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沈君恪,照陈上谓这样说,他确实是应该称之为一个好官,而且,为人清白公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陈太太嫁给他这么多年,怎么会连她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当真只是因为一个张漾到家门口来了几句疯言疯语,所以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那后来呢?陈先生,你就没有跟陈太太解释吗?”
陈上谓痛苦的抱着头苦涩的笑了笑,“女人有时候那股劲上来了,根本就拉不住。况且,当时张漾说得很是肯定,还说能够拿出证据。我太太知道,一旦所谓的证据真的拿出来,肯定我下半辈子也都算是完了。她估计是想保留我最后一点尊严,连吵都没跟我吵,他们母子两个就悄悄的离开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但是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沈君恪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看我回头看着他的时候,还淡淡的挑了挑眉,“按你现在所猜想的往下说。”
我顿了顿,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其实在这一行里,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外行,只不过是从女人的心里推测到了一些东西而已,如果说出来,完全错了方向,不是会连累到陈上谓连沈君恪也一并不相信了?
但是沈君恪的眼光很轻柔,就像是能悄悄的给我传递着某些不知名的勇气,我清了清嗓子,“陈先生,其实……我们是无意中发现张漾一直附身在你的身上,才会知道张漾遇害了,而就在这时,我们接到消息,张漾的尸体出现在我们a城,所以,昨天我和景妮一起赶了回去。我还见了张漾一面。”
陈上谓的眼神很明显是把我和沈君恪也当成了一般的江湖术士,动不动就见到鬼和众人一起买彩票的机率一样,而我说得就像是回家吃饭一样简单,再加上,我们看到张漾和张漾发生意外的时间确实接得很近,而我又是法医部的,想要知道一个尸体的身份,确实很简单,这件事,景在山心里的怀疑应该更大,只不过碍于沈君恪的面子上才没有问出口而已。
陈上谓轻声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也多亏了你们二位,听我诉诉苦。你们放心,承诺过你们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我有些急了,他可以看不起我这个外行,但是不能看不起沈君恪,他是真正的阴阳师,在千年前就是首屈一指的,现在这些人,根本连他的半个手指头也比不上。就算他是省里的大官,他也没有资格看不起沈君恪!
或许是看到我脸红脖子粗,却认怂的一个屁也没有放出来,沈君恪唇角轻轻抬了抬,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抬眼看着陈上谓,“陈先生,如果不是因为在下听说你是京城有名的陈青天,或许你花多于十倍百倍的钱,在下也不屑于前来。有没有事,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你自己。既然你有心想要隐瞒真相,我们也不必再多费唇舌。阿彩,去西南角点上白蜡烛,在蜡烛的四周撒一圈香灰,差不多你能够站在里面就行。”
“是。”我从沈君恪带来的工具里面找出来,动作很麻利的办妥了。
沈君恪从包里拿出一串风铃,挂在窗户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弹,声音清脆悦耳,转头,笑得如同一阵清风弥漫,充斥着我本就不大的心里面,鬼使神差般,我居然回了他一个笑。沈君恪像是叫狗一样对我招了招手,我立刻滚了过去,他将我搂进怀里,这才对陈上谓说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陈太太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上了,而且她的灵魂是与张漾的被人作法绑在一起,而我娘子无意间破了那人的阵法,所以,张漾才能出现。”
沈君恪的话让我也是惊得呆住了,他是说,陈太太也……之前我还一直在怀疑陈太太就是杀死张漾的真正凶手呢。
“你说什么?你说我太太……胡言乱语!他们母子走的时候,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我留下,他们是真的恨我啊,你不能利用这件事来造谣。”陈上谓是真的怒了,他站起身,冷冷的瞪着沈君恪。
沈君恪的嘴里念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咒语,手腕轻挽,我和陈上谓同时看到在那支白蜡烛旁边的香灰里,站着一个眼神茫然的孩子,陈上谓见了之后,立刻扑了过去,“小聪,小聪,你怎么站在这里?”
沈君恪笑了笑,“他现在听不到你说话,在下算出令公子现在正遇到一个大劫,我只不过是找来了他的魂魄,如果陈先生你继续瞒着我们事实,你的儿子能不能够救回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上谓伸手想要抱小聪,但是他的手却从小聪的身体里直接穿过,他痛苦的哭道:“怎么会这样?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啊?”
沈君恪低头看着陈上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很清楚,张漾早就死了,而且杀死张漾的就是陈太太,或许,这里面也有陈先生你的功劳。”
陈上谓彻底崩溃了,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明白男人宣泄自己悲伤的方式,是不是和女人一样,但是现在陈上谓的哭声,确实是让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绝望和他的伤痛欲绝,“小聪,是爸爸对不起你,小聪,对不起啊……”
我看着沈君恪,只见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陈上谓,手指却是从我的头发梢上轻轻的滑过,很是疼惜的方式。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陈上谓靠着墙角,点了一根烟抽上,也不抽,就看着白色的烟如雾般轻轻的升腾着,“没错,是我不够果断,才没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当初我知道张漾去找我太太的时候,我试着去劝过张漾不要乱来,也向我太太解释过。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太太她的精神有些问题。”
陈上谓说到这里,思绪回到以前,“五年前,我太太刚刚怀上小聪,就患了产前抑郁症,很严重,她试过跳楼,开煤气,无数次半夜三更她突然做噩梦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她说,她总是梦到自己因为怀孕变丑了,我不要她了,留下她一个人。身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深爱自己老婆的男人,却不能够给自己妻子足够的安全感,是我没有做好。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尽量一下班就回到家里去陪着她,家里面随时都不敢不留人,如果将她一个人放在屋子里,我总是担心她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傻事。那段时间,无论是她,还是我,我们都承受了数倍的精神压力。生下小聪之后,她的精神方面总算是有了一些好转,可是,上次张漾来闹过之后,我便知道,她的情况又变严重了。
那段时间,她经常半夜站在我的床边,就那样,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看到我醒,她拿着一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说,‘我下不了手杀了你,但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我一再的向她保证,发誓,可是,她就是不肯听我解释,一个字也不肯。她嫌弃我脏,说我不要脸,连杀我也觉得脏了她的手。我当时真的很想她的刀冲着我砍下来,或许就一了百了了。直到有一天,我半夜里睡醒,发现她不在床上,赶紧出去找,最后在厨房里看到她,正在那梳头发。我太太是个很有洁癖的女人,厨房里有一根头发,她都会吵半天,但是她居然在厨房里梳头发。她转头,看着我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笑,就像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那种脏女人,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好了……’
我不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前几天景在山告诉我,张漾死了,而且,死的地方还是在a城,她死亡的时间,正是我太太梳头发之前两天。而那天晚上之后,我太太也失踪了,我找了很多地方,派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她的消息。小聪也跟她一起离开我了。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说我太太已经……还有小聪,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想了想,“陈先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看陈太太平时用的指甲油?”
“她从来都不会用指甲油的……”
沈君恪淡淡的说道:“未必,陈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陈上谓很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将我们带到他们的卧室,陈太太的化妆台是在里面的浴室里,上面确实是没有什么指甲油,但是,我看到一个蓝色,拿起来,上面写的是日文,我看不懂,陈上谓见了,出声说道:“我太太说,这是用来擦小聪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可以止痒去痕。”
我赶紧跑出去,看着香灰里的小聪,可是他身上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小聪已经越来越透明,眼看着就要消失了,从小聪出现之后,那串风铃就像是在无风自动,现在也渐渐的平息了。沈君恪淡淡说道:“他还没死,所以他的魂不能离开身体太久。”说完,手指轻轻一弹,小聪就从香灰里消失了。
我总是觉得,找到小聪,可能这里面的疑团就能够全部解开了,小聪,或许是这起案子里唯一的现场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