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大鸟飞进礼堂时学生们正埋首各种事物,吃饭、抄作业、交换八卦见闻、说说教授们的坏话等等不亦乐乎。当大鸟用那奸细的声音高叫海姆达尔名字时,礼堂真空了一秒,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大鸟古怪的叫声在耳畔缠绕不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海姆达尔条件反射的应答,盘旋在东边那片座位的大鸟打消了随便找个空隙丢下去的偷懒念头,懒洋洋的扇动翅膀,把信丢在了位于南边座位的海姆达尔眼前。
完成任务的大鸟翅膀一振,无事一身轻的回去复命了,临走时还奉上一句亲临感言:“太冷了——太冷了——”
众师生在“太冷”中回过神来,不禁琢磨它的言下之意是他们不够热情,还是气温太低?继而好奇的向海姆达尔那儿张望几眼,没察觉出任何异样后,整座礼堂恢复到最初的熙熙攘攘。
巫师世界的信使千奇百怪,只要主人或主人的家养小精灵愿意伺候,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或者粗暴的犀鸟不是什么稀奇事。
海姆达尔的朋友们也已见怪不怪,纷纷瞄了眼平静的拆开信封的海姆达尔,然后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去了。
让娜拿起报纸,翻了几下,而后凑到海姆达尔身边,小声说:“快看这个!”做贼似的音量掩饰不住盎然的兴趣。
那是一份法语报,满篇的法文被海姆达尔略过,配文的图片变得特别显眼。他惊讶的接过报纸,图片上的人的确是那俩人,禁不住啧啧称奇。
那位小名为“陶莉”的达丽雅小姐果然战斗力非比寻常,斯图鲁松室长自动脑补了她曾一脸甜蜜地依偎在小拉卡里尼身旁的画面,再看眼前的这一幅,除了儿子换成老子,达丽雅小姐的做派几乎没什么变化,我行我素且坦然自若,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没有心理障碍可言。
拉卡里尼前部长虽说是个公众人物,但很少出现在镜头后,即便是意大利本土的巫师报都鲜少见到他的照片。假如这幅照片并非出于他的默许,那么达丽雅小姐就是在孤注一掷了。
“这是不是代表拉卡里尼教授快有后妈了?”让娜掩嘴说。
海姆达尔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假装若无其事,他不想和这位小姐扯上关系是真的,至于会否接受前女友做后妈,那就另当别论了。”
海姆达尔记得隆梅尔当初透露给他的消息,拉卡里尼前部长曾发誓不会再娶,他的岳父对此始终不置可否,但看得出乐见其成。如果没有他岳父的首肯,达丽雅小姐即将与那位地下情人一样面临遥遥无期的抗战。这位肆意挥霍青春的女孩子不见得会为一个够年龄做她祖父的男人忍辱负重,从她逼迫小拉卡里尼结婚这点就能看出。
红色高跟鞋叩响地板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不知道菲林小姐的姐姐看到这份报纸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八卦完了拉卡里尼教授,让娜随口道,“刚才给你送信的那只鸟真漂亮。”说完后半晌没得到海姆达尔的答复,让娜狐疑地转头看他。
海姆达尔的视线从信上挪开,笑了笑,“那种鹦鹉可不好养,还是猫头鹰实惠。”
“把那么美丽的女王鹘当猫头鹰使唤的人没有资格那么说。”让娜毫不掩饰她的羡慕嫉妒恨,这姑娘的审美不太走寻常路,奥拉尔那黑黢黢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
海姆达尔咧嘴,转眼与耶尔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知道对方是否一直在注意他,或者对方认出了刚才那只鸟,推敲出了它的底细?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海姆达尔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冲耶尔友好一笑,转开目光,慢条斯理的把信放回信封中。
路德维格.布朗一脸忐忑地走在西班牙巫师巡逻员身后,从巡逻员把他带到这个陌生的建筑里后他就表现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每当与别的巫师擦身而过,都会引起他的恐慌,或骤然驻足,或陡然瞪大眼。待到确认安全无恙,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的一系列表现无一例外地都被悄悄观察他的巡逻员看在眼里。
巡逻员把他引进一个小房间,房间四角空空荡荡,只有一把脚下躺着一摊铁链的椅子,以及与这把椅子正对的另一把相同款式但没有铁链的椅子。
巡逻员让布朗坐下,铁链似有生命般跃动起来,顺着布朗的双腿如出洞的蛇灵活蜿蜒而上,转眼便把布朗捆扎得严严实实。让人奇怪的就在这里,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免不了惊慌失措,布朗此刻的表现同他进来时的仓惶恰恰相反,他只是楞了一下,没有流露出丝毫惧怕。
透过小房间左边那面与真实墙壁如出一辙的被施加了魔法的白墙,把屋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的巫师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包括受到西班牙魔法部传召,被带来问话的路德维格.布朗在内的各路协助办案的巫师们,此刻全部聚集在了西班牙傲罗指挥部的审讯室内外。
布朗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为他引路的巡逻员早已离开。这么做不是接班的人没到,西班牙魔法部是故意的,为了观察他在无人时的表现。因而他那种前后不一的变化令旁观者们很是茫然。
被西班牙魔法部长请来与布朗谈话的人是西班牙傲罗指挥部的头头金多斯,他很少亲自出马,只有少数几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才有幸与他见面。要不是魔法部长疑神疑鬼,他今天本该休假的。没错,这位傲罗头头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根据西班牙巫师警察部队收集回来资料来看,他不认为还能从路德维格.布朗这里问出其他答案,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卡雷尔.迪吕波的不是。
十分钟的观察期结束,肤色黝黑的金多斯面无表情的走进小房间,光溜溜的脑袋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淡色疤痕,本就严肃的五官被衬得越发狰狞。
布朗大概被伤疤吓到了,飞快瞅了一眼就露出骇然的眼神,又很快把头低了下去。走到椅子边的布朗脚步一顿,脸上滑过几许深思,然后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与布朗面对面。
他展开手里的羊皮纸,“路德维格.布朗先生?”
“是我。”对面的人小声说。
“想必您也知道找您来的原因吧?”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应该和前几次一样,但是……”布朗的没有说下去。
应该和前几次一样的话,这些链条又是怎么回事?
“请别介意,这是为了防止被问询的人情绪过激伤害自己。”作为西班牙傲罗的头头,睁眼说瞎话亦是不费吹灰之力。
布朗保持沉默。
就在金多斯琢磨措辞之时,布朗忽然打破沉默。
“西班牙魔法部的办事效率让人震惊,至少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但你们没有轻信,仍然一丝不苟的查案。每一次接受你们的传唤,我都忍不住想,这一次你们是不是已经查到了全部答案。”
金多斯把羊皮纸卷了回去,没有插话。
布朗低着头,显得消沉落寞,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情绪里,过了很久才又开口说话。
“事实上你们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真相,那些报刊杂志披露出来的东西详细得令人咋舌,我每天每天都能听到我所竭力掩盖的东西以难以预计的速度被抛向天空,大白于天下。”
金多斯说:“媒体报刊的闹剧并非我们主导,魔法部没有插手,那些东西是他们自己‘考证’出来的。”
布朗神经质的笑了起来,起初像痛苦的呻.吟,又猛然间放大。金多斯在狂笑声中点燃烟斗,吐出淡蓝色的烟圈。
“当你们查到古赫特时,我就知道瞒不住了,但我还是不想……”布朗情绪化的沮丧起来。“我不想那么说,你知道么,我不想,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教导过我的老师,是一名伟大的治疗师!”
“嗯,迪吕波的事情虽然不归我们管,不过你可以说说你知道的,也就是我们没查到的那些,我今天有的是时间。”金多斯说完轻咬住烟斗的吸嘴。
谁知道布朗又蔫了回去。
金多斯并不逼迫他,“那么我问你答。卡雷尔.迪吕波抄袭你的研究成果,这件事是否属实?”
布朗不说话。
“身为当事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们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不要问我!”
“流程就是这样,一定要你亲口说出来才能作为证据保留。”
“导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借鉴,借鉴了一下……”布朗有变得急躁起来,似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他越挣扎身上的链条就绑得越紧,锁链在他身上嘎吱作响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导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如果他想要我可以给他,他不该隐瞒我,更不该欺骗我……”
金多斯觉得他精神异常,再那么挣扎下去他的骨头会被链条勒断,金多斯拿出魔杖松开链条的同一时刻,布朗摔倒在地,痛苦地抱住头。
“导师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很听话,我一直都很听话……为什么……”
不止是金多斯,墙壁外的其他巫师一个个目瞪口呆,直到金多斯大叫看守,两个巫师冲进房内把说话颠三倒四的布朗弄出了房间,送去医疗室。
大家茫然地目送布朗消失在另一扇门后,金多斯拿着烟斗走出来。
“难以置信!”大家相互交换眼色,嘴里不停冒出惊叹。
“卡雷尔.迪吕波竟是那样的人!”“他这下是彻底完了!”“布朗的遭遇太令人同情,太可悲了!”
有人愤慨,有人惊愕,有人嗟叹。
西班牙傲罗头头金多斯先生猛吸了口烟,烟雾迷蒙了他被沉思覆盖的脸。
“也就是说终于要结束了?”冰岛的分会主席解脱般的说。
他身旁的隆梅尔卷起嘴角,“原来案件的侦破你也出力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位分会主席嘿嘿笑了两声。
二人结伴走到大会议室门口,被看守拦下,礼貌的让他们交出魔杖。
“原来可没有这条。”隆梅尔挑眉。
“这个规定从本月的这场会议开始执行。”
“瞧瞧,又拿我们当实验品了。”隆梅尔哼了一声。
冰岛分会主席痛快地交出魔杖,隆梅尔百般不愿的拿了出来。
今天是卡雷尔.迪吕波事件的结案听审会,本来并没有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听审会,但欧洲巫师国家合作组织本年度的轮值主席国意大利与同属南欧的西班牙素来交情不错,在西班牙魔法部部长的大力鼓吹下,推波助澜的搞了这么个玩意儿。
斯图鲁松主席老不开心的,他鄙视所有占用休息天的活动。今天这场听审会的举办时间正是利用了工作日以外的周日,所以斯图鲁松主席一大早上就顶着张扑克脸,吓退了企图和他套近乎的巫师。
冰岛这位是例外,眼神不好使不说,还是出了名的脸皮厚,总是厚颜无耻的四处标榜自己是隆梅尔的好友。
“我们的座位为什么离那么远?”冰岛分会主席不满的说。
隆梅尔看看座位安排,又瞧了眼不远处的主席台。
“我认为很不错,一点都不远。”
“我是说我们俩隔得太远!芬兰和冰岛明明离得很近!”
挪威分会主席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隆梅尔身旁,并煞有介事的抬头对冰岛那位说:“不好意思,若论远近,我和隆梅尔才是邻居。”不等冰岛分会主席再说什么,挪威分会主席笑道,“瑞典的那位美女一直往这里张望,你不去吗?”
冰岛分会主席在心里迅速衡量了下冷着脸的隆梅尔与可心美女之间的差异,最后迈步移向了美女。
摆脱了聒噪跟屁虫的斯图鲁松主席的好心情没能维持住一分钟,当他看见带着得体笑容从容不迫的走上主席台的拉卡里尼前部长时,伸手把口袋里的烟斗摸了出来。
“需要我提醒你这里不能抽烟吗?”挪威分会主席笑盈盈的说。
“我只是叼着,没抽。”眼睛一转看到身边这女人巫师袍下的裙子,挑了下眉。“年纪也不小了,膝盖那段不冷吗?”
挪威分会主席横了他一眼,年纪和膝盖冷暖有关系吗?
“我儿子说这条裙子很适合我。”
隆梅尔耸耸肩,“年轻人。”
“和你约会的那些年轻人的裙子好像比我这条还短。”
隆梅尔不吭声了。
二十分钟以后,本年度轮值主席国意大利的拉卡里尼前部长宣布听审会正式开始。
由西班牙魔法部、法国魔法部、比利时魔法部、荷兰魔法部以及国际警察部队组成的审问团分别站立在问询席的两侧,西班牙或法国魔法部找来的一个又一个能够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证人在审问席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西班牙魔法部的咄咄逼人,法国魔法部早已没了初露面的盛气凌人,开始出现颓势。
当代表了整个案子最高.潮的路德维格.布朗坐上孤立无援的问询席后,法国魔法部的代表在如山的铁证面前面色如土,那些捍卫迪吕波尊严的说辞仿佛单薄得不堪一击,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露出胜利的笑容。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比利时魔法部与荷兰魔法部从头到尾只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开始装聋作哑,似乎打定主意不帮助任何一方。
“主席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询问布朗先生。”国际警察部队的代表举起手。
听审席上的隆梅尔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拉卡里尼前部长看了眼海姆达尔,“我记得您是国际威森加摩的见习审判员。”
海姆达尔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感谢i的栽培,感谢国际警察部队的信任。”
隆梅尔的嘴角无比舒畅地高高扬起。
拉卡里尼前部长的下文被堵在了嘴边,,“……国际警察部队的代表。”
海姆达尔一欠身,“谢谢主席先生。”
“布朗先生,迪吕波先生是否脾气不太好?”
“导师的脾气有点暴躁。”
“所以他不怎么和病人交流,我听说他连查房都不去。”
“对。”
海姆达尔莞尔一笑,“听上去有点不负责任。”
布朗没有接话,愤慨在脸上一晃而过,好像是有那么点同意的意思。
“那么那些病人怎么办?连治疗师的面都见不着?难道不担心自己的病情?治疗的进展?”
“我会代替导师与那些病人接触。”
“换句话说他们认识你但不认识迪吕波先生。”
“他们知道自己的主治疗师是导师,不能算不认识。”
“但认脸的话可能不认识是哪个吧?”
布朗又不说话了。
“刚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出示的那份资料太让人震惊了,西普里安的病人满意度调查,迪吕波先生只得了可怜的11票,这和他治愈的病人总数相比反差太强烈了。我相信在场所有的巫师都这么认为,是不是,先生们女士们?”海姆达尔说着环视一圈,听审席上好些位巫师禁不住跟着点头。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大概以为海姆达尔暗示他适才的举动小题大做,或者更进一步暗示他们出示的资料造假,于是大声道,“卡雷尔.迪吕波是不是一个拥有真材实料的治疗师还要另说,他的成就是建立在可耻的掠夺他人成果的基础之上的。我可以在这里对列祖列宗发誓,西班牙魔法部带来的资料没有一丝作假的成分,它们全都有依据有来源,能够追溯到每一个证人。”
“您的资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海姆达尔一脸好奇的问。
“什么意思?”
“就是那些证人,都是什么人?”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不耐烦的说:“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它们出自西普里安巫师医院的病人,这些人都是迪吕波的治疗对象。你可以拿去看,几乎没有一句好话,一名受人景仰的治疗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吗?”说着朝法国魔法部代表投去轻蔑的一瞥,后者脸色难看的别开眼。
海姆达尔拒绝了观看资料的提议,“巧了。”他说。“我手边也有一份收集来的调查资料,同样也是出自病人之口,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治疗师的口供,他们都是当年与卡雷尔.迪吕波并肩作战的治疗师。这些治疗师和病人的名字同样能够追溯。与您的那份口供截然相反,我这里的可都是好话。”
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大吃一惊,法国魔法部代表灰败的脸色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份递交给主席台的调查。
拉卡里尼前部长接过调查,翻开,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响彻整个会场。
【莱塔女士的话】
卡雷尔.迪吕波?我当然知道!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请进请进,家里有点乱请别介意。要来点茶吗?不要?好吧。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爷爷。他救了我爷爷,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跟我们念叨他是被迪吕波先生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那时候所有的治疗师都放弃了治疗,只有迪吕波先生坚持不懈。爷爷?他已经不在了。不,不用道歉,没关系。
说话?他们当然说话。不过我爷爷那时候昏迷不醒,伤情稳定之后才开始交流,迪吕波先生总对我爷爷说他脾气不好,爷爷却说他从来没见迪吕波先生发过脾气。哦不,只有一次,对,爷爷反复说过好几次,只有那一次,迪吕波先生救了个圣徒,但是收容所不肯收留任何圣徒。迪吕波先生与收容所的负责人大吵一架,还把在场只顾着明哲保身的治疗师们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以想象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家就开始传言说迪吕波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之类的,其实他哪里是脾气不好,就是说话比较直,再加上声音洪亮。
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因为爷爷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了,他上前线的那段时光,都记在他的本子上了。
当然,我愿意给你们复制。
【博尔先生的话】
迪吕波?哦,你们终于找上门了……(之后是一段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类似祈祷的话)不好意思,自从大战结束以后我就没办法戒掉这个仪式。你们想问什么?我绝对知无不言。列祖列宗在上,我天天都在关注媒体的那些报道,但是每天的内容都让我无比伤感。他们怎么能那么说迪吕波先生呢?他们都误会了,迪吕波先生是一个大好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师。
给你们看这个,这个,看见没有?我们一家六口人,全部都是迪吕波先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我们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骂他?我无法想象那些昧着良心骂人的巫师出于什么心理,真是太可恶了。把一个已经过世的大好人的尊严贬得一文不值,有意思吗?他们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有人要是在他们死后也这么泼脏水,他们又有什么感想?哦,对了,死人或许没什么感想。那样更好,迪吕波先生就不会伤心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媒体澄清?去了有用吗?他们会相信吗?
【诺和治疗师的话】
污蔑!全都是污蔑!根本不用去推敲那些所谓的真实报道是否属实,单单把卡雷尔.迪吕波塑造成一个剽窃学生成果的不劳而获者,这足以说明编造这番话的人的险恶用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我只想说说我心目中的迪吕波治疗师。
他很伟大,这点毋庸置疑。他无私的教导我们这些当时还很年轻的治疗师,我们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都是他多年潜心研究所得的精华。这样的人需要盗取学生的研究成果?恐怕他学生的研究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卡雷尔.迪吕波在巫师医疗的研究上走得太远了,几乎没有人可以超越。也不会有巫师敢声称超越了。至少我们那个年代没有。
现在的巫师都在想什么?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尽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勾当,太让人失望了。我会为平反迪吕波先生的名誉一直战斗下去,我已经召集到不少明辨是非的巫师。我要对那些经过迪吕波先生治疗却反过头来往他身上泼脏水的巫师说几句:假如我那时候能够预见今天的事,我绝对会竭尽所能阻止迪吕波先生救治你们,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们。即使我是一个治疗师,职业道德约束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救治你们这样的人渣,完全是浪费魔药魔法……
拉卡里尼前部长合上本子,下面还有很多很多……而刚才那三大段出自三人之口的话语还盘旋在众人的头顶挥之不去,会场陷入一片死寂。
拉卡里尼前部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海姆达尔,后者对他微微一笑。
拉卡里尼前部长没有选择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为难他,转而看向掏手绢擦汗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支支吾吾,“……这不能说明什么,证词只是辅助证据,不能代表一切。”
“原来您知道啊。”海姆达尔大惊小怪的说。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无言以对,他刚才就凭借所谓的“辅助证据”不可一世。
拉卡里尼前部长飞快觑了他一眼,海姆达尔佯装不知。
“我现在想知道,”海姆达尔来到问询席前。“您为什么要说谎?”
“反对!”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跳出来。“这是污蔑,这是诱供!”
法国魔法部代表重振旗鼓,不甘示弱的回击。
“证据确凿怎么会是诱供?”
“无凭无据,哪里来的证据确凿?”
“你手里那堆‘确凿证据’又是什么玩意儿?”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气呼呼的退了回去。
扬眉吐气的法国魔法部代表整了整衣领。
“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吗?”海姆达尔对那些反对声与议论声置若罔闻,出其不意的大声发难。“您为什么要把自己老师的名气弄臭?迪吕波先生曾与您有什么嫌隙,让您如此大费周折的抹黑他?媒体经过了您的煽动?您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知名不具爆料者?迪吕波先生的研究成果与您毫无关系吧?为了安排这场无中生有的闹剧您前后花了几年时间?那些声情并茂的日记是您特意留下的?为了更好的误导我?您是否买通了西普里安医院的那些病人?毕竟那些病人只认识您。”
“反对反对反对反对——”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一直在大喊大叫。
“最后一个问题!”海姆达尔的咆哮盖过了底气不足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整个会场再度陷入戏剧性的寂静。
海姆达尔的视线从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垂头丧气的脸挪到了听了海姆达尔的调查后就一直垂头不语的路德维格.布朗身上。
“卡雷尔.迪吕波是怎么死的?”
听审席上发出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自杀。”以为不会再发出一个音的布朗忽地轻笑,做作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你们不是都知道么,法国魔法部的调查也是自杀啊。”布朗说着扫了眼法国魔法部代表。
后者一阵毛骨悚然。
“他是自杀!”路德维格.布朗在巫师们的注视下站起来,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口吻说,“所以你们都和他一起去死吧!”监视在他两侧的巫师看守在魔杖对准的那一刻分别被早已有所准备的布朗击倒,几道魔法的刺眼光亮闪烁后,飞快跑向他的其他看守一一倒地。
惊恐的尖叫在场内回荡。
布朗的魔杖就像一把装满了子弹的机关枪,肆意扫射,无差别乱放,听审席上好些位代表被击中后倒地不起。
与会者们的魔杖进门前都被交了上去,眼下只能惊慌失措的朝门口跑。
被主席台上慌乱的巫师们撞翻在地的海姆达尔狼狈的躲到了翻到的桌子后,他抬眼看去,布朗似与他心灵相通似的投来一眼,海姆达尔眼前的桌子成了粉末。魔杖从袖管里滑出落在手掌上,施放盔甲护身,强有力的咒语屏障挡住布朗的一个攻击咒语。而后没给对方喘息的空间反手发射了一个昏迷咒,谁知道布朗反射神经不错,躲过了昏迷咒。
海姆达尔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嗤笑,他没放在心上,或者说没空计较。
布朗似乎对自身安危并不放在心上,抬手一个魔法落在奔跑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身上,后者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来不及做什么的海姆达尔暗骂了声“该死”,布朗魔杖又一动,瞄准法国魔法部代表,后者已经跑上会场的阶梯。布朗射.出咒语的同一时刻,另一道咒语率先打在法国代表身上,只见他两腿一并,失去了行动能力,像个滚轮似的翻滚下阶梯,布朗的咒语打在了椅子上。
海姆达尔急中生智,利用锁腿咒让法国代表摔跟头迫使布朗的咒语落了空。
布朗大约回过味来了,耗子似的弯腰钻进了一大片桌椅堆后,见不到人。他躲过了海姆达尔的攻击,却没忘了继续往手无寸铁的人那里投射魔法。
当海姆达尔看见一束光亮击中了父亲身旁的椅子并使父亲跌倒后,一直注视海姆达尔行动的拉卡里尼前部长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轰轰爆炸”已经冲布朗发射出去了,桌椅应声爆裂开,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速速塌陷”,布朗藏身的附近的桌椅,包括天花板和墙壁上的雕塑、碎石悉数朝布朗所在地落下,稀里哗啦腾起一片烟雾,撕心裂肺的哀嚎随石块落地之时响起,很快没了声息。
会场经此一咒,塌了三分之一。
代表们停止奔跑,一个个惊魂未定。
海姆达尔这才回过神来,“……完了,闹出人命了。”为了将来平坦的法官之路,海姆达尔一直十分克制咒语的使用。
“你不闹出人命,出人命的就是我们。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为什么能带着魔杖进会场了。”拉卡里尼前部长破天荒的跟他开起了玩笑,当然,海姆达尔没有忘记他刚才的嘲笑,就因为他使用了温和的昏迷咒……
“谢谢您的大度,不过比起追究我,不如好好查查被问询对象的路德维格.布朗为何也能带魔杖入场?”
拉卡里尼前部长又被噎住了。
危险的过程在参与者看来好像很漫长得令人发指,其实转瞬即逝,巡逻员匆匆赶到,从废墟里挖出了布朗,他已经满身鲜血失去知觉。巡逻员不敢大意,兴师动众的把人搬走了。医疗工作者也陆续赶到满目疮痍的会场。
海姆达尔急匆匆的找到父亲时,发现后者踩在半截正义女神的雕像上,轻松地抽着烟斗吞云吐雾,他身旁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女巫。
“我就说我儿子会救我,他肯定能摆平。”靠近后听见隆梅尔得意洋洋的吹嘘。
tbc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哈,这章字数挺多的,9000+呢,所以原来欠的那章就算并在这里一块更了。有人反对吗?倒数三下,3、2、1,没人反对,好,那就这样啦。如果不记得咱的欠账更好,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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