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冢踏进金舜餐厅门槛的同时,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这一区本是唐栈看的堂口,但慎重起见他必须掌握好安全度。没有什么异样。
他坐下叫了点东西之后,点燃一根烟。已经是夜间十点过后,仍有十来个打发时间的男人喝着冰啤嚼着小菜。冰冢刚和阿震料理完炼狱的后事。他深叹了一口气,弹落烟灰。
霍然间,店口两个人用力拉下铁卷帘门,极快锁上了店门。气氛骤变,冰冢猛地站起身来;紧接着在座的“客人”一并站了起来,齐齐地朝向了他。屏息之间,冰冢听见从厨房而来的脚步声——袁衡煦微笑着朝他的好兄弟大步走来:“不介意我陪你一齐宵夜吧?”
雷皓尔什么都不想吃,只是昏昏沉沉的睡去,因为只有在梦中才能朦胧地感受到衡煦。
电话响了。会是谁呢,妈妈很久没有跟她通话了。皓尔无力的接起电话。
“喂?”她应了一声。电话那端很嘈杂。信号可能不好。无人回答。
“喂?”她又问了一次。
“喂?皓尔。”是袁衡煦低沉而真实无疑的声音。
“衡煦?!”她欣喜若狂。
“是我,皓尔。”
她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证明了他还好好活着!她因激动而哽咽,生怕这真实会忽然消失。“衡煦,你在哪里?你还好不好……”
“我很好。”
“你有没有受伤?你在安全的地方吗?”
“我没有受伤,你放心吧……”
突然有人敲门。雷皓尔立即挂上了电话,带着一阵惊悸。开了门,是谭子赫。“非常抱歉,”他逼视着雷皓尔的目光,“我正巧在我的分机里听见了你们的缠绵。”
“谭子赫,”雷皓尔无助地央求,“求求你不要再追杀他了!放手好不好?”
“那么你就能回到他身边了?”他冷语冰人。
雷皓尔摇摇头,“你杀了我吧,让我去换他!”
“小傻瓜,我怎么会要你去死呢?”他化为笑容,“你乖乖地听我的就好了,我会放他一条生路的。唔,他现在什么都没了,怎么能跟我争呢?”
他捧起她凄迷的脸庞,“听我的,不要跟他走,你就能救他了。”
雷皓尔总算盼来了母亲。然而,雷婉仪竟给她带来了无止境的悲哀。
“皓尔,你还想着袁衡煦吗?”
“妈妈,”皓尔的眼神透出欣喜,“他还活着!”
雷婉仪紧锁眉头,“皓尔,你不该让自己还存有希望。”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不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了,放弃这个念头吧!他是斗不过苍龙和你父亲的……”母亲哽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恳求地对雷皓尔说,“听我说,如果你跟衡煦走了,他们不但会想尽办法把他逼上绝路然后抢回你,还有……他们会找我丈夫的麻烦——他们是那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皓尔,我只想过太平日子,为了我,也为你和衡煦,你还是留在秦仲棠的身边吧!苍龙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况且你父亲也不会亏待你……”
雷皓尔的所有希望就在这一瞬间,被母亲,被现实残酷的击溃了。
天际阴霾下来,有乌云游移而来。
袁衡煦和冰冢单独两人冲入秦仲棠的花园住宅。
袁衡煦迅猛地后抄上去将枪顶住了看门人,冰冢披着手雷紧守他直闯而入。苍龙的手下聚集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苍龙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地下来。“何必动武呢?袁衡煦,现在这个世界是讲和平的。”
“我只想要回我的女人。”袁衡煦利落的开口。
“哦,雷皓尔的父亲不在,你是没法征询他的意见了。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帮你做个人情。”他走近袁衡煦身边。
“你可以见她,但你得先求求我。”苍龙傲慢地说,盛气凌人。
“……我求你……”袁衡煦尚未说完,苍龙伸出食指摇了摇,“麻烦你,在我面前求我;也请你的人站在一边不许放一个屁。”
袁衡煦向冰冢示意放下手雷。冰冢向他摇了摇头,但他执意不放弃,走向苍龙面前。苍龙绕到他身后,猛地拱向他的膝后,使他跪了下来。袁衡煦任凭他**;冰冢急于冲向前,却被身后苍龙的手下反扭住了双臂,无法动弹。
苍龙当着众多手下的面,给袁衡煦套上了狗颈圈,一片哄笑。“请你慢慢地从这里爬到楼梯。”
袁衡煦闭了闭双眼。只要能让雷皓尔回到他身边,他不在乎。苍龙再怎么捉弄他,总得让他见到雷皓尔,否则失了信不好在手下面前交代。苍龙做出灵机一动的样子,“等等,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玩游戏是应该增加一点难度的。”苍龙将身旁两只花瓶拎高后往地上摔,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爬过去,爬到楼梯,你就能见到你的女人了。”
袁衡煦听到冰冢在喊大哥不要,但他已不顾一切,只是忍着巨痛一点一点爬过去。裤子早已划破,每先前挪一步,碎片便悄声无息的扎进肉里,膝盖与手掌已血肉模糊。他咬紧牙关,汗水从额头不断渗出。但他一心盼望着要带走皓尔,这种意志力是不可磨灭的。
一路上都是血迹。袁衡煦终于爬到了楼梯,他解下了狗项圈,慢慢站立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
“听别人说你袁衡煦骨头很硬,”苍龙笃定地坐下沙佑发,身边人为他点上一支雪茄,“看来果真如此。”
开了门,雷皓尔看见了袁衡煦。她不再意外,只是痛心地瞧见了他的伤口。
“跟我走。”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转身想带她走。
“不,我不走。”她在挣脱。
他诧异地望着她,忍住锥心般的痛。
“我不能跟你走,”她冷语若霜,“放了我吧。”
“为什么?!”
“……因为,我……我要跟苍龙。”雷皓尔假装坚定,不想露出一丁点破绽。因为衡煦,因为母亲。——衡煦,对不起,我没得选择,我不能一个人自私。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帮你的地方,也许从此刻开始,你我在生命里再也不相欠了。
袁衡煦什么也没说,决然地掉头离去。
雷皓尔站在原地,幽怨地目送了他,泪水从眼里汹涌而来。
看见袁衡煦蹒跚地走下楼来,苍龙得意的笑谑:“你真是失策呵。”同时他也示意手下让出路来放他们走。冰冢一挣脱,便立即上前搀扶住袁衡煦。
冰冢扶着大哥坐上了阿震来接应的车,阿震迅速地地踩下油门飞驰离开。雨很大,车厢里的窗玻璃雾气弥漫,雨刷在冷漠的摆晃。
袁衡煦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低声哀怒地咆哮,他不知道为什么雷皓尔会背叛他。
“大哥,算了吧!”炼狱不忍心地劝他,“她只是个女人!别为一个女人迷失了你自己!”
阿震留意到苍龙他们没有追来。车子已经远离秦仲棠的住宅,
六十公里之外。雨竟越下越大,坠在车窗玻璃上的声音很沉痛。
袁衡煦早已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霍地,迎面而来五六部黑色宝马成圈的把他们的车子团团围住,阿震避不得已紧急煞车。三个人警觉的取出枪支,屏息等待大敌当前。
袁衡煦紧紧攥起拳头,筋骨突兀着,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从正前方的主车里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撑着伞,又打出一把黑色雨伞,等候车厢里的主子。
终于,从里面下来了一位袁衡煦久违了的叱诧风云的人物。
宋烈楠把袁衡煦三人安排在了他的办公别墅里,特别请了医生为袁衡煦清洁包扎伤口。当然这一切全是秘密进行的,他是政界要人,办事必须火烛小心。
其实二十多年前,道上最狠的是独龙社,可以呼风唤雨,连政府都对之头疼。而宋烈楠原名宋寰,就是当时极有威望的独龙社的幕后大当家。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势,还是个隐藏的神秘掌权人。算起来更是袁衡煦的长辈。他后来隐退道上,之后入了政界。在这以后,独龙社被分裂成几个不同头目的组织,但彼此互不侵犯,相互协作共存。
若干年后,社里开始起了内讧。
社团纷纷敌对。
医生走后,宋烈楠与袁衡煦相对而坐。袁衡煦看得出,宋烈楠身边的护卫,全是高等军人的出身。
“我知道,”宋烈楠一副权者的威严,言辞极有力度,“沉雷死了,如果是你一个人跑路,那说明是你有问题;但结果是你和你的兄弟一起跑路,就表明了是苍龙他大有问题。”他站起身背着手,想到了爱女清旋,“早猜到苍龙是个靠不住的败类!”
宋烈楠显然是想借袁衡煦之手除掉苍龙,全因苍龙觊觎自己原来留给女儿的一切。因碍于自己的地位,他不能光明正大去置他死地。再说,苍龙不是个小人物,只有袁衡煦才能摆平他。
但目前在道上袁衡煦还背负着谋害拜把兄弟的罪名。宋烈楠自然是要出马替他说句话;只要他一开口,袁衡煦便很快能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