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软语相求
而今的大楚王宫,就好比一处地狱深渊,出奇的是,今夜的清风小院也是如此。
轻罗从侍卫口中听得消息,回身进了院子,看见跪在男人面前的伯翼,她沉着头,眼中略微露出一丝异样,但没多说话,径直向站在台阶上的御风垠走去,在他面前行了礼。
“主人,冯佚被抓了,兖戎将她关在了闭幽司,要亲自审问。”轻罗说完,暗地里瞄了眼跪在前面的伯翼,再瞧了瞧男人的脸色,继续低声说:“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寻遍了北安五郡,还是没有女帝的消息。”
男人手里捏着一缕碧发,他狭长的眉眼微微舒张,眼中深邃的如同龙渊里的潭水,莫不可测。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轻罗知道,他越是这样沉稳如山,心里便越是不安。
“谁给你的胆子,也配取她的命?”
他语气平平,依旧听不出什么愤意,但当他转过身时,那双墨黑的瞳孔结合起那张冷峻如山的面孔,让伯翼连话也不敢说。
原本无风的夜,此时此刻,伯翼反而觉的背后一阵凉风入骨,凉到她头皮发麻,除了害怕,她更多的还是心涩和不甘。
伯翼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咬着唇,愤懑不平地说:“主人为了她和北梁,甘愿委身在楚国,伯翼就是看不惯,凭主人您的才能,为何要在她面前这般忍气吞声。主人已经得到了大公子的信任,只要等到大公子继位,凭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完全能够坐拥整个九州朝野,何苦要为了一个区区的北梁放弃似锦的前程,伯翼实在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是,伯翼不需要明白,可是主人别忘了,我不只是您的奴婢,还是楚国人。”
伯翼抬头看他时,眼眶里含着的泪一滴一滴打在她手背上,她抽泣着挺起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为了大楚,我不会让您拿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南楚去成全她,更不会让她活着回到北梁。”
她的眼泪晕花了脸上的浓妆,可仍旧抱有希望的仰视着眼前的人。
御风垠双手背在身后,他毫无情面的放了话。“谁都可以死,唯有她不行。”
“主人,华大人已经去了北梁,一旦见不到梁凤衣,大王必会发兵,到了那时,她一样也会……”
伯翼没将话说全,她硬气的瞪着眼睛。“即便她没死,若让她夺了天下,您可是她最大的威胁。梁凤衣心狠手辣,她会放过您吗?”伯翼说着,突然她脸色一变,眼里满满惊诧,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如同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梗塞的难受。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那根不知何时刺穿过自己心脏的毒针,她慢慢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痴痴的望着御风垠刚收回的手,眼中尽是崩裂的绝望。
御风垠冷酷无情的眼睛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该庆幸她还活着,她若有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伯翼听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仰头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她从来都没奢望过会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她更是没想过,自己最终会死在他的手上。
御风垠的毒针可以让人死的毫无痛苦,伯翼哀伤的眼睛对着他,艰难的吐出几字。“主人……千万不能让她……活着……”
直到她闭上双眼的那刻,男人都无半分怜惜。轻罗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渐而生出几分愧疚,她松了口气,问:“主人,剩下的人该如何处置?”
御风垠没开口,转身进了屋子,他走后,轻罗回头对手下吩咐:“将这些人带下去,全部处死,别脏了主人的院子。”
院子里的树被风吹的莎莎的响,她看着下人抬走了伯翼的尸体,迈开轻缓的小步,走进屋子。
轻罗捏着帕子倒了杯热茶,递给坐在席上的御风垠,她眼神儿空洞无神。“主人放心,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只要女帝没落入他们手里,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小心地放下杯子,规矩的站在男人身前,俯身行退。“主人一天都没有用膳了,奴婢熬了莲子羹,这就给您端来。”
她低着头,刚走到门口,‘唰’的一声,三根银针正正好好的竖在她眼前的门棂板上,轻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她心知肚明这其中的意思,所以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往前多走半步。
“今日我不杀你,但有下次,我也绝不会饶你。”他挽着袖子,面不改色。
轻罗咽了咽嘴里的咸涩,压低了脑袋,眼中含了层雾水,点头说:“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抹了把眼泪,跑了出去。
院里的下人看到她红着的眼睛,担心的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主人……”
“没有。”
“主人也真是的,为了那个北梁的女君,竟然连伯翼姑娘都处死了。”
“不准胡言乱语,伯翼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轻罗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对下人说:“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起,否则让主人知道,我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了,姑娘。那……北梁的那个女人还找吗?”
轻罗沉默了,是她告诉的伯翼,梁凤衣的身份,也是她给伯翼传的消息,只是没想不仅没能杀了梁凤衣,反而让伯翼赔了性命。
“当然要找,主人很担心女帝。”
“可奴才看的出来,这些年姑娘对主人的情意,若不是姑娘对主人的一片真心,也不会如此就将清风令拱手让于他人。”
“你……你说什么?”轻罗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清风令是御风垠下达重任的玉令,一直都由她受理,她什么时候交给过旁人了。
“姑娘怎么忘了,不是你昨日让奴才给莫凃姑娘的吗?”
“我?”
轻罗惊讶的眼睛看着他,她心里不由憋了口气,忍着难过,强颜欢笑的说:“是我忘了,那莫凃姑娘可有说了什么?”
“莫凃姑娘什么也没说,接了令就带着人离开清风院了,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必这几日太累了,可要好好休息了,奴才先告退了。”
这样明亮的月光,却照的她心里隐隐发痛,一种无法言语的失落和后悔在她头脑里挣扎,轻罗抬手抹去泪珠,走向膳房。
天也沉的快,苏决抱着一堆枯木柴枝回来,甩手往地上一扔,扬起一阵土灰。树枝被随便堆的里倒歪斜,他半蹲着敲了几次石头,趁着火星燃起的时候塞了把叶子,才算费力的将火生了起来。
梁凤衣平静的看着手心儿里的那块半残莲玉,她清冷孤傲的眼里多了分少有的温存,也没管男人在那边儿鼓弄着什么,只当苏决拿来烤好肉给她,她才抬头淡漠的瞥了眼。
“是不是很香?”他嘴巴里嚼着,将手里拿着的树枝递给她,见她如此忽视自己,硬是塞进她手里。
“只要有本公子在,保你不会饿肚子。”
他得意的朝她笑,鼓着两腮,看着手里的肉,边嚼边在那儿不停地絮叨。“小爷我也真是命好,老天爷都在帮我。”
“怎么,你是捡到天上的馅饼了?”梁凤衣挖苦他。
“馅饼是没捡着,不过这鸽子肉,不比那饼好吃多了。”
他咽下肉,一脸标配的邪笑着说:“小爷我就那么弹指一挥,你猜怎么着?打中了一只胖鸽子。”
“然后你就把它烤了?”
“不。”他晃了晃手指头。“我还给它洗了个澡。”
梁凤衣把脸一别,她竟忘了,像他这种人怎会和正常人一样,同他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你扔了干嘛,好好的肉不吃,丢了多可惜。”他津津着鼻子,捡起地上的鸽子肉在手里吹了吹上面的灰土。
他眼睛一眨,又说:“这鸽子的毛色如雪一般的纯白,翅膀里还有支粉色的羽毛呢,我觉得好看,特意把它拔下,给你带了回来。”
苏决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粉色出彩的羽毛。
梁凤衣看到时,脸色瞬间僵冷,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若透骨,睫毛压抑不住轻轻的颤抖,犀利的双眸死死盯着他,如同刀子般想要在他身上剜出几个窟窿来。
她尽压着怒火,平静的看着他。“我若没猜错,那是一只生于石岐之地的玉王鸽?”
“它居然是玉王鸽?难怪毛色那么好看。”
梁凤衣目光中寒意逼人,接着说:“它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苏决听了,忽然笑了起来,激动的说:“还真有,但是烤着烤着就没了。”
忽然他脑子一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舌头打了个结,心虚地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若说那鸽子是我养的,你觉得合理吗?”
苏决目瞪口呆,赶紧儿摩挲了两把嘴,尴尬的笑,岔开话。“这怎么可能……”
他说着便要溜走,被梁凤衣扯住衣领一把给拽了回来。
“怎么不可能。”
梁凤衣一双凶狠冷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那种危险的压迫感让苏决无法呼吸,只能软语相求。
“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你吃了我的鸽子,误了我的大事。苏决,这笔账,你觉得我会怎么和你算?”
他咬了咬嘴唇,愁眉苦脸的望着梁凤衣。
“染染……”
“染染你别生气,气坏了对身体不好,不就是一只鸽子嘛,我赔给你就是了。”
“我不要你赔,我要你现在全部吐出来!”
梁凤衣寒冷的眼睛盯着他,抓住他的衣服将他重摔在地上,一拳接一拳狠狠打在他身上。打到他口吐酸水,还是不能解气。
“染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等咱们出去了,我把整个石岐都买下来送给你,你喜欢哪只鸽子就养哪只,喜欢多少就养多少……”
他委曲求全,想从一旁逃开。
梁凤衣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扬起拳头的瞬间,苏决突然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的盯着她的身后,转脸看向她,唇齿不清的含糊着说:“染染,好像有……狼。”
"帝女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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