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姑且先瞒着太后娘娘吧。”秦清垂目道,“姑姑理应知晓分寸,是不是?”
百转千回间,杨姑姑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她俯身叩拜,低声道:“奴婢斗胆再问,郡主想要如何处置二姑娘他们?”
秦清道:“姑姑起来吧。”
显然不欲多言。
杨姑姑却是不肯起来,秦清不大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知道,就算知道了,她又能如何呢?
秦清面色冷淡,“自然是各归其位,再理旧账。”
一个也别想逃过。
杨姑姑面露犹豫之色,“此事事关重大,恐怕还有幕后黑手在背后推动,不如先告知太后娘娘,由她老人家定夺。”
此话一出,杨姑姑就察觉到面前少女气势陡然一变,她面色寡淡,居高临下,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寥寥数语足以震慑杨姑姑。
“阿娘未归之前,但凡走漏一点风声,杀无赦。”
杨姑姑俯身再拜,额头贴地,努力维持镇定,可声音中的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奴婢明白。”
秦清舒展眉目,上前亲自扶起杨姑姑,温声道:“姑姑是阿婆身边的人,自然对阿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安安的事情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就要走漏风声。我信任姑姑,也望姑姑不要叫我为难才是。”
杨姑姑恭声道:“郡主思虑周全,理应如此。”
“那个孩子,还要劳烦姑姑辛苦一些,悉心教导。”
“奴婢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教导二姑娘。”
是的,秦沅才是长公主殿下的亲生骨肉。
一番谈话到此结束。
秦清回到书房,秦沅已经练好字,她嘟着嘴撒娇:“阿姐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多写了一篇呢。”
“拿给我看看。”
实话实说,秦沅的字并不算好看,只能勉强称得上是端正、清楚。不过她才刚开始,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篇是赵夫子布置的——“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短短十二个字,秦沅来回写了二十遍。
另一篇是她自己从书上看来的。
“祸不妄至,福不徒来。”秦清轻轻念着这句诗,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她看向秦沅,“你可知,此为何意?”
秦沅眉眼弯弯,轻轻摇晃着秦清的手,“阿姐教我好不好?”
“你呀。”秦清无奈摇头,却满是纵容。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秦沅的进步飞快,就连赵夫子也赞她聪慧过人。虽说起步晚,可她勤勉好学,若非杨姑姑管的严,她一日只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识字看书,就是练字学画。
秦清怕她把自己累坏,三番两次要她歇一歇,她也不听,试图撒娇蒙混过去,“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可我不想给阿姐丢脸。”
“这有什么?”秦清下意识道,“就是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你只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赵夫子和杨姑姑两人俱是眼皮子一跳,嘴角一抽,心想有这样一个纵容起来无底线的长姐,难怪韩云韵到现在都一无是处。
好在秦沅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是喜欢依赖秦清,可也仅限于此。
她在秦清面前可以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秦清照样爱她疼她一辈子,但其他人呢?像太后娘娘,以及未曾露面的阿兄阿娘,他们会喜欢一个曾在那样穷山恶水之地生活十年的人吗?
那里愚昧落后,无知野蛮,处处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光是想想,秦沅就觉得无法忍受。
尤其在这些日子的对比下,她真恨不得前面十年的记忆都消失。
她疯狂汲取知识,渴望得到幸福,这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她都要光明正大拿回来!
她要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至少......可以挺直腰杆,毫不怯懦地站在秦清身边。
“阿姐,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比她差啊。”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秦清眼神黯下去,半天才点头道:“好。”
秦沅默默攥紧双手,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韩云韵,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秦清都要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
韩云韵不是还害秦清落水过吗?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恨她?
她是不是还疼爱韩云韵?
那她呢?她算什么?!
秦沅红了眼眶,因为赵夫子和杨姑姑在场,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做完该做的,等到了晚膳时分,用了饭,秦沅没像往常一般黏着秦清,而是一声不吭回到自己房间。
“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偏偏秦清也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原因,在丹心的提醒下拿了一碟桃花酥准备找秦沅聊聊。
有什么话说出来才好,憋在心里要出事的。
都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就差敲门进去了,郡主府的下人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郡主,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二姑娘来看您了。”
屋外屋内的人都一愣。
秦清看了眼里头,将桃花酥交给这个看着还算机灵的小丫头,“给沅姑娘送进去。”
秦沅差一点就要出来了,她心里焦急不安,秦清本来都要进来了!可那个什么韩云韵一来,她就扔下来走了!
韩云韵、韩云韵!
她来做什么?她又想做什么!
她已经抢走她这么多东西了,难道连秦清都要抢走吗?!
秦衡秦湛两兄弟并韩云韵三人在前头喝茶,韩云韵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也是头一回来郡主府,明明面积都没有长公主府的三分之二,可她还是觉得哪哪都新鲜。
她跟秦衡道:“阿兄,我也要住在这里!我要和阿姐住一起!”
“阿宁是在这养病,你住着她还能清净吗?”秦湛放下茶杯,身上还是那身薄蓝色劲装,手腕处收的紧紧的,和秦衡的大袖翩翩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十分清爽干练,说的话也一针见血。
韩云韵跺了跺脚,“什么我住着她还能清净吗,我又不做什么!怎么就碍着她了?阿兄你偏心!”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秦衡淡淡道,“阿宁来了。”
“大兄,二兄。”秦清脸上漾起浅浅的微笑,目光和韩云韵对上时,后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又趾高气扬道:“阿姐,我今晚就要睡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