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轻松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没有班主任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今天是周三,徐玮就要从北京回来了…
上午,窦缨来到学校时,还带了一个大书包来。一进教室,所以人都觉得奇怪-------从未见过窦缨背书包,他一直把书放在班里,来和走都是空着手的,今天却背了包来。
坐到座位上,施月都感到奇怪。“哟?终于见你背书包了。难得难得。”她笑着说。
窦缨打开书包,把里面的书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施月一看,这些都是平时的课本,但在窦缨的“保管”之下,几乎还跟新的一样-------他几乎不听课,这些书也没怎么用。
“这不都是上课的书吗?今天怎么想起来带来了?”施月问。
“你不是说,要给我补课吗?我总不能空着手来。”窦缨说。
施月很意外:“你不是不愿意吗?怎么,回心转意啦?”
窦缨点了点头说:“我想过了,你的话有些道理,在学校里呆着,也不是件坏事。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考大学。”
这句话、让施月惊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窦缨的嘴里能说出“考大学”三个字,简直太不容易了。
“哎哟,今天怎么了?是什么日子?我不是在做梦吧?”施月说。
“哪儿那么些废话?我不听你的你跟我闹,听你的你又不信了。”窦缨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对我说的话------到时候你去上大学,我没去,你又在外地的话,我们就不能常见面了。我不希望我们就此分开。所以,你上什么大学,我就上什么大学。总之不跟你分开。”
施月突然很感动,也更清楚自己对于窦缨有多重要-------自己就是他的动力,甚至能改变他的意志。
“好,”她说,“只要你肯努力,我一定会帮你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窦缨说,“我和你不同,你一直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但我是几乎不听课的。”
“来得及,肯定来得及的。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施月说,“你说你不听课,但整天坐在这里,也耳濡目染了。没关系,我们先补文科的,那些很多是要背的,并不难。理科的…再慢慢来。”
“行,就听你的。”窦缨说。
施月突然笑了,说:“我上师范大学你也去啊?”
“当然。”窦缨说。
“那你准备当什么老师呢?你在学校能教什么?”
“教格斗。”窦缨说,“就教那些…像你一样弱的学生,教他们怎么防身。”
“去你的!你才弱呢!”
“你要好好上课,我要是听不懂,就揍你!”窦缨说。
“哪有你这种学生啊?自己学不好还打老师。”施月说。
“那我不管,谁叫你打不过我?”窦缨故作蛮横地说。
施月又被他气得笑了,每次都是这样,他越是不讲理,她反而越觉得他有趣。
二
当天下午,徐玮就到学校了。这让施月很紧张。毕竟,前几天,她和窦缨在公园里、还被陈皓冉撞了个正着,她不知道陈皓冉会不会去告发。
她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她决定死不认账,不管徐玮怎么问她。
但是,一直到晚上,都平安无事,这倒更让施月猜不透了------------她本以为陈皓冉一定饶不了他们----前几天闹得那么僵,窦缨还打了他。但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确实让她感到意外。
晚自习的课间,窦缨被方鸣叫去了办公室,新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方鸣叫他统计一下分数。窦缨喜欢在方鸣那里工作,他可以坐在椅子上,听着广播,喝着饮料,一边誊分。方鸣就是个随意的人,窦缨自然也能享受到这些。现在,他这课代表当的是有滋有味。
施月一直在教室,写完最后一道习题,她就起身,准备去倒杯开水。
但刚走出教室,陈皓冉就迎面走过来,把她拦住了-------他在此等候她已久了。
“能借一步说话吗?”陈皓冉说。
施月本能地感到紧张,但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她就知道,陈皓冉不会罢休的。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主要是怕陈皓冉此来是个陷阱,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冲动,对她做什么。
“你放心,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陈皓冉说。
施月想,该来的总会来,都在一个班里,躲也躲不掉,于是就答应了。
陈皓冉带她来到走廊边,一个较僻静的地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温和,也很诚恳地对她说:“前几天的事,很不好意思,怪我,说话太难听了。我当时也是太冲动了,现在我向你道歉。”
几天前还把她骂得狗血喷头,现在又来道歉,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实在让施月云里雾里的。
“哦,没什么,”施月说,“监视同学,这也是你的职责,我不能怪你。”
陈皓冉笑了笑说:“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和窦缨好上了?”
一提到这个问题,施月又变得敏感了。这很难回答。说是,那就等于自己承认了----也许陈皓冉正希望她“上钩”呢;说不是,但他都看见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我都看见了。”陈皓冉说着,又逼近了施月。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刻也不放松。那认真的眼神里,还透着一股不依不饶。他继续说:“你别瞒我了,我真的全看见了。普通的好朋友、是不可能那样亲密的,根本不可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施月问。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没想怎么样。”陈皓冉说,“我只是想劝你,真心劝你,趁早和他断了。否则你想过没有,万一这事让徐老师知道,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是决不能容忍身边有人这么欺骗她的。以前也有过例子的,你不是不知道!”
施月心想:“你不乱说,谁会知道?”但她没理他,她也最讨厌有人这样威胁她。
陈皓冉到现在,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就直截了当对施月说:“而且……而且,你知道,我其实…我其实才是真正喜欢你,对你好的。”
施月感到莫名其妙,奇怪地问:“你喜欢我?你什么时候对我好了?”
“我经常考试前来帮你,把笔记都给你;还经常帮你扫地,怕你累着,这些还不够吗?尤其那一次,我在班主任那儿帮你作证,当时情况那么危险,要不是我,老师能放过你吗?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你,把窦缨带的武器给藏起来的。”陈皓冉说,他缓了缓,又对施月说:“跟他断了吧,他这种人,是不可能真对你好的,他是个混混,只是想玩玩你而已。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你和我在一起,肯定比跟着他好,我们可以一起考进重点大学的。”
施月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也直截了当地说:“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以后也麻烦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难道我还不如那个小流氓?啊?!你说我哪点不如他?”陈皓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就是个人渣!恶棍!他祸害学校,将来还会祸害社会!他这种人就该坐牢!枪毙!”
“你闭嘴!你才是祸害呢!”施月也忍无可忍了,“你哪一点都不如他!他至少不当告密者,不出卖朋友!不像你,整天都在背后捣鬼!”
施月突然的发怒,把陈皓冉也吓了一跳。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天,他才气得冷笑两声,说:“好,好,讲的太好了。‘背后捣鬼’你都说得出来。看来我是没看错,你确实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就继续跟那家伙混在一起,你就堕落吧!你迟早也变成个混混!但你别忘了,你们俩的事,包括讲的话,我可全都知道!”
施月最痛恨这么受威胁,现在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索性也没顾忌了。
“你知道又怎样?”她瞪着陈皓冉说,“你不就是想去徐玮那儿告发吗?你去啊!你不过就是个纪律委员,管管课堂纪律而已,放学后的事你根本管不着!我跟谁交往,不跟谁交往,跟你都没关系!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着我,侵犯我私生活的话,你就试试!”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陈皓冉在后面大喊:“好!你记住你的话!你别后悔!”
晚自习下课后,在回去的路上,施月一直都在生气,她今天“大姨妈”来了,心情本来就很无常,再被陈皓冉那么一闹,就更烦了。
“到底怎么了?一路上都撅着嘴?”窦缨问。
施月把今晚陈皓冉对她说的话,怎么威胁她的,都告诉窦缨了。
“只是威胁?对你动手了吗?”窦缨问。
“那倒没有。他还不至于那么鲁莽。但他那个样子也挺吓人的。”施月说。然后,她又很担心地说:“我真的好怕,你说,他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吧?他这样的人是不择手段的。”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窦缨说。
他也做好了准备,只要陈皓冉敢碰施月一下,他就立刻去废了这家伙。
施月接着说:“我主要是担心,他会去班主任那里乱讲,班主任又那么信任他。徐玮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如果被她怀疑,以后我们就没安稳日子了。她不搞我们才怪呢。”
窦缨沉思了一会儿,说:“是我连累你了。”
“没有没有,这不存在什么连累。”施月说。
“真的。陈皓冉不管对你做什么,其实都是在针对我,徐玮也是。”窦缨说。
“我知道。”
“我现在,还在留校察看,知道我上次为何被处分吗?”窦缨说。
“不是因为打架吗?”施月说。
“是打架。但实际上,这事一开始是不会被学校知道的---------是陈皓冉告的密。”窦缨说。
“什么?”施月很惊讶。
“是真的,”窦缨说,“当时,我是和高三的杨方、在打球的时候打起来的。当然,是他先动手的。他想独占球场,仗着他是学长,命令我们滚蛋。当时他们人很多,郑漾吃了亏,所以我们在放学后对他报复。我当时没想太多,就在学校旁边、苏州巷那里动手了----杨方每天都从那经过。
我当时找来很多人,我们打胜了,但也惊动了学校和派出所。徐玮和教务主任、带着保卫科的人来到现场,把我们逮个正着。我当时以为是巧合,以为他们是听到动静了。但后来我才知道,在学校里面,是根本听不到苏州巷的动静的。
我开始怀疑了,也开始调查。后来查清楚,是陈皓冉举报的。他早就打听到我们晚上要动手,所以一开始按兵不动,等我们打起来,他就马上去举报。如果不是他,学校就不会知道此事,我也就不会受处分。”
“原来是这样。”施月说,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了真相,“那这么说,在当时,你和陈皓冉就有很深的怨恨了?”
“其实本来不该有怨恨。我跟他进水不犯河水。但陈皓冉在班里很强势,他负责监视,很多人不敢惹他,他也就更狂了,好像谁都得听他的。他也想让我听从他的,但我最讨厌任人摆布。所以有一次我就警告他,如果他再敢来对我下命令,我就让他全家残废,我知道他家的住址。那一次让他很没面子。怨恨也就此结下了。杨方这件事,正好让他找到了报复我的机会。他和杨方的关系也不错,同时还算是帮朋友,真是一箭双雕。”窦缨说。
“是啊,陈皓冉确实太狂了。只要不顺着他的,或得罪过他的,他都不放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老师和学校信任他吗?仗势欺人!你好在也很强势,你要是个老实人,还不被他欺负死?”施月很不忿地说。
接着,她又问:“唉?那既然是杨方先挑衅的你,那他也有责任,况且他也打架了,为什么学校只处分你呢?”
窦缨笑了,说:“学校对我是什么态度,你还不清楚吗?我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了。况且,杨方又是校长的侄子。在整个事件中,他都是被当作受害者来处理的。而我是行为恶劣,不思悔改,报复同学。”
“我去,这帮人真是…”施月都无语了。
“这很正常,不足为奇。”窦缨说。
正说着,他们经过了一家冰淇淋店。施月很想进去,她实在抵挡不了冰淇淋的诱惑。但这几天,她不能吃凉的,也只好看看就走了。
“对了,你是……去年暑假前,受的处分吧?”施月问。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比这再迟一点。”窦缨说。
施月琢磨道:“留校察看期是一年。唉!快要到了哎!只要一年内不再犯校规,期满后,处分是可能被撤销的。”说到这儿,她终于兴奋地笑了,拍了拍窦缨说:“快了快了,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加油!再坚持一段时间,你就解脱了!”
“我坚持着呢。”窦缨说,“我现在下课也不抽烟了,上课连话都不讲了,就差吃素了。上次那个2b化学老师还在课上表扬我,说我是‘好学生’。我居然成‘好学生’了,看来我真是堕落了。”
施月笑个不停,化学老师的确那么表扬过窦缨,当时全班都笑了。
“别这么说,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在努力啊。”施月说。
窦缨点了点头,说:“看来,我是让你同化了。”
三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徐玮就让施月去她办公室。施月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暴露了。
但是,这次真是她多虑了。来到办公室,徐玮并没有问她有关窦缨的事,反而表扬了她,说她这段时间工作做得不错。
这倒让施月心里没底了,她只能大概推测,陈皓冉或许、只是或许,还没把她和窦缨的事向徐玮举报。
不过,更让她没底的还在后面。谈话到了最后,徐玮突然对她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更应该明白自己的职责,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作为纪律委员,你更应该自觉。好了,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从办公室出来,施月感到很不安,班主任最后的那番话意味深长,实在让她难以琢磨。但很快,她也坦然了-------班主任一向如此,又岂是她能揣测的?
这些天来,施月每天都在给窦缨补课。她说到做到,每天的晚自习,就是他们的上课时间。
今晚,施月给他补的是英语,她正在报单词让他默写,窦缨可受了罪了。
“国外的,海外的,”施月报道。
“海外的……”窦缨憋了半天,没想起来这个词怎么写。
施月接着往下报:“英雄。”
窦缨马上就写出来了,他整天打《英雄联盟》,对这个词再熟悉不过了。
为了让窦缨找到自信,施月有意报一些很简单的词汇。她接着报:“咖啡。”
“有没有卡布奇诺?”窦缨问。
施月把书放下了,说:“你认真点行不行?”
“废话,‘咖啡’我能不会吗?换一个!”窦缨说。
施月笑了:“不是想给你找点自信吗。”
窦缨把笔扔下了,抓了抓头说:“该死。”
施月也把书放在了桌上,说:“唉,看出来你是烦了。这样吧,我们换一样,复习一下历史好不好?”
“行,都听你的。”窦缨无精打采地说。
施月打开历史书,还是以问答的方式给他复习。她说:“我问你哦,导致唐朝最终灭亡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藩镇割据。”窦缨随口答道。
施月看了百~万\小!说,惊讶地说:“不错哎!非常正确!”然后,她又说:“唉,我就老是记不住‘藩镇割据’。每次都考错。历史老师说,我再出错的话,就打我手心,一直打到我记住为止。”
“你是该打!就这几个字还记不住?”窦缨说。
“几个字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个原因记不住嘛!干嘛那么凶啊?”施月说,“是我在给你上课唉!”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唐朝最大的隐患就是藩镇。节度使兵权太重了。尤其安禄山,担任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半壁江山都是他的,不造反还等什么?”窦缨说。
施月点点头说:“你历史真不错,比我都好。要好好复习一下,肯定能考好的。”
“你过奖,”窦缨说,“我哪能跟你比?”
“真的,你说的好多我都不知道。”
“我看的都是野史。安禄山这个我还是听评书里讲的。”窦缨说。
“野史也不错啊,有的据说比官方的还真实呢。”施月说,“唉,有扯远了。我再问你哦,”…
就这样,每天晚上,窦缨都要上两个小时的课。
他本以为这就是闹着玩。但没想到,时间一长,还真有了效果。在新一轮的月考中,他的成绩明显有了进步。语文、历史自不必说,就连英语都及格了。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觉得,施月还真有当老师的天赋。她很会讲课,又很耐心,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师?她以后必有前途。
施月也总在鼓励窦缨,叫他别放弃,说像这样进步下去,高考肯定是有希望的。窦缨也感觉到了一些希望。他才知道,自己在书本上也并非一窍不通,还是有一定潜力的,现在,他突然有兴趣在这方面努力了。
施月也越发喜欢给他补课。在这过程中,她自己也有很大收获。尤其在给他补数学的时候,她自己也把很多基础重新复习了一遍。
这样的补课,让她很有成就感,也更让她对自己和窦缨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四
但是,好景不长。
这天下午,施月按惯例去向徐玮汇报纪律情况。到了办公室,徐玮不在,陈皓冉和贾冲宇坐在办公桌前,班长李林洪和团支书也在。他们拿着班级所有的考勤表,在核对------快到期末了,他们正在帮班主任做最后的统计。
见施月到来,陈皓冉立刻合上了考勤表,很戒备地看着她--------他现在办任何事、都开始防着施月了。
施月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老师不在吗?”
“去教务处了,在开会。”陈皓冉爱理不理地说。
施月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他们在后面议论那些考勤,就听团支书说:“我的天,窦缨居然旷了这么多课!这也太多了。”
“是啊,已经超标了,差不多够开除了。”陈皓冉得意地说。
“那…后面这几次、还要不要算上?”李林洪问。
“算上吧,反正他也快开除了,不在乎这几次了。”陈皓冉说。
声音虽然不大,但施月还是听清了。她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为什么陈皓冉刚才要赶紧合上考勤,如此防范她。她像遭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麻木了。但是,现在想回头去看那些考勤也不可能。她只好装作没事,继续走,出了门。
她急忙跑回教室,想把这事告诉窦缨。但窦缨不在。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现在腿都在发软。
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新校规有规定,旷课只要超过十节,就会受到警告处分。窦缨旷课的次数,已经达到了处分的程度--------他现在若再受处分,哪怕是最轻的,也会立即被开除的。
她庆幸能从陈皓冉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但也痛恨窦缨为何如此不小心。尽管自己多次提醒他别旷课、别迟到,但他还是不听,以至于处境变得这么危险。她真想拿东西狠狠砸他。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不全怪窦缨,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现在明白,当她劝窦缨别再旷课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在此之前,他已经旷了不少,即使后面一节不旷,处境也不会改变多少。
施月简直要抓狂,徐玮真是用心良苦,也真是不择手段。
这时,窦缨回来了,他倒是满脸春风,显然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从小店里带了一盒椰丝小酥饼给施月,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但今天她一点心思都没有,根本没理窦缨,仍是低着头,很郁闷。
“怎么了,又不舒服?”窦缨问。
施月慢慢抬起头,瞪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的事?”
“我又怎么了?”窦缨很奇怪,的确,这段时间,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施月怒了,说:“我一再提醒你别旷课,你就是不听!”她缓了缓,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陈皓冉他们在统计考勤。你旷课已经超过十节了,会被处分,也就会被开除了。”
窦缨现在已不再像原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施月对他的劝导和鼓励、已经使他开始留恋这校园的生活了。原来就算被开除,他也不在乎。但现在,他有点在乎了。倒不是在乎这学籍,而是在乎施月,在乎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真的吗?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他问。
“没有,”施月说,“这是死的规定,是新校规上明确写着的。即使是校长,也不好轻易改动。”
此时,窦缨倒真有些后悔当时太放纵了。
突然,施月狠狠蹬了他一脚,对他骂道:“你混蛋!怎么这么糊涂呢?!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在学校里吗?!”
窦缨被她弄得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脏话,也是第一次这么暴力。他看看自己的裤腿,被她踹了个鞋印。他拍拍灰,说:“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跟我在一块,你都学会打人了。”
施月不再理他了。
窦缨再看她时,发现她哭了,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正不断地落下来。她是真着急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实在让她承受不了。
窦缨赶紧哄她:“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说的严重性,我也在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呀?”施月呜咽地说。然后,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整个这一节课,她的情绪都很低落,她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是自己要被开除了似的。她不知道窦缨还有没有机会翻案,能否继续留在学校。
一般来说,每科的考勤、都是先交给班主任,由班主任最后核实好,再统一交给教务处的---------而核实工作,一般也是由纪律委员主要负责的。
陈皓冉他们就是在最后核实,也就是说,明天,所有考勤就会上交给教务处了。教务处将会把它们输入电脑,然后在全校公示。等公示出来,再想改动就难了。
施月在想,改动考勤最好的办法、就是销假。但这需要请假条,若是病假,还要有医院的证明。现在,让窦缨一下拿出那么多假条也不可能。即使有,徐玮也不会批准的。施月感到绝望-------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也许是绝境况,刚才我也来过,但你不在。”
徐玮笑了笑:“哦,刚才在开会。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最近大部分同学都还不错。不过,还是那几个人,星期一没穿校服,被记了名字。别的都还好。”施月说。
徐玮点点头,说:“我知道,那几个人我非得教训他们。再不穿校服就不让他们来了!”然后,她问施月:“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就是上次政治老师说,我这个月有一次课没有来。其实我每次都来的,但她说考勤上没记。我…能看看考勤吗?”施月说。
徐玮很爽快就答应了,一指桌角,说:“你看吧,就在那边。”
施月拿起那堆考勤表,一页一页翻看起来。这一看,她惊呆了------每一页,每一门课,几乎都有窦缨旷课的记录,除了方鸣的课,只有他的课,窦缨是一节都不旷。
施月惊讶得浑身都发凉。但是,好在这考勤修改起来并不难,这些符号是很容易改的------出勤的符号、是个横杠;旷课符号、就是个空心圆圈;而迟到、就是在圆圈上加上一条横杠。
这时,正好有个老师过来和徐玮说话。施月正好往后退了几步,退在一旁。她趁徐玮没看她,便悄悄地从袖管里摸出了那支、她早已准备的笔。
她在窦缨所有的“圆圈”符号上、都加了条横杠,把“旷课”都改成了“迟到”。为了防止“迟到”太多,有的地方,她干脆把“迟到”都全划掉,改成了“全勤”。改完后,她又前后仔细算了算,窦缨迟到的次数虽然还比较多,但加起来,总共也才算旷了六七节课。
她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上学期,窦缨几乎没旷课。上学期课本来就不多,又没有晚自习,窦缨白天几乎都在学校。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于是她把考勤表合上,还给了徐玮。徐玮还在和那个老师说话,也没看,拿过来就顺手搁在了一旁。
从办公室出来,施月如释重负,她庆幸自己又挽救了窦缨一次。当然,她没敢立刻把这事告诉窦缨,怕有旁人听见。直到晚自习结束,在回去的路上,他才告诉了窦缨:“考勤我帮你改过了,现在应该是没事了。”
“你去改考勤了?什么时候?”窦缨问。
“就是今天下午,我假装去班主任那儿看考勤,看的同时,顺便帮你改了,把你所有的‘旷课’都改成‘迟到’了。所以,你现在应该不会被处分了。”施月说。
但是,窦缨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他反而陷入了沉思片。然后,他才说:“你这样一改,他们会不会看出破绽?”
施月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我前后核对了好几遍呢。再说,那些符号看上去都差不多,改一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窦缨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同时,他也对她刮目相看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子。”他说。
“那怎么办呢,谁叫你老是惹麻烦?”施月说。
突然,她捂住了自己的右眼,然后,她的表情显得很担忧的样子。接着,她又气急败坏地拍打了自己右眼几下,还说:“哎哟,烦死了!”
“怎么了?”窦缨问,她这样子确实很奇怪。
“我右眼老是在跳。”施月说。
“你是担心会出什么事?”窦缨问。
施月点了点头。然后,她又捂住眼睛说:“你看,又跳了。”
窦缨笑了笑说:“你想多了。可能只是觉没睡好。”
“不是的。”施月说,“我每次都很灵的。而且今晚它一直在跳,都跳到现在了。能出什么事呢……”她自己胡思乱想了起来……
五
其实现在,施月已不仅仅是在暗中帮窦缨了,她同时也在帮别的同学。
每次她从办公室回来,如果知道徐玮要对谁采取什么行动,她就想办法暗中把消息透露给那个同学。她做得很巧妙,使不少同学脱离了不利的处境,确实是救了不少人。
同时,她也多次揭破班主任的真实意图-------越来越多的纪律委员,在她的作用下渐渐露出马脚、浮出水面。很多人其实都已知道,是哪些人在暗中记他们名字了。徐玮也越来越难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