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回 先发制人(1 / 1)

因着丧事不同于以往出行、上香,宝玉这两天都和父亲贾政、兄弟贾琏等待在一处。不由觉得很是无趣。

好不容易得了空,到了铁槛寺歇下来和那秦可卿的兄弟秦钟说了好一会子话。天色忽然变了,本来还欲过去找林妹妹她们,硬是被袭人“好言相劝”一番,说是外头冷,这会子老爷他们都在,若是叫瞧见不在,怕是又要生气了。

宝玉只好讨了个没趣。晌午后便歇下了。

待快到傍晚时,只觉得窗纸上亮光夺目,爬起一看才发觉竟是下了雪。心头不由纳罕,这个时候还不到隆冬,今年的雪竟然下的这般早。心里顿时欢喜异常,忙唤丫头过来给自己更衣。

袭人本来正坐在外头打络子,见里头宝玉嚷嚷着要起床穿衣服去见林妹妹。忙过来劝道:“我的好二爷,之前不说都跟你说好了吗?这会子外头刚下过雪的,你出去作甚?再说了林妹妹最怕冷了,怎会出来同你玩?”

宝玉一怔,依稀觉得袭人的话也有道理。思忖再三,毫不犹豫地对袭人道:“就是因为冷,我才更要去看林妹妹,我给林妹妹送炭火去!”

说着,也不披上大裘,就要往外跑,把个袭人急的直跺脚。

出了厢房,外头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漫山遍野的青松翠竹皆是银装素裹。

“林妹妹住在哪处?”宝玉问道。

那小厮茗烟想了半天,道:“好像家里的几个姑娘都住在连着的几处院子。”

主仆二人沿着寺院的小径转过小坡,绕过竹林,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也是狐裘银装的,缓缓走了过来。宝玉心头好奇,于是便走过去与之攀谈了几句。

待他到了黛玉住处,还未进院子,便闻到了一阵烤东西的扑鼻香。忙进院子一看,见黛玉这里原来并非只有一人,竟然迎春、惜春、湘云几人都在。

“你们在烤吃的东西呢?”

湘云笑道:“二哥哥你可是算准了咱们在烤东西吃?好不容易才烤好,你就过来了。”

宝玉不由好奇,“荒山野林的,寺庙里也不许食肉,你们哪里来的?”

黛玉轻笑道:“谁说我们烤的是肉了?这分明是地瓜。连我都认得了,难不成那你还不认得?”

宝玉顺着黛玉指着的看去,果然迎春和惜春的手里一人拿着一个烤地瓜,正吃的热乎。

“刚才我走过来的时候看见永安侯家的束大哥了,他说这山间尽是刁蛮之人,竟有人要吃他的兔子。”

迎春哑然,那个小侯爷,竟然把她们当做了抓人兔子烤野味之人。

“我们才没有要吃他的兔子,分明是他的兔子跑丢了,被林姐姐的丫鬟雪雁抱了来。二姐姐生怕这兔子冻死,想抱回去养呢。”湘云快人快语,对宝玉道。

这回宝玉倒是笑了,“原来束大哥说的刁蛮之人竟是你们。你们不晓得,小侯爷最是个清冷孤高的性子,平时话都不多。更不爱与人说笑。唯独这兔子是他心爱之物,说是有一回在北疆雪地里一只雪兔救了他的性命。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典故,我也是清楚不得。只听卫大哥说起过。”

黛玉冷笑一声,“我们救了他那宝贝牲畜,他反倒说我们是刁蛮之人。他只不过是过来看见迎春姐姐手里串了一只从湘云家小厨房里要来的刺猬。”

宝玉一时红了脸怔住了,在他眼里,小侯爷是个谪仙般的人物。没想到只因着一句话,落到黛玉口中,竟成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旁人见了小侯爷无一不是敬若天仙,从来不敢得罪半分的小心翼翼。黛玉的眼里却无半分视若非凡。

不过她素日待谁都是这样,无人能叫她去刻意卖乖讨好。虽然自己也常挨了她的讥讽抢白,这样不矫揉造作,曲意逢迎的性子反倒叫自己最为欣赏。

又见黛玉唤迎春作姐姐,这才发觉自从迎春和黛玉回了一趟扬州之后,二人的关系就更加亲密好比亲姐妹。心中不由有几分惊奇。再看迎春,先前家里的几个姐妹,算上湘云,与后来的林妹妹,宝姐姐。自己最不亲近,平日里话也不多的便是迎春。

一来迎春是大房的人,二来迎春一向不擅言语,就连祖母也常说她是个笨嘴拙腮的。加之诗词歌赋也比不得旁人,唯一喜爱的便是下棋了。可下棋也是个不言不语的博弈。

久而久之,自己也和这位二堂姐疏远几分。

却是没想到她与黛玉二人相处的如此好。那林妹妹一向爱使小性子,口中又不饶人,对诗词又是最欢喜,这样两个人究竟是如何走得到一块儿去的?

宝玉百思不得其解。

在山间住了有两日,宁荣二府的人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回了各自的府邸。

随行带过去的东西还没拾掇好,王熙凤便差人给迎春捎过来一个匣子。绣橘接了过来,打开递给了迎春,里头整整齐齐放着的正是那日在铁槛寺里在场的几个婆子并家里人的卖身契或是可拿捏的把柄。几个姑子是没有卖身契,却是或家中姊妹,或老母兄弟的。

绣橘大为吃惊,迎春却淡淡弯了弯嘴角,“二嫂子做事果然说一不二。”

“真是难为二奶奶了。府里这几个仆妇倒还好说,那山间的姑子都是看破红尘之人,奴婢只怕即便是得了她们家中人的卖身契或者把柄,也拿捏不得她们。”

迎春冷笑道:“出家人?哼,若真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也就没有那个闲心思跟着趟贾府这摊子浑水了。还凑过来看捉奸的热闹。为难二奶奶?倒真是为难了她,又装作不知道任由那几个仆妇过来作践,转而又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要还我个公道。也罢,让她们晓得,到底谁是软柿子。”

绣橘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依照迎春的吩咐,把匣子合上收了起来。

晚些时候,小丫鬟珠儿急急慌慌跑过来回禀,说是二奶奶处置了个丫头,就是上回派过来顶替绣橘姐姐当值的冬儿。让人堵住了嘴,又灌了药似的,那么厚的板子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最后就是板子上、地上一滩血,一辆板车拖走扔到了乱葬岗。

小丫头说的心惊肉跳,毕竟那天是她和那个冬儿一起当的差。而冬儿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对二姑娘的妆奁匣子动了手脚。二奶奶很显然是拉个替罪羊,做给二姑娘看的。自己那天若不是为着替二姑娘找琏二爷过来,奔前跑后的显示忠心,只怕自己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珠儿更加忐忑不安。二姑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二姑娘了,脾气虽好,心性却着实叫人琢磨不透。

迎春却静默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对她来说,指望王熙凤从这件事情揪出王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就是招个替罪羊。

若是搁在上一世,她定要有几分同情这个叫冬儿的丫鬟。可这一世自己却不这么想了。她有心替背后的主子栽赃自己,倘若自己还和上一世一样好拿捏,只怕现在弄得身败名裂,被人侮辱作藏腌臜物、私底下藏汉子的不检点女子,轻则家法伺候、赶到寺庙祠堂;重则为了顾及之后到来的元春封妃,悄无声息地了断了她性命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越是这样的大户人家,越是看中名声。更何况一个女孩儿出了这等子事,丢的整个家族女孩的脸。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王夫人会在自己女儿快要封妃的关键时刻,愚蠢地引出了设计自己的这件事情。正是因为顾及元春,家里才会不得不“隐晦又果断”地了结了她。

王氏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出一分错处。

快到傍晚,老太太屋里的琥珀过来说是叫迎春过去吃饭。

荣庆堂的暖阁套间里温暖如春,既没有烧了炭火的呛人,反而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湿润。迎春瞥见屋里四个角落都用容器盛着水。

“祖母。”迎春唤了一声。

贾母正坐在榻上,鸳鸯在用一个精致的小金锤砸核桃吃。贾母上下打量着这个孙女,蜜合色缠枝玉兰花袄裙,累丝银凤钗,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个传闻,贾母心中有了几分旁的考量:这样出众的模样,即便不是真的。这个孙女也到了快要说亲的年纪。这般姿容,的确是容易叫世家的公子哥儿动心。孩子大了,也该留意一些了。

迎春端庄站着,从贾母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疑虑。

果然,贾母对着迎春招了招手,“好丫头,快过来,到祖母这里坐。”

迎春没有羞赧,只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却也不挨着贾母,只朝琥珀看了一眼。琥珀忙把旁边一个绣凳挪了过来,又给垫上一个软垫子。

“我听说你二嫂子今儿下午处置了一个小丫头。”

迎春道:“二嫂一向做事雷厉风行,处置自己屋里的丫头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言下之意,她王熙凤今儿要打谁,明儿要杀谁,那是她的事情,与我无关。更何况,她每天打杀的人还少吗?何必单独拎出来这一个来问我?

“不过……”迎春眯起眼睛,对贾母道,“我估摸着这个丫头,可能与我有一点的关系。”

“哦?”贾母收住了目光,只盯着迎春问道。

迎春微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这个丫头孙女见过。那日在铁槛寺上山时,绣橘身子不舒服,是二嫂子怕我用人用不过来,特地派了这么个丫头来伺候我。我想绣橘是我用惯了的,二嫂子肯派这个叫冬儿的丫头过来,肯定是二嫂身边信得过的人。于是我也放心地用了。哪知道,下午的时候就出了这么一档子腌臜事。”

贾母心里一咯噔,本来她只是隐隐听说了一点风吹草动,虽然自己也是相信迎春为人的。可总还是想当着这孩子的面再问问她。没想到她自己竟然就说出来了。

迎春道:“是啊,我本好好歇着。就被几个仆妇吵醒,有府里的孙嬷嬷,还有山下村姑,寺里姑子,一个个的说要捉奸,替一个寡妇找偷人跑了的儿媳妇,硬要搜我的屋子。我便让搜了,哪知一个村妇碰倒了我的妆奁匣,就掉出来那么个东西……”

待迎春一五一十地把当天的情形跟着贾母说了一通之后,贾母震惊之余,不由气愤地一拍桌子,“竟然有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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