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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潼的心像被人咬了一口。既然不让我考虑你,你又为什么考虑我?

许久无言,梁予辰又说:“潼潼,跟我说句晚安。”

这话听来熟悉。他忽然记起,之前哥哥说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一晚他也曾要求哥哥跟他说句晚安。

所以在乎一个人,总会这样试图通过对方的话跟反应来安慰自己。想通了这一点,他几乎是溃不成军。

“晚安。”

说完这一句,寂静无声中,一晚上竟是睁眼到天亮。

周末来临,又近圣诞,街上小区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胡艾华邀叶秀兰母子来家里吃饭,名义上是聚聚,实际是照顾她们两母子,怕孤儿寡母在家孤单。

晚餐一大桌子菜,荤的素的凉的热的近十盘,满满当当摆在餐桌上招人食欲。郑北北、梁予辰、纪潼三人挨着坐在一起,剩下三位长辈坐在一起。

席间热闹,几人说说笑笑,唯独纪潼一人心事重重。

聊起梁予辰要念博士的事,叶秀兰对姑娘说:“你瞧瞧,瞧瞧,让你好好跟你予辰哥学,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郑北北啃着排骨不以为意:“妈,你得这么想。我本来就没人要,要真成了女博士那就更得打一辈子光棍了。”她扔开骨头嘬了嘬指头,“还是算了吧。”

叶秀兰嫌弃地丢给她一张纸:“就你这吃饭的作派有人要才怪!”

两母子你来我往弄得大家忍俊不禁,就连梁予辰也露出笑容,转身想同纪潼说句话,却见纪潼绷着脸像是下了决心,抬头看向对面:“秀兰姨,你之前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还算数么?”

众人目光聚集,连同一声脆响——胡艾华的瓷勺跌进了碗里。

“你这是……”她望着儿子,“着急了?”

之前不过调侃几句,哪想到真有人当真。

郑北北蹙眉:“纪潼你丫没病吧。”叶秀兰倏地拍她,转头干笑:“潼潼,你还年轻,这些事不急,不过要真想找阿姨一定帮你留意。”

左边吵闹,右边安静。纪潼握着碗,不敢扭头看梁予辰的表情。

“秀兰姨,我真想找。”

胡艾华一时纳闷,也发表不出什么意见。

“那行。”叶秀兰踌躇,“正好我有个高中同学的女儿也在市里,家里都知根知底,改天让你们见一面。”

纪潼垂眸:“谢谢秀兰姨。”

身边椅子轻响,梁予辰站起来:“爸、妈、秀兰姨,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郑北北问:“予辰哥你不舒服?”

她这样一问胡艾华也看过来:“是啊,你最近确实吃得少,是不是病了?”

梁予辰将座椅后撤:“没事,有点儿闷,我出去透透气。”

餐厅许久没坐过这么多人,挤着挨着坐,觉得闷也情有可原。

郑北北放下碗:“我也去。”

“你跟去做什么?”叶秀兰追着问。

“我也要透透气。”郑北北回头,“这儿没劲。”

几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叹一句人老了就是招人嫌,也就由他们去了,只有梁长磊嘱咐了句:“多穿件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去玄关换鞋。直到关门声响起纪潼也没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打岔的走了胡艾华开始细细打听,对方姑娘在哪儿念书、什么年纪、什么家境,叶秀兰便将照片翻给她看。

胡艾华朝纪潼招手:“潼潼你过来,自己的事自己把关。”

纪潼却无意关心,拿话敷衍着:“是个女的就行。”

胡艾华嗔怪道:“尽说废话!”

他一句也不再辩驳,目光转向客厅。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似乎那儿的空气比照片更有吸引力。

梁予辰与郑北北上了楼顶。

初冬的天气,两人衣衫不厚,夜幕下他走在前面,郑北北揣着手哆嗦着跟在后面。

“你跟上来做什么,”他双肘倚在楼边,仰头看天,“这儿冷。”

郑北北挨在他身旁,矮他一截,调侃道:“这儿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跟上来?”

梁予辰转身:“什么意思。”

“纪潼跟我说过你偶尔会带他来这儿。”郑北北也仰头,“他还说你会在这儿喝酒,在这儿念课文。那个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来这儿一次。”

她也想闯进这个对纪梁二人意义非凡的地方。

梁予辰收回目光,握着冰凉栏杆:“这里谁都能来,你也可以。”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郑北北往手上呵了口气,“我指的是你这个人的安全区域。纪潼是你弟弟,我不是,所以这里我一直上不来。”

梁予辰不说话,她又说:“你别误会,这里边没有男女私情,我只是嫉妒纪潼。”

“是羡慕。”梁予辰替她换个说辞。

“嫉妒,”郑北北却坚持坦诚,“我是嫉妒他,很多事情。这算是我的秘密。”

梁予辰笑了,缓慢摇头,像是当她小孩子脾气。

终于说出口的郑北北有种释怀的感觉。她一面是纪潼最好的朋友,一面又是最渴望能拥有与纪潼同样人生的人,与其用羡慕两个字为自己开脱,倒不如直接承认是嫉妒。

但这份嫉妒是无害的,是人之常情。

她胸中开阔许多,漾着笑杵旁边的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作为交换也该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吧。”

“我没秘密。”

“怎么可能,是人都有秘密。”

在郑北北心里梁予辰像海,看着平静蔚蓝,下面却波涛汹涌。她觉得她比纪潼更了解他哥,尽管说出来他可能不服气。

“你不肯说,难道放心让我猜?我这张嘴可不会轻易放过谁。”她说。

夜凉如水,寒意袭人。

梁予辰在长久的沉默后两手离开栏杆,说了句“好吧”,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烟,打火机。

郑北北抬头:“你……”

她万没想到是这种秘密。

梁予辰转了个身,背倚栏杆。打火机银盖一开,火舌轻舔烟口。他燃起一支烟却没有立刻抽,夹在指间等它燃匀,随后才凑到唇间,慢慢吸,徐徐吐出白气,分不清是烟是雾。

这些动作显然已经重复过许多次。

“这算是个秘密。”他垂下了手。

“予辰哥……”郑北北许久缓不过来,“纪潼说你最反感别人抽烟。”

纪潼以往总像炫耀似的,什么事都要跟她讲。

梁予辰说:“我只是反感他抽烟,别的人不归我管。”

“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

四下无人,连空气也寂静,只余吸烟的细微声音。

郑北北从震惊中渐渐平息,寸步也不离:“改天我也试试。”

梁予辰转头望了她一眼,侧脸笼在烟圈里:“随你。”

对一个人的钟情不仅没让他变成更好的自己,反而让他泥足深陷,看到了一个最差劲的自己。

这才是他的秘密。

第47章想要什么

在屋顶待了整整半小时梁予辰才下楼,手脚都冻得冰凉。

昨天梁长磊找他谈过话,说戒指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爸没问他为什么要把戒指送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是强调最好要回来。他不肯,替纪潼担保,戒指会被好好保管,梁长磊只好作罢。

家里的筵席已经散去,郑北北也回了四楼。客厅里胡艾华正坐着看电视,看见他便朝他招手:“儿子,过来过来。”

俗套的相亲节目还在播,梁予辰如常陪她坐在沙发上。

“潼潼买的那个洗碗机是真方便,吃完饭一点儿也不用操心,放进去就行。”

一边跟大儿子扯闲篇,她手里一边戳着针线。

这台洗碗机最后的确是纪潼出的钱,当然梁予辰也对他表达过谢意——睡在一起时给他唱过一小段歌,是纪潼要求的。

大约算是情歌。

不过流行歌曲里十首有八首都是情歌,这也作不得准。

“潼潼呢?”梁予辰问。

“回学校去了,说是明天有什么什么事,要早起,我也没听清。”

他默然片刻,注意到母亲手里的活计。

“这条围巾看您织了挺久,给潼潼的?”

驼色,松软毛,认真织了近两个月。胡艾华笑着将二郎腿一颠,手里的毛衣针轻轻戳了他胳膊一下:“你可别嫌妈偏心啊,妈是想着你秀兰姨给你织了一条,那我就给潼潼织一条,这样两兄弟就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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