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众人所说,陆安平不由得皱起眉头。
获取仙府丹药的希望本就渺茫,还突然杀出个铜鼓仙,算准时机,特地在此刻现身……
真不知道破阵后会怎样?
不过乔大叔应该有所准备……他说的那一两位对头,看来便是蜀山派商无缺及东海散修铜鼓仙了……
倒也有趣……
两个乾元境修为的方外高人,铜鼓仙活了数百年,商无缺却不过七旬,不知道面容沧桑的乔大叔多大年纪?
他抬起头,望着一脸冷峻的余长青及面无表情的陶崇昼,不禁暗叹口气。
这两位腾云境真人算是处心积虑,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甚至从未露面的乔大叔早已偷偷潜入……
余霜及秦冲面色恢复,站在余长青身侧,低头不发一言;沧溟派的两位变得更凝重,紧紧盯着谷中。
唯有隐先生轻笑了声,摇着羽扇,打破了沉默:
“方才九宫八卦阵中宁道友说,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来了几位出神入化的高人,我等便并非没了机缘……”
余霜面露热切,冷艳面孔上桃花盛开,嗫嚅着,倒是一直沉默的秦冲抬起头,低声道:“先生的意思是?”
“临行前,我起了一卦,”隐先生目光轻扫过众人,沉声道,“艮下坤上,地下有山,正是谦卦。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而后他略顿下,瞥了眼陆安平,道:“虽未算出三位出神入化的高人,想来此行必有所获!”
“是四位……”陆安平心中喃喃念道。
余长青面色稍缓,轻舒口气,伸手将发髻那根乌木簪扶正;陶崇昼捧着拂尘,脸上露出笑意,对隐先生所说表示认同。
宁浮生转过身,面色阴沉,叹了声。
铜鼓仙在东海素有凶名,向来古怪难缠,既然盯上宁封仙府,怕是没这隐先生占卜的那般乐观……
“希望这次寻取丹药,能像隐先生卦象预测的那般顺利!”
陆安平回想起今日经历,无声念道。
而后他转过身,望了眼飘飘出尘的隐先生,又将目光转向初阳谷中。
……
……
铜鼓仙一入阵中,本处于劣势的四灵镇兽越发黯淡,谷中浅白雾气也渐渐散去,露出三人清晰的身影。
商无缺手中白虹收起,只露出三尺剑芒,仿佛一柄发光的白剑,在通灵四象阵中纵横捭阖。
“蜀山派向来降魔卫道,与这亦正亦邪的铜鼓仙颇多龃龉,这番凑到同一阵中……”隐先生叹了声,苦笑道。
白虹剑刺过玄武镇兽卷起的北冥玄水,正中黝黑的甲胄,发出铛铛的金石相击声;接着商无缺似有不忿,反手驭剑向铜鼓仙刺去。
叮叮叮……白虹剑几番刺出,却被飞舞的铜鼓挡住。
铜鼓仙嘿嘿笑道:“今日本仙不与你一般见识;若要相斗,改日来东海便是!”
“你这左道,若非今日尚有要事,定要追你到天涯海角!”
商无缺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竟如少年般清朗,陆安平不由听得一愣。
田彦和在阵中,一时不敢说话。
这两位倶是前辈,且境界远超乎己,虽说蜀山与正一有些交情,自己却万不敢得罪这暴戾无度的铜鼓仙,即是天师亲至,也得斟酌几分。
他掐了个诀印,以那柄青色飞剑为引,施展出一记五雷正法,将西方金精炼成的白虎身形又震散几分,而后道:“两位前辈,破阵要紧!”
“果然道法修为足够,随便一道五雷正法倶是出手不凡……”余长青冷着脸,若有所思道。
“雷法却非我沧溟所擅了……”宁浮生凝神望着,低声沉吟道。
“可惜蜀山派这百年来声誉弱了许多……”隐先生摇着羽扇,叹息道。
陆安平并未在意几人所说,而是屏息凝神,专心看着谷中。
铜鼓飞舞,分向乙木青龙及西方金精所化白虎袭去;铜鼓仙好整以暇,两手攒聚一团碧蓝水幕,挡住朱雀吐出的那口南明离火。
田彦和趁此机会,将青剑一指,斜刺里飞去;同时将镜子抛入空中,泛起炫目白光,似要将北冥玄水所化的玄武镇兽吸入。
那龟蛇相合的玄武无力地怒吼,最终颓然倒下,化为一方巴掌大小、通体黝黑的印鉴,蛇踞龟上,泛着阵阵寒意。
“得了玄武镇兽这般超乎上品的法宝,也不枉此趟……”田彦和暗叹了声,眼见另外三方镇兽光华黯淡,不敢生出贪念。
铜鼓仙将手一招,两只黄澄澄铜鼓瞬间镇住乙木青龙及金精白虎,旋即化为两方巴掌大小的印鉴,一呈青龙翻滚,一呈白虎雄踞。
“嘿嘿,乙木青龙,金精白虎,也是两件难得的好法宝!”
“谢过两位!”
铜鼓仙将两方镇兽系在腰间黑绸带上,随后身形化为一道雾光,瞬间消失了踪影。
“这左道!”
商无缺叹了声,将白虹剑下那方赤红的朱雀镇兽收起,旋即身化白虹,跟着消失不见。
田彦和站在几乎消失殆尽的浅白雾气中,略迟疑会,终于驭着青剑,钻入地下。
陆安平眼见三人破阵,收起那四方镇兽时,心中略有所感,这套法宝诸般变化着实动人。
回望陶崇昼、余长青众人,眼中颇有艳羡之意,便是向来云淡风轻的隐先生,也多了几分热切。
“第三重阵法也破了!难不成过了这么久,乔大叔仍未取出那件宝贝?”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青石峪,八百年前的初阳谷,陆安平面带疑惑,焦急地等待着。
……
……
半晌后,那浅白色雾气完全消散,谷中又现出往日景致,只是没有雪,唯有一片隐约霞光。
余长青面色冷峻,乌木簪子泛着幽光,那柄倚兰剑已执在手中,发出的寒光几乎勾起陆安平体内寒症。
宁浮生与颜崇对视一眼,回头瞥瞥众人,旋即周身光芒流转,古朴长剑噌的一声飞出,载着两人率先飞向谷中。
陶崇昼放出腰间葫芦,旋即膨胀数十百倍,也向方才三人消失去飞去;月色下,他手捧拂尘,脚踏葫芦,黄裙微微飘展,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余长青运起《赤霞玉章》道法,周身红光大作,踩着倚兰剑追了上去。
“爹爹!”余霜与秦冲面面相觑,终于喊出声。
“也罢!”
余长青长袖一挥,瞬间飞出一道青练,凌空卷过几十丈,将余霜带上。
陶崇昼也回过头,一甩拂尘,白练将石屏山上的秦冲也裹住,放于葫芦腹。
目睹众人身影,陆安平心中焦急,但苦于无飞遁法门,拿着百余丈的石屏山毫无办法,只得转身道:“先生,您说的机缘是指?”
隐先生不紧不慢,望着头顶月亮,右手掐指算了算,停顿了十几息,这才卷起一道清风,将陆安平裹住,一并投入初阳谷。
未几,陆安平轻轻落入谷中,脚底松软,似一片厚重的草甸。
先行的几人停在一处丛生着矮小松树的缓坡前,面面相觑,不时瞥向前方三四丈方圆、霞光明灭的黑洞。
“这……这便是仙府吗?”
陆安平指了指,略有些惊疑。
他曾经见过符离郡正一观的气派,数百丈方圆,金碧辉煌,观中烟雾缭绕,仿佛仙境。
因此他本以为宁封仙府便是琼楼玉宇,烟树生花,没想到通灵四象阵破后,却是如此黑黝黝洞口……还有不断明灭的霞光。
“山中修道,自然清苦,何况八百年沧海桑田,这宁封仙府泥土封住,倒也正常!”宁浮生笑道。
方才石屏山上,他与颜崇率先冲下,如今仙府近在咫尺,却有些忌惮;若再有什么阵法,他二人并未至出神入化的境界,说不好有什么危险……
倚兰剑光华内敛,余长青站在一旁,面上泛着淡淡的红光,不发一言。
陶崇昼将葫芦系在腰间,捋了捋胡须,笑道:“沧溟乃是四九道派之一,两位年纪轻轻便有腾云境修为,此番机缘已至,为何不进这仙府?”
“怕里面再有阵法不成?”陶崇昼轻甩拂尘,饶有兴致地望着两人。
“若有危险,方才进去的三位前辈早便知道了!”宁浮生不肯示弱,正色道,“既然宁封子与贵教桃花夫人有旧,这番机缘便由几位先取!”
隐先生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眼观鼻,鼻观心,轻轻摇着羽扇,平静地看着众人。
“乔大叔说宁封子布置了三重阵法,或许仙府内部也有什么危险?看着两拨人阵势,语带机锋,谁也不想冒险进去?”
陆安平暗想着,抬头望向前方那黑漆漆、霞光明灭的洞口。
月光照下,只映出洞口边缘的松软泥土,上面偶尔生着杂草与乱石,几乎看不到方才大战的痕迹。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寒意,陆安平转过头,远处丛林黑魆魆的,只有凌乱的几方大青石。
洞口中,那道红霞明灭变幻,忽然闪出一道明黄宝光,呲溜溜的破空声旋即落入耳中。
身后的余霜反应快些,张口喊出了声,道: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