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也就在几位老狐狸纷纷离开斯巴达克斯的这个时候,江帮主一伙人马回到了安徽会馆。
“告诉小黄浦,”还在门口江帮主就吩咐胡宗南道:“着他通知在上海的安徽劳工总会的所有管事的,马上过来开会。刘歆生和李次山这会儿可能在回家的路上,也请他们务必赶来参加这个会。”
胡宗南犹豫了一下,问道:“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时间又这么晚了,休息个一两小时,哪怕稍稍躺一会儿,等天亮再……”
江帮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快通知。”
时间太紧迫,江帮主现在恨不得一秒钟掰成三瓣用。
今天在斯巴达克斯推出的新世纪烟土产品——脑白金,是他昨天晚上通宵达旦搞出来的样品,而且只有一瓶。他很有自信,相信用不了多久,他手上将会收到无数的订单。但是他现在手上也没货!
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制作一批货出来,可是缺少一味主原料。而这一味主原料,在上海滩都是大八股党掌握着,他也只能找大八股党“借”了。
这也正好打击了大八股党,为在英租界发展地产业做准备。一举而三得,何乐而不为?
江帮主忽然询问戴春风执行“意外”计划的情况:“那个小东洋怎么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戴春风直指天,“现在我们天天等着老天爷下一场雨。”
“这就好!”江帮主点点头,又好像想起了一件事:“还有那个余立奎,你派人看紧他!妈勒个比的,上次去湖北会馆碰上早有准备埋伏在附近的军警,今天去英租界又撞拦路的上大八股党也早有了准备!靠!那样这么巧的事情?不是那个狗杂种泄密还会是谁?”
“派人到他家去监视?”戴春风小心的问道。
“对。先看紧了他!圈住他。把他所有的关系都先给我冻结了。这王八蛋,现在我们也没有证据说就是他出卖了组织,但是只要查出他是叛徒,他就完蛋了!你替我把他看住了。要走了人,泄了秘,我拿你是问!安排好了,马上过来参加会议。”
江帮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下去。
安徽会馆的会议室,又有一个江湖气派的称呼:“龙虎堂”。在整幢安徽会馆大院里,它的地位,从理论上来说,应该说是至高无上的。
斧头党的骨干陆陆续续的来到会议室,他们看到,由于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得到充分休息,在此期间又带队去英租界厮杀一场的江帮主顶着两个发黑的眼圈,这双发红的,充满血丝的双眼,露出安静的情绪,像是思索者在思考宇宙奥秘的气质,又像是杀人放火之后朦上的一层生死之血色,还像是通宵达旦的熬夜之后剩下的疲劳。
他眨了一下眼,在这偶尔的闪耀一下,泄露的是四射精光,腾腾杀气!
江帮主只是显得压不下的疲累,安坐主席台休息的样子,在这些人眼里,也散发着上位者不容触犯的威严——即使他看起来还年轻的过分。
江帮主扫了一眼会议室,人都到齐了。
“……和大八股党的全面战争已经避无可避……”
江帮主在向斧头党骨干们简单报告了此次英租界之行的过程以后,单刀直入,先把所有人最关心的那个结果做了宣示。
这时,“龙虎堂”会议室里静得简直可以听到绣花针落地的清晰声音。
在回安徽会馆的途中,江帮主反复琢磨过,要不要向斧头党骨干们报告他向大八股党“宣战”的事。
考虑的结果,决定向他们报告此事。
不说,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现在,所有人都在关心他是否会与大八股党全面开战,都在关心他自己对此事究竟持何种态度。他要让安徽会馆上下都清楚地知道,江山大爷愿意为发生在安徽会馆的任何问题负起他应负的责任,绝不会推卸任何责任,直至和上海滩最老资格的流氓集团大八股党“全面开战”,井以此为契机,进一步引导安徽会馆上下严重地关注,与湖北会馆展开深入合作的问题和成立上海劳工总会的问题,开拓“斧头党”工作的新局面。
受时代的局限,上海滩的黑社会关注于烟土、赌场、妓院等老三样,而烟土更是上海滩各帮派关注的重中之重。相反,江帮主依托“斧头党”展开地生财之道就多了,第一部就是和刘歆生联合开发房地产;下一步进军再银行业;开办纺织厂,由轻工业到重工业;涉足航运,物流;开发第三产业,连锁酒店,连锁超市,连锁快餐店,建立娱乐帝国……等等。
可以说,只要兄弟多,搞什么不发财?
江帮主已经在心里勾画出征服民国,起吞天下的蓝图,但是,首先要把大八股党日趴下!
“……我们面临着极大危机,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大机遇!
自从王九爷率领精锐随孙中山先生南下护法,上海滩各大帮派对我们是虎视眈眈,谁都想铺上了咬我们两口。前些日子,发生了几起挑衅我们的事件,他们这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一旦确认我们的虚实,确认我们的实力受到削弱后,就会扑上来了。
在这个时刻,与大八股党为敌虽然是不明智的,但是这时候在大八股党的挑衅下选择沉默,我认为,我这个时候对大八股党的挑衅沉默,是一种怯懦的做法,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是避重就轻的做法,是在大局面前缺乏一个‘斧头党’骨干应有的责任感的做法……我们‘斧头党’什么时候这么被人轻视欺负过?
这是‘斧头党’还能不能在上海滩立足的问题,的确需要谨慎对待,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是集中表现在对大八股党全面开战的问题上!
但是,要解决这些问题,首要的还是要解决我这个帮主的精神状态问题,要解决我们‘斧头党’一班干部的精神状态问题。我首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他完全相信你们能够解决好以大八股党为突破口的‘斧头党’立足上海滩的问题,你们绝对有这个勇气与大八股党全面开战,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的干死了大八股党,便可让‘斧头党’在上海滩的工作再上一个台阶。”
正在做记录的胡宗南这时停下了笔,似乎分心了,走了一下神,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注意力,接着埋下头去继续记录江帮主的讲话。
江帮主手舞足蹈,越说越兴奋。
“……我认为,当前和大八股党全面开战,重要的要做到三点:一个是断了大八股党财路,也就是抢他们的‘土’;一个是破坏他们保护的英租界秩序;最后,就可以展开全面进攻。
从实际的情况来看,当前最迫切的最关键的还是断大八股党财路的这件事情。不首先斩断大八股党的财路,一切问题都免谈……”
怎么贯彻落实江帮主斩断大八股党财路的指示精神?
斧头党的干部们还在思索,江帮主早已经想好,并说了出来:
“……我们建立剽悍凶猛的小型快速部队。精密的调查,妥善的布置,集中力量,向其薄弱环节下手!猛如鹰隼的行动,疾似狡兔的撤离。我们要以神出鬼没的行动,迎头痛击大八股党的走私烟土财香。这就等于断了大八股党的命根子!”
江帮主拿出那位老人家在反围剿时期的战术对付大八股党。
这一点,江帮主和杜月笙几乎是不约而同。对付大八股党,不能力敌,唯有智取。沈杏山他们如今财势浩大,足以控制一切,他们只好由大八股党做。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显威风了,正面火并办不到,暗底下不妨尽量的叫他们头疼,这样才可以使他们看重他们的力量。大八股党收了土商的保护费,拍胸脯,立包票,保证不会再有抢土的事情,对不起,他们偏生要抢!不管抢得到抢不到,他们都要抢给大八股党看!
只不过,江帮主干得更加疯狂而已!
马永贞对此是附掌称快,极力赞同。
却是大律师李次山老成持重,他担心的说道:“现在他们运土都有军队保护了,硬抢,恐怕不大容易啊!”
鸦片走私入口,早已更改了方式,诚如李次山大律师所顾虑的:硬抢,恐怕不大容易啊!资金雄厚的土商们,以每艘十万银元的代价;包租远洋轮船,从波斯口岸,直接运送烟土到上海。以当时的轮船速率,行程要在两个月以上,轮船运送的烟土数量,动辄以千百吨计。船只抵达吴淞口外的公海,岸上早已获得了电报,于是由大八股党运用军警力量,武装实弹,严密保护。小轮舢板,排列成队,驶往公海接驳,船上岸畔,换了便衣的武装军警林立,然后列队而行的烟船,经高昌庙、龙华而进入英租界,沿途的情形,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八个字以形容,差可比拟。
拦路抢土,便衣军警可以开枪格杀勿论。
初生之犊不畏虎,胡宗南目光闪闪,傲然的一挺胸说道:“军警就是一坨垃圾,在湖北会馆外面看着我们干的火热,也不过吱一声。咱们现在没有枪炮,但是老板研制的炸弹威力巨大,他们要是狂,我倒是不介意请他们吃颗炸弹!”
“壮哉斯言!”江帮主忍不住笑着夸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