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话说不得,时间不容缓,当夜一见幽魔君主我即搁笔欲唤咏王,而幽无邪见此面色一沉,他当下拦过我即道,“龙帝陛下放心,方才本尊经那炎火灵场而来,丹凤那厮周身灵息虽见衰微,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怎的,从前你就对那厮格外高看一眼,如今这一忆起过往,就更是对他念念不放了?本尊这一路风霜,怎不见得你有半分关怀紧张?”
我方还道幽无邪收敛了心性,未再浑说,没曾想半刻未及,这厮即又旧病复发,而我闻此初有气闷,然一见幽无邪今时模样,怕是一接血殇传讯,便马不停蹄赶来人间,再有如今五灵战火烽烟,身为幽魔君主他少不得劳心苦战,一时却也缓下神来,好生无奈道,“好好好,幽魔君主一路不易,朕先唤人给你奉茶。”
“龙衍!”
不知是否又嫌弃我语声敷衍,幽无邪这厮总是事多,而我为他一唤回身来不觉好笑,“如何?不须饮茶,是非要说上几句叫朕跳脚,你才舒畅,对吧?”
说来也是奇怪,过往今生,每每幽魔君主一见我若不刻薄挖苦几句他便浑身难受,而此刻为我抢白,这厮倒是一愣,反应过来却又浑说道,“没想到龙帝陛下这一回想起从前,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反正你连与麒麟之间的仇怨都消解了,那今时怎能不与本尊温存几句,也好叫本尊心情舒畅,方好助你去救丹凤呀。”
真是死性不改,一张口便从来没有过好话,而我本念他辛苦,未加斥责,然这厮此时又提什么温存,却叫我一怒转身,推门去便欲唤咏王,而金翅近日来与我一般因丹凤之事愁烦,虽说今时夜半,他倒好似感知幽魔君主灵息之动,此刻我一推门时竟已身在门外……
“哦,如歌王?”
幽无邪将金翅错认如歌,近前来便是一阵冷笑,“呵呵,传说中青龙帝挚爱,金鸾如歌,难怪龙帝陛下今日难得学会说起笑来,原来在这人间的日子好过,从来不少温存,呵,龙衍,你还救得什么丹凤,你就不怕他活过来再逼死你的如歌?”
该死,幽无邪取笑我几句也就罢了,怎的一遇上旁人他还满脑子胡想,更可恨胡想不够,他还非得说出口来,而我闻他所言当即呵斥,“幽魔君主,你给朕闭嘴!”
至于金翅闻听幽无邪之言,竟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他这会儿倒是不否认自己如歌王的身份了,却叫我好一番恼火说不上话,该死的也不知道幽无邪从哪处得知我与如歌之间情意,想起来除却丹凤金翅他等,我应该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对如歌的爱意,除非,除非是过往如歌故去百年后,我落难昏沉,是不是曾对麒麟说过?
简直不堪回首,而此际我一念至已是难堪,实可恶幽魔君主那张该死的嘴还停不下来,他一挑眉就好像知我是想起了什么,竟复来嘲讽道,“陌阳渡苦战,灵兽长大约真改了心性誓要为你龙帝陛下豁出命去了,麒麟那厮各种悔恨当年怎么就没能投你所好,还各种感叹怎就他羽族君臣得你欢心,尤其提到你对这金鸾如歌一往情深,怎的,本尊又不是瞎子聋子,还不能与他灵兽长同病相怜么?”
唉呀,简直胡言乱语!
真不知道他与麒麟在陌阳渡战况艰苦,怎会有闲暇论这些有的没的?
好一阵尴尬,我步出门去只朝幽无邪怒声道,“幽魔君主,朕请你来,是想你助朕解丹凤之困,不是想你来替朕清算前世今生这一笔一笔糊涂账的!”
言出我实是无奈,明明陌阳战况堪比千钧险,怎的他等还有心力记挂这等私情荒唐,然此刻幽魔君主不知怎的好生火大,只好像我在这人间与如歌有得多少温存多少缠绵一般,天知道我腹内有苦难言,到最后竟又被他一语挖苦道,“也就你那父皇不知你青龙衍本性温良如水,道是无情却处处留情,他还当从前都是我等逼你害你,不知我等全是该死的太爱你!”
幽无邪怕真是被父皇逼的急了怨气满身,而我被他这一通乱吼搅得心烦意躁,一时间却也只能强压怒火,连声道了几句,“朕今天不同你计较,先不同你计较。”
片刻沉默,咏王这才想起开口替我解围,然他开口还莫若不开口,反正幽魔君主歪曲人言五灵一等,而今时幽无邪一见我与咏王稍一相视,竟是一瞬幽魔息起,便将我带至那炎火灵场处,他阴恻恻附在我耳边又来一语道,“方才那金鸾在,本尊还算与你龙帝陛下留个面子,你那父皇,哼,你那好父皇是何居心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他口中说是我等曾冒犯于你,罪该万死,实际上这般大兴战事,恐怕只为解他心头怒火,只恨我等占了先机与他的宝贝衍儿情深纠葛呢!放心,丹凤纵再讨嫌本尊也会助你去救他,走,这就随我过灵场。”
幽无邪出了一通怨气后总算没忘了我请他前来所为何事,而他提及父皇心思,我一阵难堪后只当他自说自话,不作深究,可事实上我知道幽魔君主所言并非全然无理,父皇如此兴战祸名义上是树水族声威,替我青龙帝教训曾冒犯水族帝王的一众狂徒,可事实上事到如今,恐怕他天大的怒气都该是对我,他向丹凤下如此狠手,又逼得麒麟与幽无邪捉襟见肘,恐怕都是在迫我回返五灵,回到他身边,回到他眼皮底下,好让半分也走不了差池……
父皇的态度我不敢去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而片刻咏王亦赶至灵场,我忙是一言交代仔细,让他在此守住丹凤灵脉,一旦漓城炎火势成,即刻助羽帝脱困。至此,方才莫名一通怒火的幽魔君主这才发觉有异,他见我开口称呼咏王,倒也没因为错发一通火而自觉尴尬,反倒更是狠狠剜了我一眼,大有往后有账细算之意,而我气恼之余实在无奈,当下里便为他扯过衣袖,“走!”
炎火灵场该是羽帝身临绝境的最后示警与求救,而我当初听灵兽长言说百鸣兄两侧羽翼俱损,根本无力回返九天,难说他是否在经莽原辗转后灵力不支而陷落渭南,尚好当初他来人间曾有过催灵得渭南大火,万幸在两界灵场交叠时还能觅得这避难之所,而此刻我随幽魔君主进入灵场之中,幽无邪灵息环覆我周身,不待我得见丹凤模糊身影,便匆匆将我带至了五灵界,出得灵场来幽魔君主仍无好话,只仿似恶气未消,劈口便道,“炎火灵场内一线通道,你可别以为是本尊小气舍不得让你多看几眼丹凤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是你如今凡人之身,本尊可不敢叫你龙帝陛下出了半分差池。”
真是死鸭子嘴硬,而这许多年来我虽恼他口无遮拦,时至如今却也仿似习惯了他口无遮拦,此刻我抬手阻他言语,连声只道,“明白明白,朕都明白。”
穿过灵场,正面相迎便是我水族漓城关,想来前时我身返东海,父皇领我城楼远望时一路龙纹旗尚为青染,回想起麒麟曾言我去后五百年,龙溯虽登帝位但毫无建树,而父皇恐也是五百年清修未曾还朝,可而今漓水灵息郁郁藏怒,城楼大旗则全数变换为怒龙玄色,天哪,事到如今父皇必是动了真怒,实在怪我五百年后聚灵复生,竟然先有与幽无邪无状为他当场撞见,后有凤百鸣东海遭遇不知与他言何,再有陌阳渡我执意相助麒麟,最要命是我在南海不以与九翼王贪欢为错,还生生将他晾在灵场边上扬长而去……
父皇,你可千万别在漓城关,千万不能在漓城关,若今时儿臣便与你相逢对面,除了以死谢罪,实在是别无他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