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晨家后,大家都很默契的,什么也不提。苏母只是忙前忙后,招呼他们俩兄妹给香草做好吃的,香草也不言语,但是她开始吃东西,因为她需要赶快恢复力气,然后好离开。
如果说,苏晨的背叛让她痛不欲生,那么苏晨的回避以及苏母的沉默,无疑就是神补刀,把她的心割成了一片一片。
可她还想听他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行。那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好受一些,少痛一些。她这么想着。所以在苏晨房间留了字条,想约苏晨在西湖后山上,想好好谈一谈,无论结果如何,她会尊重他的选择并祝福他。可她坐在那儿傻傻的等啊等,从清晨到日出,从中午到日暮,时间无声的滑过,也无声的宣布着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可很多时候不到最后一秒,人们都还是喜欢自欺。为别人找借口:
“他或许没看见,或许太忙了,或许是联系过我,而凑巧的是我的手机忘在了家里。当他忙完一定会赶来,可这里并不难找,是我们们常来的地方。”
千千万万个说词,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人家若有心,自然会主动找你聊。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每一秒钟对香草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因为过去的画面总是会轮流在脑海里播放,自己怎样对苏晨牵肠挂肚,怎样与他相遇之后又失联,之后又联系上。就自以为是冥冥之中安排的缘分,所以,她听从缘分的安排千里迢迢来找他,怎样陪伴他还有他的家人。
这期间,沐香草自认为是尽心尽力,而无微不至。为的是让他在外工作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她总是设身处地为他考虑种种。忽然间她觉得她所做的,让她自己无比感动和心疼,心疼的直掉眼泪。可那又怎么样呢,别人并不觉得是这样。原来那句话是真的,有的时候一个人的付出,感动的仅仅是她自己。
太阳就要隐去它的身影,余辉给四周晕染上淡淡的金黄颜色,也映着香草那张忧伤的脸,还把她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越发显得寂寥。阵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寒意,沐香草冷不禁的打起寒颤来,她双手环抱自己,忽然想起那首《相思十诫》:“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衣带渐宽怨秋风悲画扇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相思枕畔但凭见泪痕湿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别是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此情可待记忆里一个你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重门深居难独上画楼西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再相会岂知吾谁与归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负尽苍生负尽蓬山万重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续断之间听一夜梧桐雨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东劳西燕天欲晓各自飞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曲终人散念去去伤别离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见与不见何须悲何须怨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相思无益十诫说与君知”吟完已是泪光泛泛,悲不自胜。悲痛又如何,心不甘又如何,在她看来,对爱情和对她最大的羞辱就是沉默。为了自己的尊严。并怀着一份对爱情的尊重,她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下定决心后,她再次回到那个家,只见那里灯火通明,有个人在咿咿呀呀比划着。声音清悠婉丽,柔和甜润,深情悲戚又幽怨婉转。走姿婀娜妙曼,一步三叹也,深得其中韵味。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香草当然知道这是陆游,唐婉的沈园题词《钗头凤》。苏绣正像模像样唱的投入。苏母在一旁作指导:“这是陆游、唐婉一对有情人久别重聚的场面,俩人都发现今非昔比,再不能回到过去。可是彼此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对方,心中自然是爱恨交织,愁绪万千,痛不欲生,五味杂陈。这些情绪全在他们的题词里,全要靠你的唱腔,身段,表情,表现出来你明白吗?”苏母正在指导女儿,只见苏绣认真点着头,表示领会。苏母欣慰的点点头,回头忽然看见香草朝她们走来:
“香草,你回来啦?”苏母关切的问道。苏绣也赶紧转过身来。
“傻丫头,你这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啦。打你电话也关机。还没吃饭吧?绣,快去给姐姐端饭来。”
“诶!”苏绣应着赶紧跑向厨房。很快把饭菜端了出来贴心的问:“姐姐,你要在哪吃?”
香草也不答她,自顾自的说着:“你刚才唱的,是《钗头凤》,陆游和唐婉一对伉俪情深,最终还是各自天涯。原因是怕唐婉耽误了陆游的锦绣前程,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理应该被踢开的,没错,前程才是最要紧的。莫,莫,莫!”沐香草喃喃自语的边说边自顾自上楼去。
心中自有一股怨愤之气难平。因为,她不明白苏母为何总是装作如此若无其事。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支持儿子。平日里俩人亲如母女,互相疼惜,可到了关键时刻,做抉择时,她还是会站在亲儿子那一边,完全置她的感受于不顾。是啊,不管平日怎样掏心掏肺,在血缘亲情面前,你永远是个外人。
记得帮苏晨送文件之前,苏母还给香草看了她家的宝贝。那是用一整个树根雕就的美人镜梳妆镜。一面是一个亭亭玉立,体态婀娜的美人,长像有几分神似苏母。其实,听苏母说就是苏父当年按她的模样雕就的。另一面镶刻了一面镜子。站在那块自己面前一照,也是一个美丽,婀娜的身影。苏母说:
“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管多胖的人,在镜子面前一站,马上就会爱上镜中的自己。”
“嗯,我从没这么瘦过。”香草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道。
“喜欢吗?苏妈妈把它送给你做嫁妆怎么样?”
“不行,这是苏爸爸按您的模样雕刻的,独一无二。不能随便送人的。”香草很认真的说道。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当然就能送,而且这又不是送给别人,而是送给我的准儿媳。如果可以让她世代相传,让我那些子孙后辈们都知道我这老祖母的模样,不是很好吗?”
那温馨的画面就像刚刚出现过一样,不同的是,还是那张看似慈祥温暖的脸,下面却藏着一颗变幻莫测的心。沐香草摇摇头,然后做出了决定,收拾行李,准备回自己夜思梦想的家。
那么是不是应该先给爷爷打个电话呢,告诉他,她要回去,爷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找到自己闲置多日的电话,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赶紧拿去充着电。她很想开机,看看今天苏晨是否打过她的电话,想跟她解释解释今天为什么没赴约,但最终她还是没开,因为她知道人只要一抱有希望,就往往会失望。她也没给爷爷打电话,等第二天去买了票再告诉他也不迟。她这么想着。
可巧的是,自以为可以等的事情,往往一念之差,会让人抱憾终生。第二天早上,沐香草打开手机时才发现二叔家的女儿,自己的堂妹沐青青打过好多个电话。而自己这几日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完全把电话搁置在一旁没理会,打那么多次电话是不是预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香草都不敢往后想,赶紧拨通堂妹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满肚子怒火,电话这头的人听到消息后手机一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但她很快就爬了起来,然后开始慌乱的收拾行李,急匆匆的跑下楼。来到苏母的房间,准备和她道别。
“苏妈妈,我是来和您道别的,我要回去了,回我的老家去。”香草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悲痛和落寞。
“也好,你先回去散散心,对于苏晨给你造成的伤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弥补你,所以,我想你们俩都先各自冷静的思考思考。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等想好啦,在一起面对,一起好好谈谈。”苏母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却不明白沐香草的心已经凉透了,而且已经翻篇了。并且这段时间自己所受的伤害,以及所酿成的后果是她一辈子不能忘怀,也不能宽恕自己的。当然尽管内心悲痛万分,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说道:
“不用啦,一切都已经过去啦,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你们保重,我走啦。”
“让苏晨送你吧,苏晨,快点下来,香草要回去啦。你快来送送她。”苏母对着楼上大喊。
“马上。”然后听见楼上苏晨咚咚咚的脚步声。
香草心猿意马却很坚决的说:“不用,保重!”然后提着行李正准备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