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都想起来了……
故乡……
那里是所有事情的根源……
随着卓娅同调查兵团返乡,在离【比特利】镇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感觉到隐藏在身体里的某种“力量”空前活跃着,身体就像是一盒分量十足的沙丁鱼罐头,里面拥挤着无数的人,她们激动的等待着拉环被开启,终于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了。
亢奋在加剧,卓娅的精神几乎快要崩溃,她好像背负了成千上万人的激动情绪,持续高涨着,单薄的身体再也难以承受,最终瘫软在马背上,任凭意识逐渐远去。
在5年前。
成群的巨人穿过了第一道玛利亚之墙,疆土付之东流,百姓落荒而逃。那一年卓娅17岁,她选择留在家里任凭被巨人们吞噬。本以为对生活失去期待后,死亡就会没那么痛苦,结果她错了,在肚皮被巨人尖牙划破的瞬间,她品尝到了就算嘶吼到下巴脱臼,也无法表达的痛楚。
如何从食道滑落进去的记忆并不清楚,当时卓娅脑子只有——我不想死。
死亡之后会处于什么境界恐怕没有人知道,但卓娅却觉得进入巨人身体里后无比的舒服。她的记忆中是这样记录的:那感觉就像置身在硕大的浴缸里,温度不高不低刚刚好,水满溢出来恰到好处的将身上每一处都包裹其中,四周宽敞就算四仰八叉的也能尽情享受,完全不会有拥挤的感觉。
所有痛楚都烟消云散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身体体验着绝顶般的放松感受……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身上的伤口得到了治愈,原本已经干瘪萎缩的双腿竟然也渐渐感觉到了温暖,水流从周围淌过,双腿在流动的生机中随波荡动,她能感觉到好像有新鲜血液灌入到双腿中,获得了重生般的活力。
……
环境太过舒适,甚至让人产生诡异的期待。她觉得巨人的身体里作为依靠的窝点非常理想,简直是爱不释手!她肆无忌惮的吸收着巨人身上的养料,贪婪的据为己有,将这些养料转化成能为自己服务的“能量”,大快朵颐的吞噬着。
夺取资源的过程复杂又漫长,卓娅渐渐感应到,帮她做到这一切的不只她“一个人”。她决定回到不止一次梦到的广场中一探究竟。
在那里,她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卓娅,她们在一起交谈、嬉戏。她们对卓娅本人有的表现出友好,有的则进而远之,虽难以一下子融入她们之中,但彼此也相安无事。
卓娅觉得将她们关联在一起的羁绊,也许就是——大家都靠着吸收巨人的养料在存活。
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卓娅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身体积累的“养料”越来越多后,【其他的卓娅】开始变得不再安分,她们尝试调整本体身上的各个器官,让这些器官的机能发生微妙变化,不仅仅是让有缺陷的部位愈合,她们更致力于强化神经系统,让身体的敏捷程度超出常人;之后甚至连面部五官和女性特征都得到相应的细化,使她的容貌更加精美,身体更加诱人。
一切都进展的畅通无阻,那些成千上万的“卓娅”变得更加贪心了,开始打起了这只巨人住所的主意……
她们小心翼翼的向着巨人身体里扩散,企图将领土渗透到巨人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首先从巨人身体的构造物质入手,然后修改巨人的构成配比和遗传基因,收集有用的情报和基因代码。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过程漫长,但她们狡猾的躲开寄主的防线,尽量不与寄主巨人的防御体系发生正面冲突。她们是有所顾忌的,毕竟是一个物种在企图剥夺另一个物种的生存权,将其据为己有。
她们将这种自私的侵占称为——革命。
终于,在掠夺进行过半的时候,饲主巨人感应到了她们的存在,原本构成的寄生关系不再稳定了,巨人身体里的防御系统和免疫系统开始排斥她们,而她们也为迎战这一天做足了准备,寄生体与寄主在巨人身体里爆发了一场优胜略汰的生化革命。
没有战火硝烟,却是两个物种间你存我亡的较量,比任何人与人之间的战斗更加残忍,因为它们没有人性可言,更谈不上对另一方的同情。最终较量还没有分出胜负,巨人的就已经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压力,趋于崩溃。
【成千上万的卓娅】见那栋身体大势已去,都退回到【本体卓娅】的身体中。在梦中,卓娅再次看到广场上人满为患的情境。
最终巨人的身体崩溃了,卓娅从巨人身体里出来,她遇到了调查兵团,成功回到墙内后又参加了训练兵团。
……
……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想起来这些。”
卓娅麻木的注视着故居屋顶上的大洞,她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向某个不存在的人提问。
在与调查兵团回到故乡的途中,卓娅一度昏倒过去,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兵团带入家中,士兵们正在她的家里寻找着父亲留下的矿山地图。
家具上落着厚厚的尘土,太久没有人烟,建筑陈列显得了无生气。
“你总算想起来了。”身体里有个女人的声音这样问候着她,语气就像是老朋友会面那样随意自在。
……
哭笑不得,卓娅觉得自己就是疯了,重度精神错乱,竟然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大概只有电椅和药物才能是她的归宿吧!
那个女人就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带着细声细调的笑声,如同一个慵懒的女人在逗弄她的宠物。
“首先我要说,你和我们不是同类,以后也不会是。”
“但只有我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你是我们的家,我们的至亲。”
……
我是她们的家?
卓娅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在巨人体内的4年间,正是这些“家伙”向寄主巨人发起入侵,企图控制它的身体,她们能做到如此肆意妄为,就是因为最终她们都可以再退回到自己的体内。
“这些年你们都在利用我,藏在我的体内!”
【利用】这个字眼说出来时显得及其刺耳,卓娅一团怒火烧到心头。
之前还漫不经心的女人声音突然冷哼了声,但她很快收起波动的音阶,将声音调整到平缓。
“呵呵,你先别那么凶,我们对你可算是倾注心力,百般呵护了。”
“亲爱的宝贝,你可别忘了,我们不止一次救过你哦,矿山的灾难是一次,被巨人吃掉后又是一次。”
“你要永远记得,能活到现在全是归功于我。”
……
卓娅沉默了,她脑子一团乱,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她的体内?还有矿山、巨人、死亡,乱七八杂的疑问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虽然异常混乱,但卓娅知道,这女人说的实则没错,几次遇险能奇迹般的存活下来,就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力量。
“嘻嘻,别太紧张了,现在我很高兴的告诉你,亲爱的宝贝,通过这段时间的验证,我发现我们不但非敌对关系,而且会是紧密到形同姐妹。”
“说的直接一点,我们中缺少了谁,这个身体都会死。”
……
好似是在说着套近乎的话,实则没有一点点退让的意思,她一直在强调和卓娅的平等关系,【我在你在,我亡你亡】。
“现在,我需要你到矿山里去完成进化。”
“!”
矿山?进化?它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去你的鬼话吧!我不会听你的!”卓娅忍无可忍了,口口声声的说着平等的话,实则利用她去达成自私的目的!
“不要再说是我的姐妹!”
“永远不要!”
女人轻笑着:“呵呵,不去也没关系的,只是这么下去,那些巨人就要都冲过来吃掉你的人类朋友了。”
!!!
卓娅的汗毛根都随之竖起,她能清楚的听到逐渐逼近的巨人脚步声,还有兵团成员激烈的呐喊,以及巨人撕裂尸体时的咀嚼声……
每一个同伴离去,人类的心都在滴血。
“哎。”女人叹了口气,“那群愚蠢的大块头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毁掉咱们,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要啊……
是因为我……
是我吸引了那么多的巨人过来……
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攻向这里……
沿途残害着生灵,攻击着同伴……
卓娅的心像是泡在冰水里,彻底凉透了。
“亲爱的姐妹,为了你想要保护的人,去矿山吧,在那里我能得到进化的力量,而我的力量,也会是你的力量。”
……
为了想要保护的人——
脑子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失去父母后的卓娅曾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被同镇的人排挤,被人冷眼。可现在她觉得生活的很充实,她有了新的目标,只有在调查兵团中,她才觉得能被真正认可。
现在这些人都要被吞噬了……
“这么多的巨人,恐怕战斗到最后连利威尔也很难脱身的。”
“如果他死了,你会很伤心吧。”
住手!
不要读取我的记忆!不要企图摸清我的感情!卓娅心里在嘶吼着,她拼命抵触着有关利威尔片段记忆被对方读取。
然后……
她头脑中被那个女人恶意放出了利威尔兵长被杀死后的图像。
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兵长的脸色惨白,他脖子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发出碎裂的声响,身体不住的抽动,一下一下的毫无规则。
就算知道影像是假的,卓娅的心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像毛孔里都能喷出泪水……
“我——会去矿山。”
下定决心后,卓娅还有个疑问环绕在心间,她开口问向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封存我的记忆?让我忘掉被巨人吞噬到的4年间的事情!”
……
“呵呵。”
“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断断续续的,就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大笑不止。
“别自作多情了,你那四年间的记忆和我有什么关系。”
面部肌肉在颤抖,卓娅睁大眼睛,撑大的程度仿佛要裂开。
“是你自己逃避掉了那4年的记忆。”
轰隆——
一声巨响,搞不清是哪里坍塌了,就算周围的建筑还屹立不倒,在卓娅心中,她已经被埋到了废墟中央,原来是她自己被现实击败了,夹着尾巴故意抛弃了记忆。
这时清澈冰冷的男子音在耳畔响起,卓娅辨识出说话的人是利威尔兵长。
“卓娅,你对我们隐瞒了双腿瘫痪的事情。”
隐瞒……
兵长说的没错,卓娅承认了是她自已一直在隐瞒,一直在逃避,以为遗忘和假装没有发生就可以屏蔽掉问题,结果到头来,隐瞒的事情才是问题所在。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把衣服浸入到皂水中长久侵泡,就能遮盖住战场上流血杀戮的味道。”
“我以为没人知道,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卓娅站起来走到满目沧疮的书架前,从两书之间抽出一张折叠着的纸张,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父亲的工程图在这里。
将图纸揉烂了塞到嘴里,咀嚼吞掉,这种情况下,大家去到矿山只有死。
“逃避、隐瞒、遗忘,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可公布的情报
因为巨人的世界里难以判断人类对生物研究到何种层面,所以【成千上万的卓娅】即为主角身体里的细胞。
情报节奏为:变异——寄生——寄生体革命——进化——未知——未知——未知——未知
其中变异原因——未知,与卓娅对话的女人——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