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冷,问玉盅何出此言。玉盅看看常生殿,脸色有些苍白。我也顺着她的眼光去看他。玉盅刚要开口,就见张旖旎那边出了状况。
原来最后一个被捆绑的年轻男子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抵抗无效而被迫顺从。他长得很是清秀帅气,身体也略有些单薄。玉盅低声说他叫秦明月,是这群人请来的向导。秦明月是中国人,是个盗墓贼,对风水八卦尤其精通,据说是明朝秦良玉之后。
我听这秦良玉的名字甚是耳熟,她本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载入正史将相列传的女将军,只凭战功封侯爵,深通韬略,文采飞扬,英姿飒爽。据说除“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之外,亦深知阴阳八卦,易经玄妙之术。但古往今来的盗墓贼惯会用同姓伟人作为自身背景,并不足信。何况秦良玉的丈夫是汉伏波将军后裔马千乘,而且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人若是名唤“马明月”,或许身世可考。
故而我略带嘲讽说:“就是那个‘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的秦良玉?”
玉盅自幼在缅甸长大,虽说精通汉语,但也未必懂得自己国家的历史和诗词。此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说的。但是她点点头说:“我听别人问过他,他说他家祖上闯关东时就已经归了秦姓。后来在东北颇有建树,只是后来遭遇wenge,他家祖先是秦明月的事情被挖出来,加上当时秦家是大户之家,所以被红卫兵□□严重,不得已又流落江南,到了他这一代,就在云南专业盗墓为生了。据说之前被同伴连累,被jing方通缉,被迫入了heibang。”
玉盅说这些话虽然字正腔圆,但是咬音因为太过标准,反而听起来不舒服。给人的感觉是,她其实并不明白她说的这段话,闯关东,wen,ge,hong.weibing是什么意思,只是凭着超常的记忆,把这些字眼说出来。我暗自叹息这番话倒还有些道理,可惜秦良玉一代女忠良,wen.ge时被挖墓砸棺,原因是这“土司婆娘”出身“fan..dong”,胆敢抵抗“农民起义军”,十恶不赦。
若秦明月家世是真,他祖上必以秦良玉为荣,故而在东北并不低调。所以wen.ge时必然惨遭迫害。所以这秦明月也没准在父辈对祖父辈的传说熏陶下形成了fan社会人格,干起了盗墓毁国的行当。但见这人与其他拼死反抗,逼得常生殿一直大喊“绑个人比强jian还累”的人不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旖旎的腿,一副“我无害,我只是看看美女大腿”的样子。
常生殿醋心大起想揍他,张旖旎却毫不在意地走近他准备捆这个似乎没有反抗能力的文弱男子。当她与他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秦明月却突然用极快的速度长指一勾,就将张旖旎腰间的枪扣打开,将枪抢在手里,顺势一个虎扑,大概是想将张旖旎搂在怀里做人质。
虽然事发突然,可张旖旎岂是等闲之辈,她反应神速,一弯腰躲过秦明月的手臂,脚下一记飞腿踢过去。秦明月见事败也不慌张,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张旖旎的腿,抬手就朝张旖旎开了一枪。张旖旎躲避不及,虽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着本能的反应躲开了要害,亦被打中上臂,闷哼一声。
秦明月比迅速出手的常生殿动作也快上许多,只见他一个箭步踩着地上堆积如山的英国干尸跳上飞机顶端,随手向上抛出一个锚钩。我一直被地上的尸体和飞机吸引了全部精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平日里侦探小说经常提到的“视觉死角”——人的上方。此时才看到原来这墓室的顶棚之上,有一个四方的缺口,足以容下一个人。
看来这秦明月果真是心思慎密的盗墓之人。我们普通人在一个地方只会关注自己看到的东西,而盗贼通常会在一个空间内首先寻找那些不引人注意并且容易逃脱的地方。眼下虽说那上方不知藏有何等凶险机关,但对于秦明月来说,总比落在张乾坤手里强。
那秦明月一边身体灵巧向上,一边使手收了绳索。常生殿大骂掏枪准备把他打下来,却见张乾坤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飞机顶,而后居然没有通过任何装备,直接一个弹跳一跃而起,就抓住了秦明月的腿。秦明月万万没有想到张乾坤会来这一招,大惊之下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甩开脚下之人,只得停在半空。
常生殿举枪瞄准秦明月,秦明月估计正内心盘算此事不妙,却见张乾坤在空中抓着他的脚,居然凌空一个翻身,一跟斗向上,而后踩着秦明月的肩膀就跳上了墓室顶,钻入那方洞之内。
张乾坤动作灵巧如神,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秦明月已经做好被张乾坤从上面扔下来,被他兄妹二人折磨致死,或者在空中就这样被常生殿打成筛子。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乾坤在上方不但用手势制止了常生殿的狙击动作,还笑眯眯地扯住绳子,把他也拉了上去。
他二人上去便没了踪影,我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去看张旖旎的伤口。张旖旎的左上臂被子弹穿透,鲜血淋漓。但在刚才那危难之际,她尚能躲开秦明月致命的射击方位,说明这小丫头以前不知经历过多少非人训练。眼见她经验丰富,想来最残酷的实战训练对她也已是家常便饭。
此时张旖旎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神情,只是用牙齿和手在左肩上系好了捆扎绳,拿出医疗箱,往伤口浇酒精药水,给自己打麻药,然后非常熟练地在伤口上缝针。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在自己如玉的肌肤上穿针引线,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常生殿更心痛,说旖旎你不是恢复能力超强么,就不要缝针了,缝针好的慢。
张旖旎淡淡地说:“打到动脉了。很麻烦。不容易止血。”
我看着张旖旎平静的面孔,想到她倾国倾城外表下的坚强,心疼的要命。我对别的女孩从没有过这种从心底里疼的感觉,所以思维有些混乱,不知怎地脑子一抽筋,居然问道:“疼么?”
问完我就想扇自己耳光,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幸好我反应快,忙解释说:“我,我的意思是,我怕你感觉不到疼,怕伤到神经了。”
张旖旎冰雪聪明,自然能听出我愚蠢的辩解。她给自己抹了些药,缠好干净的绷带,又给自己打了一剂破伤风,然后淡然道:“这个不算什么。”
我对常生殿和张旖旎讲了秦明月的来历,常生殿心疼地看着张旖旎的手臂道:“若那□□所言是真,秦良玉的子孙竟如此和我家旖旎过不去,难道旖旎你们是张献忠之后?”
张旖旎听了常生殿的话摇摇头,这期间被捆住的迷彩服吱吱呀呀地说着话。我猜他们中间其实是有中国人的,但是他们知道我们听不懂,故而只用缅甸语交谈。那玉盅慢慢走过来,坐在丈夫旁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可人。可是她的丈夫却是一脸的冷淡,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他们男尊女卑的观念还十分严重,玉盅丈夫如果对玉盅好,反倒奇怪。
眼下的情况有点尴尬,因为张乾坤不在,张旖旎又不说话,我和常生殿居然也无从下手做什么。被捆绑的迷彩服也不知在商量什么,我们一点也听不懂。所以我们只能干坐着,等着张乾坤把秦明月带回来。
不过我想来想去,其实凭张乾坤的身手,他足以抓住任何时机杀掉或者活捉秦明月。比如他可以抛出锚钩把秦明月拽下来,或者一枪打死他。可是张乾坤却选择了借助秦明月进入墓穴顶的空隙里,还把秦明月也拉了进去。莫非张乾坤有心利用秦明月?这倒也符合张乾坤的性格。
想来那秦明月也非泛泛之辈,如今落到张乾坤手里,不知命运会如何?我内心嗟叹,却见我对面的玉盅忽然睁大了眼睛,看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