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多年来予取予求已经让韩云韵习惯一味索取,哪怕这几个月来在秦清身上三番两次碰壁,她也只当是她还未消气。
可就如阿兄说的,姐妹哪里会有隔夜仇?只要她赴个软认个错,以秦清对她的疼爱,又哪里舍得与她为难?
韩云韵下意识忘掉自己在秦清面前早就服软多次还不见成效的事情了。
人都爱自欺欺人。
韩云韵觉得这点小小的要求,秦清绝不会不答应。
她只不过是想和阿姐住在一起罢了,也不耽误她学规矩啊。更何况她是真的知道错了,想明白了,比起什么韩云芊,当然是阿姐和她最亲近。
虽说姨娘也是真心疼爱她,可姨娘能给她什么帮助?要知道从前,有阿姐在身边护着,即便是公主皇子,也要给她几分颜面。
阿姐可是还答应过她,等她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就去求太后娘娘封她为郡主,若是不能,便把她的一切都给她。
这都是秦清亲口许诺,所以当韩云韵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秦清面色淡淡,尚未说话,秦湛就“砰”一声重重放下茶杯,滚烫茶水溅出来,冷笑一声道:“我还真当你知道错了,有心悔改,原还惦记着这些!”
秦湛是一向瞧不上韩云韵的做派的,要他说,柳姨娘的影响是一部分,她自己心不正也是一部分!换其他人家的姐妹,谁会像她一样一面索取一面妒忌?竟把韩亭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秦衡身为长兄,尽力把一碗水端平,只是韩云韵的性子实在让他头疼,他倒是想教训几句,可想起韩云韵前些日子的异样,出门便出门,却也不带服侍的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只抱着膝盖缩在床角一个劲地哭。
这样想想又心软起来。
“什么叫我惦记这些?本来就是阿姐答应我的!”韩云韵叫起来,她有没有错!谁让秦清答应她在先?
将两个兄长的反应收入眼底,秦清眉眼微垂,方才道:“是,我是答应过。”
隔着一堵墙,装扮成婢子的秦沅躲在墙角花瓶后头,听到这句话,眼尾瞬间染上一抹嫣红,她咬了咬牙,在没人瞧见的地方眼神渐渐阴沉下去,带着野兽的凶性,若是韩云韵在她跟前,下一秒她就能露出尖锐的獠牙咬断她的脖子!
韩、云、韵。
她怎么配?!
秦沅一时失神,扶着花瓶的手微微施力,内心的焦躁戾气竟有些不受控制,仿佛即将脱笼而出的困兽,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噼里啪啦好大动静,高脚凳上的花瓶就这样摔在面前。
秦沅脑海一片空白,直到前厅几个人闻声走进来,她和秦清对视上一眼,才找回一点理智。
老天爷,她都做了什么啊?
偷偷摸摸换了婢子的衣裳,趁没人注意走出来躲在角落偷听,这也就算了,偷听还摔碎了花瓶,闹出这么大动静!
阿姐已经看到她了,她会怎么想啊?!
逃已经是来不及了,反而只会惹人怀疑。不顾地上的碎片,秦沅慌忙跪下去,就要磕头认错:“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别!”秦清急声道,甚至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连忙伸手去扶她,这要是跪下去,还不要被划破皮?
天知道秦清在看见秦沅的那一刻心里有多诧异,愣怔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不及去想秦沅为什么会穿着这种衣服躲在后头,她只知道她的妹妹绝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安安,你有没有事?”秦清将秦沅上下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生怕哪儿被碎片划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衡眼中浮现疑惑,“阿宁,这是?”
秦沅低着头,有点紧张,“回,回大公子的话,奴婢是郡主从梵音寺带回来的......”
“不是奴婢。”秦清打断道,她没想到秦沅会以这样一种场合出现在兄长面前,这可真是,毫无准备。
好在能认出秦沅和幼时的华安长公主相像的也就只有杨姑姑一人,秦衡秦湛虽然觉得秦沅有些熟悉亲切,但却想不出来到底哪儿熟悉。
秦湛笑道:“阿宁去一趟梵音寺,怎么还带回个小姑娘?人家父母知道吗?”
秦清也忍不住笑,摇头道:“不知道。”
这一下,秦湛也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说实话。
他看了眼秦沅,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种异样。
韩云韵狠狠皱起眉头,目光紧紧盯在秦清抓着秦沅手臂的手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婢子,阿姐再心善也不能对她这么好吧!
她气冲冲将矛头对准秦沅,“你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知不知道这个花瓶是前朝公主的心爱之物?无价之宝!把你整个人卖了都赔不起!”
秦沅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秦清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呵斥道:“够了!”
就只是这样吗?在没人看见的角度,秦沅悄悄捏住了秦清的袖子,她明明这样消瘦单薄,可却能将她整个人护的严严实实。她对韩云韵,就一句不轻不重的“够了”?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哪儿就触怒了韩云韵,她看着秦清保护的姿态,几乎暴跳如雷,“是她做错事情!她打碎了花瓶,我说她两句怎么了?!阿姐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来指责我!”
秦衡也觉得秦清反应太激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阿宁。”他开口,“阿妗虽然语气冲了一些,可说的也没错。小姑娘初来乍到,怕是不习惯,这些活就不要做了。你也消消气,你的身体最重要。”
秦湛刚冒出来的一点想法就这样被打断,他皱了皱眉,抱着手臂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让人等会儿把地给扫了不就好了。”
他看一眼气红了眼的韩云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阿宁都还没说什么,你就在这嚷嚷,敢情你把阿宁的东西都当成自己所有物看待了是吧?”
韩云韵想说不是!这回她还真没往那上面想。
她只是觉得秦清担心焦急的模样很碍眼!她怎么能对一个外人这么好?怎么可以去维护别人而反过来呵斥她?!
这不能够!
可这些话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
韩云韵委屈直上心头,眼眶慢慢变红,眼泪即将滚落的前一秒,秦清身后的小姑娘忽然抽泣一声,声音很轻,还是竭力憋住的那种。
秦清连忙转过身子,一边低头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哄着:“没事儿,别怕,一个花瓶而已,不值钱的,不哭了不哭了。”
韩云韵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哇地一声哭的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