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拿出杂志对了半天,一脸兴奋的说:“就是那儿。”
歪歪斜斜的一堵漆了赭红大字的土墙,小房子就倚靠在墙边,看上去十分破烂,完全不像杂志上描写的那般超凡脱俗。据说这房子是所有喜欢使用扫帚旅行的巫师们交口称赞的朝圣之地,威克多沉默的注视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踮着脚尖朝前蹦跶的斯图鲁松室长身上,禁不住莞尔一笑,再平庸乏味好像都焕发出了别样魅力。
“威克多!”海姆达尔走进门后又探出脑袋张望。
威克多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和杂志上重点描写的一样,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破房子其实是一个扫帚博物馆,馆主就是房子的主人,这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半数以上的藏品源于馆主的私人收藏,剩下的是其他扫帚爱好者们的捐赠。
整修一新的老古董们静静挂在雪白的墙壁上,贴墙围了一圈的玻璃橱内陈列着与飞天扫帚有关的各种修理工具,海姆达尔自认看的仔细,等他兜完一大圈回头找威克多,发现人家才绕了三分之一圈。对那些如今已经不知道派啥用场的小零件都会驻足欣赏很长时间,并用心阅读附加在实物边连篇累牍的介绍,那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词儿看在眼里眉毛都不抬一下,竟比海姆达尔这个能随手做一把飞天扫帚的人还认真。
海姆达尔摸摸鼻子,默不作声的回到起点,从头再来。
博物馆不大,空洞洞静悄悄,吹一口气在屋子另一头都能听见动静,二人自顾自埋头,海姆达尔被老爷的好学不倦刺激到了,第二圈兜下来确实记了些东西。斯图鲁松室长立马就俗不可耐了,美滋滋的想着到时候跟飞天扫帚研究室的人侃起来绝对有面子。
他们看完后通过出口来到连着博物馆的另一个房间。
“你对飞天扫帚这么感兴趣,我教你怎么做扫帚!”海姆达尔摆出一副急于表现,忙着为人师表的样子。
老爷的回答出乎意料,“没兴趣。”
“你不是看的很来劲吗?”
“来都来了,既然是你安排的行程当然要看仔细了,难道你希望我走马观花糊弄你?”
海姆达尔没声了,敢情人家是给他面子,跟扫帚关系不大。
然后,斯图鲁松室长又开始傻笑了。
“这是免费租借飞天扫帚的条子。”他们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馆长,海姆达尔把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一小片纸递过去。
这张纸源于一本旅游杂志的封底,那期刊物用来吸引消费者的噱头就是这份可以免费租借一把博物馆专供双人扫帚的条子。据说全球发售的前一百份才有,海姆达尔提前一个月就让希娜盯着,那一期一经面世立马下手抢购。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待还是有所收获滴。
馆长是位什么话都要在耳朵边上嚷上好几遍才茅塞顿开的老太太,关于她的耳背杂志上并没有写明,海姆达尔起初以为她性格古怪不爱搭理人,但看她对着自个儿笑得像朵菊花似的,他的猜测刚建完地基瞬间沦为豆腐渣工程。
老太太在见了条子后很快弄明白了意思,拿出一把被某飞天驴友夸得天上地下惟此一帚的独家双人扫帚后,斯图鲁松室长顿觉自己亏大了。就这小破扫帚还“惟此一帚”?!飞天扫帚研究室弄出来的加强版估计都比这根细麻杆儿看上去吃重。
斯图鲁松室长为自己和男朋友的人身安全忧心忡忡。
“我先骑一圈。”海姆达尔作势就要跨上去试车,被老爷拦下了。
海姆达尔都没来得及反抗,老爷转眼就上了天,世界第一找球手就连点火踩油门的速度都是风驰电掣的。
一直和海姆达尔嘀咕这扫帚如何精湛的老太太突然没了声音,过了一小会儿,她对海姆达尔说:“你哥哥看上去很眼熟。”
“他不是我哥哥。”
“你说什么?”
“他是我的男朋友。”
“哦,对,他挺帅气的。”
“……我是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我知道,你哥哥一看就是个好男人。”老太太笑得特别青春特别少女,小眯缝眼炯炯有神,貌似被老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选手风姿迷住了。
海姆达尔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威克多落到地上后对海姆达尔点点头,“没问题。”
“能看出来,这把扫帚确实不同凡响。”海姆达尔再次领会到什么叫不可貌相,难怪那群飞天驴友要死要活的洒泪推荐。
“我们就要这把了。”威克多对老太太微微一笑。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帅哥,你长的真像威克多.克鲁姆。”
威克多一愣,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很多人都这么讲。”
老太太满脸期待的说:“能不能跟我合个影?”老太太生怕老爷不答应,又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又没有球场,克鲁姆不可能上我们这里打球,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到处跑,全当留个纪念,不会拿出去到处炫耀给你添麻烦的。”
威克多没有意见,老太太高兴坏了,拉着威克多健步如飞的回了屋。
“我看看,我看看。”老太太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翻出了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一件看上去做工不凡的赛用长袍,长袍上的刺绣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威克多看着这件跟自己卧室衣柜里挂的火神队战袍如出一辙的袍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海姆达尔拎起长袍下摆,对着上面镂刻炽焰标志的包金铜扣啧啧称奇——神级cosplay啊。
“还有这把扫帚。“老太太又翻出了威克多最近一直在使用的彗星扫帚,老爷颠了颠,空心的。
威克多在她的热切期盼下换上了山寨战袍,拿起假扫帚,和特意打扮了一番的老太太在一张占了一整面墙壁的威克多.克鲁姆的海报下拍了一张照片,摄影师由布景板斯图鲁松室长友情客串。
老太太捧着相机喜极而泣,威克多笑着与她拥抱。
告别时,老太太看看海报上的人又看看老爷,一阵恍惚。
“我怎么感觉我真的遇见了克鲁姆?”
老爷一脸严肃的指出:“很多人都这么讲。”
一篇名为《约会就该骑扫帚》的文章着重介绍了双人扫帚蕴含着多种你或许想到也或许没有想到的妙不可言之处,其中最“不可言”的一点当然是能极大的缩小二人之间的距离。文章称无论肉.体还是心灵,必将经历一次发自肺腑的激烈情感碰撞,一次思想的磨合,一次心灵的升华,一次质的飞跃。
其实这篇占据了整整三页的令人动容的描述说白了就是给大家如何耍流氓支招,一把扫帚就这么长,飞在天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对俩刚开始谈情说爱同时又渴望有点突破的巫师来说刺激点切入的恰如其分,但对于海姆达尔和威克多来说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附加功能就显得有些乏味了。老爷在吃豆腐上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声东击西,斯图鲁松室长哪次不是坦然的任君动口又动手?!
正因为此,他们反而领略到了用来掩饰叵测用心的那杯酒的无穷魅力,在上空全方位的观赏到了来自地面的壮丽景致,还罗曼蒂克的等了一回日落。
赶在天光还留了点尾巴在地平线上,威克多催动扫帚朝海姆达尔指的方向飞了下去。
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降落,威克多拿出魔杖,施了一个荧光闪烁,黑暗逼退,周围立刻清晰可见。
“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海姆达尔把驴皮包放在一株参天大树隆起的虬根上,解开木头扣子,最靠外的几样东西被率先吐了出来,巫师帐篷与一只水壶从虬根上翻落在地。
威克多拖着扫帚围着大树转了一圈,认为可行。
帐篷很快被支起来,海姆达尔把锅子架在帐篷前,在溪边用水壶取了水。威克多另架了一小堆柴火,把水壶顿了上去。
海姆达尔从帐篷里拖出一只从麻瓜超市买回来的小狗充气沙发——之前已经在沙发外包了一层从巫师杂货店买回来的旅行床单,增强沙发的耐用性——放在篝火前,水很快烧开,他熟练的冲了两杯咖啡,又从帐篷里捧出一个点心盒子。
威克多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二人一起靠坐在小狗沙发上。
帐篷入口的檐下悬了一盏小巧的伊斯兰风格的玻璃灯,里面放着一块月光石,柔和的光笼罩在帐篷前,围合出一小片静谧和悠闲。玻璃灯上的花草图案投射在帐篷布幔上,花枝招展,随风摇曳,带出一股别样的异域风情。
垂挂在帐篷上方的浓密绿叶在晚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透过被掀开的枝杈间隙能看见沙粒般银辉漫天的星子;溪水蜿蜒着砸在光滑的小鹅卵石上发出诱人的轻响;燃烧的柴火堆偶尔传来几下噼啪声;萤火虫自森林深处腾起并迅速蔓延开,白天的五彩斑斓悉数融化在夜色中,此刻它们成了树林中唯一的装饰,犹如地上的星辰。
海姆达尔放下杯子,懒洋洋的舒展四肢。
“这里真不错。”威克多收回远眺的目光轻啜咖啡。
海姆达尔靠向他,“看来那些杂志并非一无是处。”
威克多故意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暗示白天我把你的风头都抢光了?”
“我在暗示白天有一个叫威克多.克鲁姆的讨厌鬼把我们俩的风头都抢光了。”
威克多露齿一笑,展开一条胳膊圈住他。
“这些天都在干什么?”海姆达尔把点心盒子拖到沙发边,拿出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凑到威克多嘴边,威克多张口吃了下去。
“看书。”威克多喝了一口咖啡。“你不是开给我一个书单子么。”
“你真的看了?能看懂吗?”海姆达尔介绍给他的全是文学大腕们的传世名著——麻瓜世界的文学大腕。
“其实我原来看过一些,只要不是太现代的基本可以理解。”
“感觉怎么样?”
“有些挺有意思,有些不太和我的胃口。”威克多想了想说。“还没有全部看完,目前印象最深的是‘高空以星星使你的神圣更加神圣,使你受之无愧地接受你受之无愧的伟大称号而受之无愧。’”(PS:塞万提斯的神级吐糟,出自《堂吉诃德》)
海姆达尔忍不住喷笑,然后就只是眨巴眼睛。
老爷很快领悟,惊讶的说:“你不知道?这些书还是你介绍给我的。”
“是谁说的我介绍给你的书我必须全部看过?!”海姆达尔振振有词,一点都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害臊。
威克多暗暗发笑,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待到31日,”海姆达尔啃着坚果饼干慢吞吞的说。“你生日那天我另有安排。”
“我很期待。”威克多肯定的告诉他。
海姆达尔知道他是真的期待,但也不是完全放在心上,毕竟近两年海姆达尔都会弄出点名堂帮他庆生。
海姆达尔对他微笑,“尽量不让你失望。”
这片林子的景致相当不错,它们以帐篷为中心,在树林中穿行,找到了珍惜植物,目睹了珍贵动物,还发现了一窝牙尖嘴利的小妖精,它们悄悄跟着二人很长时间,就为了海姆达尔包里带的吃食。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海姆达尔的小包肯定被咬出个大窟窿。
这些小妖精胆大心却不细,可能鲜少见到巫师,只知道冲上来蛮干,海姆达尔轻轻松松的收拾了它们,让它们僵了一个小时,总而言之,比峨眉山的猴子好对付。
没有想到的是这群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妖精非常记仇,耐心也足,接下来的三天不是到他们的帐篷那儿丢小石子骚扰,就是把威克多刚烧出来的东西抢走,还把海姆达尔的长袍啃出好几个窟窿,如果不是龙皮靴子磨牙的厉害,它们也不会轻易松口。
弄得海姆达尔每天都跟打仗似的,这事儿杂志上绝对没有,也算是与众不同的经历了。
虽然每天在林子里走的腰酸腿疼的回来,但看到威克多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海姆达尔觉得这安排值了。
威克多其实并不十分热爱魁地奇,如今更是把这项运动当成事业在经营,养花养草才是他的兴趣所在。克鲁姆家祖上就是种地的,子孙们多少有些这方面遗传,对土地有着难以割舍的依恋和热爱。看老爷小心翼翼的把从树林中弄回来的种子包扎好,海姆达尔琢磨哪天再找个名目往禁林的马人那儿送礼,从贝恩手里再换回个大黑圆疙瘩回来,专门给威克多放种子用。马人在植物上的天赋造诣众所周知,凡是经马人之手的植物总是比巫师养的好。
三天一晃眼就过去了,31日这天下午,海姆达尔懒洋洋的瘫在小狗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就跟得了便秘似的。
“怎么了?舍不得?下次再找机会来。”威克多在沙发旁蹲下,海姆达尔抓住他拨弄自己头发的手。
“6741。”海姆达尔望着帐篷顶木木的说。
“什么意思?”
海姆达尔咬牙切齿,“为了把这里包下来三天,我花了6741个金加隆。”
威克多诧异的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难怪三天一个人都没看见。”
“如果能看到我俩以外的人我就有理由让他们退钱了,花了六千多金加隆让他们清场的。”
威克多拉过他的手亲了下,“谢谢。”他是知道斯图鲁松室长有多抠门。
“你高兴就好。”对于这点海姆达尔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这钱花的不冤,这里确实像杂志上说的那样好。
“那你……”既然不是钱的问题,干嘛愁眉苦脸的?
老爷多了解里小格同学啊,也只有孔方兄能让他愁肠百结,溢于言表,在别的事情上能装的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六千多应该是3个24小时,怎么算都住不满。”斯图鲁松室长开始打滚了。
威克多也不拦他,反正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滚了一圈,斯图鲁松室长突然蹦起来。
“几点了?几点了?”满帐篷的找怀表。
威克多从沙发上拾起刚才被他滚落的怀表,海姆达尔接过一看,“咱们抓紧时间打包走人吧。”
这么快就想通了?威克多好笑的摇摇头,跟在他身后,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老爷不知道,下个地方的单价比这儿更贵……
收完帐篷,海姆达尔把剩下的吃食全部捡出来放在地上,耳边立刻传来一片嗡嗡的振翅声,那群跟他们斗智斗勇了三天的小妖精如今一点都不怕他们了,原本还避在大树的叶子下偷窥,一看到食物就一窝蜂的扑过来。
食物很快被抢劫一空,值得欣慰的是它们还知道把饭盒留下。
“也只有我这么善良的人才会任你们闹,换个别的什么人来一个害虫喷剂就能把你们一窝端了,下次再看到别的巫师别这么傻乎乎的往上凑!”
大声交代完,也不管小妖精们听没听懂,和老爷一块儿上了扫帚,离开了这片迷人的林地。
等他们飞了一小段,身后传来不寻常的动静,回头一瞧,那群小妖精竟然跟了上来,冲他们叽叽喳喳的叫。
海姆达尔扯出一个笑,又叹了口气,迅速摸出魔杖,一团刺眼的亮光在小妖精们周围爆开,小妖精们捂住眼睛发出痛苦的尖叫,离的远未被波及的妖精们看到海姆达尔一脸阴森的魔杖对准它们,立刻惊恐万状的掉头飞回树林。
不一会儿,小妖精们逃了个干净。
“你也不用这样。”威克多把他的斗篷帽子掖好。
“给它们长个记□□。”海姆达尔轻轻一笑,很快调整情绪,兴奋的说:“GOGOGO!”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