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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董郎身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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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有短暂的寂静,刘备心中惴惴,试探着解释道:“亦非我对那董真以怨报德,只是她如此年少高才,偏又有陶朱之能,若不打压下去,必生骄慢之心,那时无人可控,便悔之晚矣!”

他苦笑一声,又道:“先生你只知那时曹氏来人,令夏侯与我订约,以章陵一郡之地,让我们三月之内,必得保住董真安然。*哈小说&如今三月之期已过,董真并未回到曹丕身边,但曹丕却令夏侯渊在前些日潜入涪城,向我送上章陵郡户版舆图名册,意思是此郡之地,已归我所有,只是我如今无暇抽身回去罢了。先生,你想那曹氏父子岂是好相与之辈?又岂肯轻轻巧巧将一郡之地如此交付与我?定然是董真身上,有大价值所在,值得他们图谋。我若不能完全驾驭董真,亦不敢重用于她啊!”

庞统还是第一次听到刘备说起此事,虽他早有察觉,但未想到曹丕早秘密连章陵郡的图册都已奉给了刘备,不禁也有些『色』变。

“前日府中还来了一位贵客,此人也是董真旧识。”

刘备索『性』全部吐出实情:“便是那位吴侯侄婿,东吴的新贵陆议!”

庞统蓦地抬起眼睛。

“陆议话语客气,言说的都是这次益州交战之事,他代表吴侯前来,欲与我为盟,意思是此前曹氏征讨东吴,屯兵濡须口,两军相峙已有月余,曹军看似无功而返,实则后来又派大军,虎视眈眈。然陆议说此是东吴行的拖延之计,荆襄之地当安,不至我有后顾之忧。”

庞统忽然道:“吴侯向来谨慎,此番欲与我等结盟,甚至放下荆州之争,无非是不希望曹氏得到益州,眼下汉中为天师道所居,天师陆焉之义父虽为曹『操』迫使『自杀』,但毕竟曾效力于曹氏,又与曹氏众子交好,他得汉中,曹氏攻打益州之时,必会乐见其成!吴侯也担心曹氏势力大涨,故此唯有联合主公,相助主公取得益州。主公若得益州,荆州之争便可暂缓,且曹氏必然忌讳,若再来征讨主公,则东吴压力稍减,又可令曹氏与主公相争从中渔利!”

他一双突出的眼睛转了几转,蓦地双掌一拊,失声道:“曹『操』如今虽屯军濡须口,但必要防备其攻打益州!”锦绣洛神368

“先生何出此言!”

刘备也是悚然一惊,此前众谋士分析过,却不象庞统反应如此迅速,方闻听陆议前来之事,立刻便能推断得如此缜密,且得出个如此惊悚的答案来。

“曹『操』如今自顾无暇,前年刚击败马超,取得关中,去年又攻田银,再南征孙权又未果,如今马超被主公放回陇西,他集合不少羌胡,盘踞冀城,也为曹『操』之大患。哪里还会有空隙前来觊觎益州?”

二人相视一眼,颇有默契地没有多谈马超。

数月前董真将马超释放,让他来投奔刘备。但马超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其他原因,竟是根本未曾前来涪城,便消失了踪迹。

此后不久,他忽然带着一支羌胡之人为主力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冀城。驻扎在冀城的凉州剌史韦康不得不出城投降,马超自称征西将军,自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重又拥有了一席之地。

曹『操』当时大怒,所派军队即为夏侯渊所统率,前来夺回冀城,但夏侯渊长途奔袭,终究比不上马超以逸待劳,在冀城外二百里中了埋伏,夏侯渊大败,被曹『操』削去将军称号,戴罪在军中留用,此事轰动一时。

“曹丕及其部下频频出现在我巴蜀境内,号称是联合汉中的天师道,以防冀城马超,但依我看来,却未必可信!”

庞统斩钉截铁道:“昔日我为主公立下‘立足荆州,谋取西川,北图汉中,直指许昌’的立国之策,焉知曹氏未曾看出来?曹氏,国贼也,视天下如家园,万民为禁娈,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先生最后之言,实是振耳欲聩,只是从未听闻此言,不知典出何故?”

刘备听到最后一句时,不觉来了兴趣。

庞统干咳一声:“是某次与董君攀谈,董君所言。据说此典出自于某西夷小国,乃国君所言。”

刘备不禁又住了嘴。

董真,哪里都是董真。

甚至是这样眼高于顶的庞统,在后来与董真的几次交往中,也不免被慢慢感化。二人饮酒作诗倒也罢了,庞统若是将董真当个清客,刘备倒不吝于给自己这位最得力的谋士一点乐趣。问题是董真岂会只是个解闷的清客?锦绣洛神368

以至于刘备最后设计董真之时,不得不先将庞统带入这山中的紫萝院中,以闭塞其耳目,方敢对董真下手。

“不过陆议此来,也带来了吴侯条件……”刘备转了话头,只是语气也有些古怪:

“吴侯愿与我结盟,我打下益州之时,吴侯愿将南郡半数郡吏及户版、舆图拨付于我。却要求我将董真奉上,说是欲兴吴锦,必有才士。”

南郡吏众!户版舆图!

古时的户籍制度是非常重要的,虽然汉末之时,由于战『乱』和逃难,百姓流离失所,户籍也不象从前那样规范到了“生齿”,就是连婴儿和家畜都有记载的详细地步。如陇西之地本来荒凉,汉人多为移民,又屡经战『乱』,基本上已经遗失殆尽。所以当初董真才敢选定陇西董氏,作为自己所谓的家族而不虞被人揭穿。

但是对于南郡、章陵郡这样的人烟鼎盛、地理重要之地,无论是几经易主,谁来掌政,其户籍之版、舆图之册都绝对不会遗失,而且还会反复校准。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赋税的来源和依据,是财政的支柱。但刘备因是骗来的荆州,虽然有部分城池落入他手中,比如南郡的一半,但舆图户版却是被当时东吴的吏众们带走,重新整理不但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都是不熟悉的人来做这件事,更是吃力百倍。

如今吴侯孙权愿将这些熟悉业务的郡吏和户版、舆图相赠,这是明明白白地认可至少南郡被刘备所占的那一半,真的就是刘备的了。

加上愿拖着曹『操』,令刘备心无旁鹜地攻下益州,这份人情不可谓不大,怎的只要一个董真为酬?

“当初我也曾令人打探,得知董真在洛阳时,曾得陆议一言之助,便赠以新制的‘天水碧’锦。”

庞统缓缓道:“此外似乎再无交往。”

他们对于董真的来历及往事,都是尽量打听过了。陆议这件事,自然也没有漏过。

“然,曹氏、孙氏非常人也,对董真如此在意,不得不令我暗中生疑。偏偏董真独力支撑数月粮草,能力之强,也令我惊叹。故不得不有吴将军折辱一节,便是……”

刘备话语未完,被庞统拦住话头:“那‘郎艳独唯绝,董氏世无双’的宣扬,必然也是主公所为了?”

刘备脸一红,急急道:“士元知我,我确也有此意,但尚未施行,便似乎暗中有人抢先一步,将董真之美传扬开去,且有此歌也广为流传。可见暗中盯着董真之人,着实不少。如今董真一怒而去,大庭广众之下,我无法以武力相拦,却令伊公追赶而去,极力挽留,然伊公为人忠厚,不擅言辞……”

他顿了顿,望向庞统。

庞统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伊籍哪里是不擅言辞?但的确较为忠厚,他或许能缠着董真不许离开,但心地也并不狠黑,令他以大义劝说董真尚可,若要他用别的手段却是不能。

出手狠辣,心地腹黑,这是他庞统才擅长的啊!

可是有谁知道,若论及本心,他亦有柔软之处,至少对于董真,那个曾与自己据案长谈,意气风发、时有惊人之语的年青郎君,他并不愿用上狠辣二字……然而人生,终究有需要抉择之时。

思忖片刻,长身而起,毅然道:“董真既有如此身价,当如拱璧,此番虽负气而去,但以他『性』情,必然早有筹谋,若令其逃走,主公将无所得矣!必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我这就迅速下山,追赶董真!”

想到追赶之后,将要遇到一种怎样情形,心中泛起一缕说不出的苦涩,但随即被他自己强行化解,缓缓道:“无论生死,用与不用,董真皆为主公之人。”

刘备不知怎的,想起那凌厉无匹,有如银河飞泻的剑气,还有那剑气刀光之中,月『色』清辉般的身影,忽然心头一凛。

轺车辘辘,一路急驰。拉车的只有一匹骏马,此时也是放蹄狂奔,除了崔妙慧和素月之外,其余婢妾都上了等候在府门外的另外车中,在众护卫簇拥之下,往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有不少女子尖叫,甚至还有大胆些的女子和看热闹的闲人追上来,“董郎”“董郎”的呼声不绝于耳,另有一些栀子香花也掷过来。只是此时已过正午,平民百姓多在家中刚进过食物并稍事休息,街上人并不多。且那些追上来的女子和闲人们没想到董真这么早就离开,香花准备不足,与早上那花落如雪的盛景比起来,未免就稀疏了许多。

但那独唯绝艳的董郎,仍是端坐车中,轻纱飘飘,宛若云气。“他”端雅美丽的容貌,因了脸上红『潮』的颜『色』,却比早晨还更要显得妍丽。侍妾们坐在另外的车上,观看主君的受欢迎程度之盛,不时以绢帕捂口,吃吃而笑,倒是一派贵族富丽闲雅的气势。

车马行驶甚快,那些人渐渐追赶不上,董真这支队伍更不停驻,顺利出城。

出城之后,官道之上却少有人来,董真先前一直端坐微笑的美姿瞬间崩塌,她蓦地俯身靠向车边的矮栏,口唇一张,已喷出了一口鲜血!

崔妙慧与素月在一旁早有准备,左右连忙将她扶住,又拿出准备在先的伤『药』,喂董真吞服而下。但『药』丸虽已服下,却并不见什么明显疗效,反而是鲜血源源不断,自她口唇之间涌出,脸上红『潮』越来越盛,虽更增华光,却显得甚是妖艳,并不是什么好颜『色』。

崔妙慧与素月不象平常女子,也不会大惊小怪,但见董真这样情形,也不由得惊骇起来,连声道:“如何是好?这郊野之中……”

龙居虽是策马跟随在车旁,但一直注意车内,此时发现有异,已是驱马过来,低声急呼道:“主君!”

“快走!”

董真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翻涌的痛楚之感,奋力道:“赶紧离开涪城!按原计划不……不变……”

一语未了,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崔妙慧抬起头来,向龙居焦急问道:“伤『药』无效,奈何?”

龙居脸『色』大变,他自然看出董真这是内力大为受损,道:“我与主君渡气!”言毕便经纵马入车,却被董真厉声喝止,道:“快走!到了前面,我……我自有办法……”

所谓渡气,便是指内力受损之后,由另一内力高强之人将自己真气渡入,帮助疏通受滞且薄弱的元气。但需在胸、背各处要『穴』以手掌渡入真气,董真一向是扮作男子,虽然用了白绫将胸口紧紧缠裹,但女子仍与男子身躯有异,平时借着衣衫的遮掩还能蒙骗过去,如果龙居近在咫尺,手掌相贴,岂能看不出董真的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女子?

虽然龙居是杨阿若所荐,对自己料想并无二心,但董真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仍是不愿被这些男『性』属下得知自己这位主君竟是一个女子。他们再怎样忠义,终究是男子,这个时代的男子不可能有后世的民主和文明,比如刘备,他猜到董真的女儿身后,无论董真如何努力,他仍有收服打压之意。但不如董真的吴兰之辈,却能被他奉为上宾。而崔妙慧与素月等人,却始终守口如瓶,并对她真正俯首称臣,大概是因为心中,也有着同为女子的骄傲吧。

因为在潜意识中,但凡是男子,都不愿面前有一个不那么温柔驯顺的女子。尤其是董真还是龙居等人的主君,时逢非常之刻,董真不愿意冒险,哪怕一点也不愿。

此时她虽然觉得肝胆剌痛,仿佛片片裂开一般,痛不堪言,却仍然拒绝龙居的好意。

眼前一片轻纱,蓦地飘开,李不归清秀安然的脸庞近在眼前。

董真吃了一惊,迅速坐直身子,厉声道:“不归!你这是做甚么?”

“主君所习内功,并不是寻常之人的路数,便是龙兄你愿意渡气,只怕也于事无补。”李不归不回答她的质问,反而抬头向满脸郁闷的龙居解释。

董真心中一动,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不归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他恭敬地一膝跪伏,手扶车栏,轻声道:“不归有心诀一篇,愿诵与主君听闻。”

言毕也不管董真回答与否,低声道:“分辉入脉,凝皎逸潔,敛神于内,发散于外……”

董真只听了这四句,心头已是大惊,心诀并不长,不过百余字,李不归口唇翕动,很快便将其诵完,而董真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金水诀心法与自己所练的天一神功的综合『性』变种心诀!也正因与自己平时功法太过相似,所以李不归只这么诵了一遍,她便已记了下来。

自己早在铜雀之『乱』时就知道,所练功法与陆焉颇为相似。李不归此时竟然念了这样一篇心诀给自己疗伤,他本身是陆焉的天师道弟子,这心诀自然也是属于天师道,却被他就这样轻易地念了出来,难道……难道李不归已误认为她也是天师道中人?如果联系到陆焉将李不归等十六人送来之事,更加笃定才是。

可是……可是她不是啊……

不管是不是,『性』命总是最重要的。

李不归既然念了这样的心诀,那必然是有用的。

李不归又看了她一眼,依然是神情古怪,低声道:“此乃天师道不传之秘,只要不是经脉皆断,依此诀疗伤,皆有奇效。”

不传之秘!你传我作甚!董真虽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教派中不传之秘,即使是陆焉与自己有些交情,亦不能相传的。李不归是不是也太好心了一些?

幸好崔素二人已在李不归低声诵念时,知是人家功法之秘,便识趣地坐远了一些。不然听到这几句话,只怕比董真还觉得奇怪。

但『性』命要紧,董真也顾不得许多,遂坐直身子,努力在这颠簸不已的车厢之内运气流转。只是依这心诀的路子,不再强提真气疗伤,反而依言将其压制在丹田之处,宛若静水一般,只等那水底有微弱气泡,轻轻浮出,化为一缕柔弱气流,再善为导引,令之徐徐变强。便如那水底暗泉,先前只是一缕清水,渐渐流出地面,途经山涧溪石,不断收集水源,最后终有潺澉之音,如水之柔净轻软,很快便将心肺所受重伤包含其中,来回流转,为之疗伤,先前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顿时轻松了不少。

但再诵念几遍,却也不再有什么明显的缓和。显然这种心诀也不可能是一蹴而成。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才会真正痊愈,但眼下情形危急,逃命要紧,可没什么空隙让她停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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