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王一番言语,总算叫我厘清前因,但他意起举兵我却委实不能赞同,而当日我欲委托血殇传讯我水族重臣以助漓城变局,然思来想去找不出合适人选,到最后我一咬牙但问血殇道,“右护法,不知以你幽魔灵息,可能经由此炎火灵场,助朕回返五灵?”
血殇当时已一探羽帝行迹,他道今时这灵场内并无前时那般自五灵疾速流往人间的灵息,他去往灵界还算容易,不过这灵场中依旧炎火上扬叫他无法靠近,因而他还是寻不见羽帝,至于我所问幽魔息能否助我一介凡人身回五灵,右护法却是面露难色道,“龙帝陛下,血殇灵力未至那巅峰处,若想仅凭此炎火灵场即可助他人穿梭两界,恐怕我幽魔族中,唯我们君上一人可行。”
这,事情怎又会变得如此纠结?
血殇性直,想必不会诓我,而今时之状欲救丹凤,又能阻水羽战事,除却我青龙衍身临漓城施压九婴,我实在想不出第二条办法,然而我若想身回五灵,一旦真的惊动幽魔君主,那他会不会帮我?或者说,他会不会单纯只是帮我?
一时间头大如斗,想来过往我从来依仗一己之力或水族之力化解争端,实未料时至如今,我却总要借他人相助以达成所求,甚至次次还都是与我水族自作争斗,本来陌阳渡父皇已不解我为何要助麒麟幽无邪,而今时这漓城关我若再相让羽族,那在父皇眼中还不是数典忘宗,堪比卖国?
愈想愈是头疼,我甚至都埋怨起自己从前实在太过钻营帝王术,却说那漓水本是羽族领地,我当时为何要逞强,争得个什么劲儿啊!情急时我大约已有些不知所谓,然心下忽一闪念,只道青龙帝千年在位,保水族千年威势,可终究是龙神入轮回强改命运,而如今我转生人间,因五灵局势生变而一再阻遏水灵,莫非到头来一切自有定数,竟是要借我之手复还本原?
说起来我从前最是不信鬼神,殊不料自己竟是真龙神,而今时难得我开悟总算知道要尊重万物内生之规律,却又不免陷入束手束脚,患得患失之中,就生怕自己再一任性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结果。唉,苍天弄人,想我当初不愿为正神,不愿空有灭世之能却千万年孤寂,尔后我甚至不愿为帝王,纵坐享盛世繁华却权责在身,心不由己,而如今我的确不再身怀灵力,也不再临帝位大权在握,可是又怎样了呢?我依旧未得半分自由。
罢了,这或许从来都是悖论,而今时与其陷入虚妄中来回苦思,倒莫如放手一搏,我若真复还了本原,或许便得来了自由。思至此,我按下心中疑虑,决意求助幽魔君主,然当日咏王见我一旁委托右护法,他听得我欲返回五灵已是不快,再一听我身回五灵还须幽魔君主相助,则更是一把扯过我去强调道,“龙衍,本王说过丹凤一事是我羽族家务事,兄长与我都不希望累你龙帝陛下心忧,更不需要你去求助什么幽魔君主!”
咏王好胜,但今时危急,实在不是能让他逞强的时机,而我虽理解他心情,却也不得不一甩袖斥道,“金翅,现而今情形,莫说丹凤安危于你羽族大过天,事实上五灵争端,水灵为祸,羽帝作为炎灵至尊对整个局势至关重要,今时朕出手救羽帝,不单是朕与他歃血之交,亦非是朕与你兄长情深交好,实在是五灵界需要凤百鸣,而他之性命,一丝一毫也不容有失,对,你羽族向水族宣战不是没可能占下漓水,但你可知如今陌阳渡,那灵兽与幽魔两族共御水灵,尚吃力难以为继,而炎灵本即惧水,你敢保证漓城一战,你羽族必胜?再者,如今羽帝灵息式微时,你哪儿来的胆气敢枉生战祸?!”
我一语呵斥,咏王未敢反驳,而我缓下神来摇首一叹,“金翅,非是朕愿意再卷入多少过往事,朕也并非如你兄长所叹是天生的帝王心性,纵转生一遭也改变不了,实在是朕身负前缘,无法不理,即便是不理,那也未必能得半世逍遥……”
我不知自己此番感怀咏王能否体味,不过当日他倒也未再异议,而我于那炎火灵场处作别右护法,一礼郑重,几番嘱托,“血殇,感谢之语朕多说了已是矫情,但此番你回返五灵复命幽魔君主,请务必与他言说清楚,丹凤安危,事关重大,若他有意助朕,那便请他速来人间渭南,朕会在此,等他。”
右护法领命而去,而人间与灵界时光流逝有异,虽说经数次灵场异动,咏王提及两界时间似有趋同,但右护法此一去,就算一切顺利,待得幽魔君主前来,恐怕也会费些时日。而如此一段时日,我虽心中烦忧,却也不得不停驻渭南,至于金翅则隔日入灵场输注炎灵与丹凤,他平素里也不太理我,大约是被我斥责后心生闷气,不过这对于我倒乐的轻松,说真的,面对他那与如歌一般的玉面俊容,我总也抑不住心绪涌动,唉,如歌啊如歌,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能与你江海共守?
果然如我所料,幽魔君主不会来的太快,而今时人间,除却这渭南火,竟也有多处不太平,记起前时应夔曾告知我虺己作乱,当时我本不以为意,谁知几日里一过,锦鲤接凉城快报,说那龙城漩涡有异,近漩涡者竟不乏有人灵源觉醒,虽说觉醒者灵力远不能同过往五灵相比,但若虺己那等乱臣贼子先逼近了龙城,对我等却是不小麻烦,而我闻之暗道不妙,若我没料错,龙城漩涡即是泱都所来灵息之载体,既然羽帝炎火灵能激发如歌王灵源觉醒,那泱都盛极的水灵息自然会助长水族人灵力复归,如此说来,若那龙城真被虺己占了先机,就算过往虺己他灵力算不得一流,可对于凡人而言,却必是压倒性的优势了。
如何是好?虺己由东海入龙城,无论如何都会比瀞宜王快些,而我原本意欲叫瀞宜王先在东海一战拖住虺己,可如今既生这漩涡之异,虺己想必会一心速上龙城,若不然如此,干脆让太傅先领少许精兵隐藏行迹,暗地里穿过东海速至龙城,哪怕是太傅一人恢复了灵力,想必那虺己已奈何不得。
我心下如是想,便立即叫锦鲤传书,其实今时境况,最该是我先往龙城,虽然我不以为自己真能借得泱都灵息恢复灵力,因为此前我多少次身临五灵也没能激发起半分灵源觉醒,但是龙城本为泱都残影,那漩涡说不准还相连于我水族皇家秘境,我应该去看一看的,我若不看,会不会又生什么事端?
可渭南关我离不开,莫道幽无邪会说来即来,事实上咏王告知近几日羽帝灵脉猝然衰微,想来若不是漓城水灵愈盛,则便是丹凤已至强弩之末,而我心焦至极却帮不上半分,无奈下整夜整夜不成眠,时时念叨着幽无邪怎会这般慢,直至幽无邪真正出现……
彼时我正在灯下拟书函交代人间战事,幽魔君主则身形忽现,他风尘仆仆,一身的衣袍似乎还带烽烟,而我一抬首但见他面上极度疲累,此刻一见我除却几分喜色,竟也不似从前总要胡搅蛮缠浑说几句,直叫我心下一阵不安,开口便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天知道我这没头没脑问的什么情况,而幽无邪倒是领会得,只一笑甚为自嘲道,“情况不怎么样,丹凤若再不来助我与麒麟,我们恐怕快要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