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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父。
知夜无坤者,莫若夜甯颉。
夜无坤嘴唇微启,夜甯颉便知他要说什么,便明白这冷峻父皇心中有哪些考量。
不,早在前一晚,在沧月亭,忘忧侯便清楚他的父皇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并非料事如神,只是太清楚一个爱民如子,却视亲子如棋子的君王会如何看待问题。
再过三日,夜无坤便会主动委任太子夜甯颉亲自出征寮疆。
比起漫不经心却天赋过人的忘忧侯夜甯颉,五皇子夜甯熹对待政事始终兢兢业业得多。但命运却一向如此不公。一心远离尘嚣的夜甯颉被皇帝困在太子位上,而有心治国也当之无愧的夜甯熹却一直备受冷落——连中书令首辅这样的三品职务,都还是夜甯颉几经周折才为五皇子安排上的。
寥寥数月,夜甯熹出类拔萃的文经武略已经在朝堂引起瞩目,夜无坤却始终不闻不问,仿佛自己没这个皇子似的。
可不就是不曾将他们这些皇子当作自己的骨肉么?夜甯颉自哂。夜无坤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自己。这父子二人都太过了解对方,互相伤害起来,从来都是直戳要害。
可这一次,夜无坤却没有退路了。
真是畅快!
嘴角上扬,黑眸如梭。夜甯颉长腿迈着大步,锦绣白袍随风轻轻掀起。两寸宽的白缎腰封上垂下一块漆黑明玉,衬得他腰身更加紧致而流畅。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莫不过如此。
唯独缺了一样。
或许是因为相守的日子已经看得到尽头,夜甯颉对夜甯熹的思念竟一刻浓似一刻。他安慰自己,任何人都是如此,在离别面前。
忘忧侯不愿去参照自己这一生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生离死别。一经比较,他便会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眷恋过一段时光,更不曾如此留恋过一个人。也是头一次,他竟要如此费力地曲解自己的直觉,说服自己,离开两年就好。高墙之内的过去七年,自己已早已受够了,不是么?
如今母仇已报,再也没有什么能成为夜甯颉的羁绊。
即便是与自己留着一样的血液,生着与自己一样的琉璃黑眸,与自己相濡以沫十多载的五皇子夜甯熹……也不可以。
无法预见的未来,就不应该心存侥幸。忘忧侯知道自己早已犯了错,如今也该收缰,不可一错再错。
夜甯颉心乱如麻,夜甯熹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洌如清泉的声音萦绕耳畔。
……还是想见阿弟……
那就悄悄地在远处看一眼吧。
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之上,漆红绣金的文华殿大门敞开,殿上臣子四五,皆是一品重臣。最边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俊朗黑袍少年,便是五皇子夜甯熹。他轻托下巴,杏眼褪去前一晚的惑人光泽,显出一股让人肃然的老成与内敛。
这模样……还真是让人见了就心痒呐……
夜甯颉沉沉望了片刻,便转身向北朝的国子监走去。答应了夜无坤的事,总是要办好。不过是两位老气横秋不可一世的太学博士犯了糊涂,公然为前丞相打抱不平。
虽不是什么大事,解决起来却也有些棘手。毕竟……这些太学博士最痛恨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了。夜无坤最爱如此捉弄他的三皇子,夜甯颉永远习惯不了。
又是一番让人精疲力尽的对弈。
离开国子监时,夜幕将垂。
正是海棠最俏的时候。夜甯颉一刻也不愿停留,大步迈向红霄宫。
最想见的人却不在。
胶着了一整日的心终于失望地坠落。
比起自己,阿熹他果然更热衷于朝政吧?
自己单方面要划清界限的决定,果然还是伤到了阿熹吧?
夜甯颉眸底悲伤的幽泉慢慢隐去,转而燃起灼人的温柔火焰。
只剩了一个月而已。夜甯熹,你不能逃。夜甯颉会让你在这二十多日的每一刻,心上想的,眼底见的,都只有一人。心甘情愿。
褪去华裾鹤氅,忘忧侯只着一身无暇的白玉轻衫,来到芸浴斋。沐浴。放空。白净的颊上抹了淡薄的脂粉一般。夜甯颉闭着双眼,享受着温泉带给身体的惬意。泡上一柱香的时间,再去哄自己那阴晴不定的好弟弟吧。
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有着奇怪洁癖的人。相比之下,还是五皇子更奇怪。夜甯颉听不得污言秽语,否则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吐上一通。而对于五皇子而言,哥哥身上不论沾了什么人的味道——只要不是阿熹的,夜甯熹都闻不得。夜甯颉眉眼含笑,自己身上还能有谁的味道呢?
“阿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夜甯颉双眼依旧闭着,却听见最熟悉,也最挂念的声音。他缓缓侧过头,沾了湿气的发丝贴在脸颊,延绵到锁骨,胸口。他听见夜甯熹克制地深深吸气。
好嘛……自己还没开始哄,阿熹就已经解除武装了……
不,不,阿熹这模样……分明是受了委屈。
也只有他这哥哥,才能瞧得出夜甯熹隐藏得最深的情绪。五皇子神色如常,只不过乱了呼吸,只不过闪躲开哥哥有意的。
“又撞上鸣峤了?”除了四皇子夜祺澜,宫中也没有第二人能欺负五皇子了。
夜甯熹不答;他三两下褪尽衣衫,闷声钻入温泉,整个人没入水中,半晌才起身透了口气。
看来不仅受了委屈,还恼羞成怒了呐……
“跟阿哥说,”夜甯颉靠近咬紧下唇的弟弟,将他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背后,“是鸣峤,还是月潇?”
五皇子闭上眼,吸了口气,又把自己埋入水中。
只有夜甯颉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多么厌恶将头沉入水中的感觉。这出生数月便被人差点淹死的五皇子,虽然逼着自己练成了浪里白条,却始终是怕水的。颤巍巍将弟弟从湖上救回的夜甯颉,则更畏惧水流贯耳的冲击。
傻阿熹……不高兴说出来便是,何必折磨自己?忘忧侯胸中是郁愤的。夜甯颉不愿意见到夜甯熹这模样——阿熹的喜怒哀乐,都不该被自己之外的人影响。
仅晃眼的功夫,泉中两位明眸善睐的风逸少年竟都没入水中。夜甯颉怯生地睁开眼,只觉双目要酸涩地流出泪来。他在水下架住夜甯熹捂着脸的双手环到自己腰上,捧住那令人心疼的清俊的脸,逼人看着自己。
靠近,再靠近。两人本就半屈双腿,一贴近,自然便交缠在一起。
夜甯颉水性比不过弟弟,很快就心悸得有些发晕。但忘忧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怀里的人。他还在躲着自己的目光,避着自己的询问,关着自己的心门。夜甯颉赌气地覆上夜甯熹的唇,侵占他口中的空气,咬扯他的舌尖。怀里的人不曾挣扎,温顺地任由哥哥索取着;他的魂魄,却不在这里。
……真是顽固的傻阿熹……夜甯颉加深了这令人窒息的吻:只能看我,只能想我,只能感受我。
缺氧令人回归本能。夜甯熹挣扎着要浮上水面,却被哥哥制住,无法动弹。他终于正视夜甯颉,皱起漂亮的剑眉,仿佛在问:阿哥,你在做什么?
夜甯颉挑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夜甯熹垂下眼:阿哥不是都知道了?
夜甯颉将人的下巴抬起,再一次对上人漆黑的,悲伤的眸子:那也要告诉我。
两双琉璃黑眸中只有对方。夜甯熹回吻哥哥作为应答,向哥哥讨饶。
终于,水雾氤氲的泉面上再现两个俊美无双的身影;两人皆是双颊染红,大口喘气。
“是夜祺澜,”夜甯熹轻咳,“他……那咸城赈灾的点子分明是我想到的,他非但从我的幕僚打听了去,还在父皇面前诬蔑……”
三皇子自然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将人拉进怀中,抚着他骨骼分明的背脊,心下赫然。
看来这几日除了国子监和林将军,还要抽空去找一趟那四皇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