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季真挺身相救,秦清也做不到忤逆母亲的事情,她朝季真摇了摇头,低声道:“多谢季先生好意。然是我有错在先,理应当罚。”
季真:“......”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秦清身上散发出的刚正不阿的光芒。
他深深迷惑:这么听话正直的孩子,怎么会看上谢策那种混不吝的王八蛋?
另一边,皇宫。
明章帝还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神色慌张地走进来,杨福全将他拉至一边呵斥,还未说完,听到他的话,登时脸色大变,差点一个趔趄栽了跟头。
“陛下,陛下。”
“什么事慌慌张张?”明章帝从头也不抬,手中朱笔迟迟不落,似在思考什么。
“长公主殿下进宫求见......”杨福全冷汗涔涔,“还,还带着顺王。”
明章帝抬起头,一脸的讶异,“长琰?不是让他在顺王府好好思过吗?”
“问得好!”
秋风肃杀般的气势迎面而来。
随着华安长公主一只脚踏进殿中,殿内侍候的人通通低下头,坐在上头的明章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后,脱口而出:“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华安长公主的手不似一般女子娇嫩细腻,她握惯了剑柄,长鞭,满弓,早就布满茧子。如今,这双手攥着一根麻绳,绳的尾端连接着秦徽的双手手腕,几乎磨破了皮,渗出血迹。
可见拉扯的有多用力。
一想到华安长公主拖着秦徽如拖着死狗一般走进宫,满宫多少人看见了这个场景......明章帝整个人差点气晕过去!
华安长公主和他冷冷对视,又往前走了两步,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秦徽也跟着被拖行,他唇瓣干裂出血,脑子混沌一片,早已说不出半个字。
明章帝忍着怒火,“皇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华安长公主声音比他还大,一脚踹掉了杨福全送来的圆凳,“别喊我!”
明章帝深吸一口气,杨福全赶紧去关了门,以免动静传了出去。
华安长公主甩了麻绳,冷冷一眼扫过去,害怕的跟个鹌鹑似的内侍颤颤巍巍将被踹翻的圆凳擦干净重新摆到华安长公主身边,后者坐下接过杨福全亲自送上的茶盏,掀开茶盖,不紧不慢吹了口气,正当茶水入口,她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明章帝。
“这茶,本宫还是不喝了。母后年事已高,怕是禁不起儿女相残的打击。陛下,您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殿内的内侍全都跪了下来。
“一派胡言!”明章帝愤怒无比,快步流星走下来,夺过华安长公主手中的茶盏,不顾烫嘴喝了一口,顿时被烫的面容扭曲,他忍着疼,将茶盏砸了个粉碎。
“先是捆着长琰进宫示威,后又话外之音暗讽朕下毒茶中。皇姐到底何意?!”
“这话该我问陛下才是!”华安长公主站起来,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陛下和顺王不快,竟被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刻也等不得,就要除之而后快?!”
“什么?”明章帝被问懵了。
“倒也不必如此费劲!陛下实在容不下,赐我长公主府每人一杯毒酒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陛下称心如意!”
一个一个字就像是春夜惊雷,敲打在明章帝心上,他甚至顾不及地上的秦徽,焦急道:“皇姐,长姐!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朕......我可是何时惹你不快了?如此大的罪名扣下来,就是死也要叫我死个明白啊!”
华安长公主不为所动,冷冷一笑:“陛下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若非陛下授意,顺王焉敢对我儿下手?”
明章帝总算明白过来,心中叫苦不迭,神情越发恳切。
“长姐,我实在是不知长琰这孩子又做了什么,若非长姐今日带他过来,我还以为他在顺王府反省。”
“你当真不知?”华安长公主露出几分狐疑。
明章帝面露苦色,“长姐一来便是兴师问罪,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还未说完,就被华安长公主一声冷笑打断。
“好,倘若陛下当真不知情,那本宫便叫陛下清楚。昨日我儿应卢氏女邀约,一同前往卢夫人的温泉庄子上游玩散心,熟料当天夜深人静,酣睡好梦之时,一群土匪闯进庄子里,杀了护院,为首之人甚至放话‘庄子里的人,一个不留’。陛下猜猜,此为何人?”
明章帝艰难道:“难道......”
“正是陛下的好儿子——顺王殿下!”
华安长公主欣赏着明章帝的表情,淡淡道:“若本宫记得不错,顺王府是有护卫亲自看管的吧,顺王好本事,不仅能悄无声息地出去,还能带着一帮土匪去要我儿的命。”
“此事,朕绝不知情!”明章帝怒从中来,一脚狠狠踹在秦徽的身上,“朕还以为他在府中闭门思过,熟料竟干出残害兄妹的事情!简直该死!”
“可不敢担这声兄妹。”华安长公主嘲讽道,“顺王对谢策恨之入骨,未必没有存了迁怒我儿的心思。如此手段,连本宫都要夸一句好计谋!伪装成土匪闯入庄子,一个不留,就是等人发现恐也来不及,又去哪儿调查呢?”
“陛下可否告知本宫,这些‘土匪’,当真的土匪,还是三殿下养的私兵?若真是土匪,顺王可是好大的本事!”
秦徽若非和土匪勾结,那南方突起的那群猖狂土匪,是不是也有秦徽的手笔?
“长姐......”听出了华安长公主的话外之音,明章帝的心拔凉拔凉,挫败道,“朕常忙于朝政,对他疏于管教,一无所知,如今他做出此等畜生行径,朕实在心寒!长琰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管他是什么人!他就是将谢策大卸八块喂狗吃,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华安长公主死死盯着明章帝,“可他若是将手伸到我儿身上,别说是这只手,就是整个人,我都要将他剁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明章帝一僵,苦笑道:“朕也想将他大卸八块了。”
又关心道:“长宁可有事?”
“承蒙陛下关怀,还没死!”
“......”明章帝暗暗吸气,头疼的不行。
华安长公主道:“陛下给句准话吧,到底想怎么样,大大方方地来!别搞那些龌龊手段,本宫瞧了恶心!”
明章帝看了眼地上的秦徽,他早已昏死过去,那青白的面色,难免让人心生不忍。
“长姐消消气......长琰能做出这种事,恐怕也和他前段日子受的苦有关。到底长宁没什么事,长姐就留他一命吧。”他低声恳求。
“长宁没事?留他一命?”
华安长公主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儿死了,他才能以命偿命?我家阿宁自幼体弱多病,陛下不是不知道!你不顾我长公主府的意愿,将谢策强塞给阿宁,逼她接纳喜欢,如今却又因为顺王憎恶谢策,连累到我儿,害本宫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陛下,这些全都出自你之手,现在却来和我说,留他一命?他想要我儿的命时,陛下可有和他说过这种话?”
“朕......”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华安长公主道,“本宫还没这么下贱!”
明章帝面色难看,被接二连三地下面子,哪怕是华安长公主有理,这样咄咄逼人,也实在是令人恼怒。
“长姐,长琰......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了。看来这个份上,你就高抬贵手吧。”不等华安长公主开口,明章帝道,“朕现在就下令,以私德有亏将他圈禁在顺王府,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华安长公主沉默片刻,“既如此,封号也该撤了。顺王?”
她勾起唇角,满是讥讽,“可真是老实和顺!”
事已至此,华安长公主得到了一个不算结果的结果,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左右明章帝是绝不会让秦徽死的。
秦清安然无恙,却要秦徽赔命。
难道她秦燃的孩子还能比皇子贵重吗?
换个角度,华安长公主比明章帝尊贵?
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明章帝也不会让秦徽死。
临走前,华安长公主回头,恰好捕捉到明章帝眼底还未掩饰好的恼怒,她笑了笑,留了一句话。
“倘若今日,秦徽要的是太子的命,陛下也能这样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说罢,头也不回。
明章帝阴沉着一张脸,又一脚将秦徽踹了个半死!
“将三皇子送去碧春殿,让惠贵妃知道知道,她的好儿子又干了什么事!”
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