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刚挺的背影之上，仿佛是在期待着那个老人说些什么。
墨惜微敛目光，跪在那里，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中，行至王氏的身前，侧首的刹那，墨惜的呼吸一滞，瞳孔微缩，眼睛瞬间放大。
那是墨惜第一次瞧见王氏落泪，也是最后一次，不管那泪水究竟是为着什么而流，到底是震撼了墨惜的心。
一直以来，墨惜都以为，王氏无情，可以为着墨家做出任何牺牲。
直到那一刻，她才醒悟，并非王氏无情，只是她处在了那个位子上，有时候，不得不无情。
本是有情之人，偏生要做出无情的事来，这中间的艰辛与煎熬，有谁能懂？
墨惜咽了咽口水，敛了敛衣衫，顿了几下，动了，微微弯腰，将王氏扶起。
王氏侧首，望了墨惜一眼，那瞬间，王氏瞧见了墨惜眼中闪动的温暖，终究没有再僵持，在墨惜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却不曾急着回首，而是在面上的泪水风干之后，方才转过头来，然而，转首的那一刹那，面上再也瞧不见一丝的脆弱，她依旧是墨家坚强严厉的老祖宗，依旧是墨家如今的天！
王氏轻轻拂开了墨惜的手，让墨惜站在一边，她的目光，从屋内扫过，瞧见众人面前并没有多少震惊，有的不过是平静与理解。心下一阵温暖，她以为自己说出这一切会得到谴责，可现下——
或许，当年她便做错了，如若当年，她能够将一切说出，今日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老大，待会儿，出去之后，便命人将晟哥儿放了吧，他是无辜的。那玉佩，不过是我让人栽赃嫁祸给他的，为的不过是不想让他知晓这秘密。”王氏对着墨恕渊说道，可是目光却落在墨晟身上，平静的语气，好似看透了一切。
不知为何，墨晟垂下了头。
墨恕渊顿了一下，旋即点头，算是应下。
王氏的目光，又落到了墨宗元的身上：“宗元，你虽然不是我所出，可这些年，我尽量让自己不偏心。对着你与兰心之间的事情，我确实有所偏颇，可是这一切，都是出于无奈，希望你能理解。”兰心，便是木氏的名讳。
墨宗元低垂着头，眼睫轻颤，昏暗的光线下，墨惜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然始终，他都不曾说什么，许是心中不能原谅王氏吧！
见此，王氏也不勉强，只低叹一声，转首，看向木氏，方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木氏却转过了头，不愿理会她。
墨惜瞧见王氏望着木氏的目光一滞，眼中滑过一抹沉痛，那垂在两侧的手张开，又蜷起，最终还是无力地垂在身侧。
瞧见此，墨惜敛了敛目光，垂下头，她们两个之间的纠缠，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尽。在场的人都明白，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能化解她们心中的结，故而，见了此情景，无人上前说一句话。
因果循环，天意弄人，世事往往难以预料，在王氏与木氏的故事里，墨惜不过是一个看客，眼睁睁地瞧着两人之间产生的缝隙，想要帮上一帮，可除了袖手旁观，却什么也做不了。
“七丫头~”
王氏的呼唤，在耳畔响起，墨惜这才收回了深思，望向王氏：“祖母~”
“你是一个聪慧的，且是一个明白人，晓得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这很好，我承认，你这次做的没有错。你查出了事实，救了一个无辜的人。可是这一件事，若是换了一些人，也许结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人生啊，总是现实又残酷。”
人生啊，总是现实又残酷。
墨惜知道，王氏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她一人听，只是那时，她的心头是那般震撼。
没错，她到底还是涉世太浅，若这样一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墨家，若那真正的凶手，不是温柔的木氏，也许，一切的一切会大不相同。
不会有人给她机会去调查，她也不会调查的那般顺利，也不会有人像木氏一样，不曾阻止她，还陪着她说笑。不会……
如果这一切都不曾有，那么现下的她，早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墨惜心下震撼，为着这样结果，为着那不可预料的恐惧。
王氏斜睨了墨惜一眼，见墨惜面色有些苍白，又道：“七丫头，我说这些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为了吓你，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以后行为处事，三思而行，莫要如那日一般，如此莽撞。要知，身在墨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尚且会庇佑你几分，若是他日，你嫁了人，到了夫家，便不会有人再顾及你！人心险恶，不可不防。你可明白？”
墨惜抿抿唇，抬首瞧了王氏一眼，那一瞬间，她发现王氏的眼眸黑亮深邃，幽幽如暗夜星辰，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墨家老祖宗的风范，让人尊敬、畏惧、不可侵犯！
“惜儿明白，谨遵祖母教诲。”
“便如此吧，都散了吧，惜儿，你且留一步，我还有话要与你说。至于木氏，便暂时关在明秀园吧。”明秀园，那是墨家的一处荒园，王氏到底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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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的，并不曾将木氏送官查办。
闻此，木氏什么也不曾说，连瞧都不曾瞧王氏一眼，便转身离开。那决绝的背影，说不尽的凄凉，周身好似染了一层冰霜。
墨惜瞳孔一缩，心一疼，如挣扎一般。
墨宗元见木氏离开，便紧跟在了她的身后，几位叔伯与墨惜的爹，也都离开。
“祖母还有什么要说？”
“其实，该说的，方才我也都说了，现下，留你下来，只是想和你说说体己的话。”
墨惜有些迷惑，看不透王氏。
“你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昨夜，我既然不曾对你做什么，现下便也不会。”
“祖母有话请说。”
“七丫头，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只留下你们几人，并不曾让墨家所有子孙都在场吗？”
“祖母想给二婶留一条后路。”墨惜想也未想便说道。
“是啊，只怕她未必会领情。”王氏叹息一声。
墨惜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罢了，罢了，这些年了，一直这样，我也习惯了。我留你下来，主要是想与你说，以后多多体谅你爹，他也不容易。”说着，王氏好像想起来什么，又是一声叹息，墨惜想问什么，然话还没说出口，便瞧见王氏背过了身子。
见此，墨惜便知，王氏是要让她出去了。
只是她最后的一句话，究竟是何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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