!我这还无需你们亲自出手,我自己即刻就把自己给打发得远远的!请两位好汉留步!
这般说完,李眠儿心有不甘地拉着金川,掉头往来路的方向小跑几步,心里盘算着此路不通该怎么办?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质问声:何事喧哗?
声音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不似位居下者所有。
闻此,李眠儿心头一亮,但心亮归心亮,戏该演还得演,于是她加快动作,奋力朝前跑起。
给本王拦住她!
果然是拓拔意,他这一句,李眠儿如听天籁,但脚下她仍是做了最后一次徒劳的迈动。
扎力轻轻一个腾跃就立到了李眠儿的身前,李眠儿头一低,就从他的腋下继续闷头朝前冲,不过这回扎力没有束手立定,而是大手一捞,把李眠儿打横扛起,朝拓拔意大步迈去。
李眠儿平生头一次耍泼,干脆一次耍个够,于是,她在扎力的肩头又踢又打,拼命挣扎,嘴里不住叫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爷爷——爷爷——快来救命啊——爷爷——
一旁紧跟在她身侧的金川也很配合地不住嘶叫拍打。
见肩头的‘女’子如此呼天抢地,扎力不由抬眼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拓拔意,一双眼神不自觉地飘忽,脚下也不自觉地加快,好像肩上的不是一个美人,倒是一块烙铁。
没眨几眼功夫。扎力已是来到拓拔意身上,还没有将李眠儿放下,先就是一个躬身行礼,接下来将李眠儿从肩头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