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雾站在猃狁王藏娇的金屋前,背对着万千目光,一步步走上台阶,双手紧紧攥着,敲打朱红大门,许久没有回应,他便直接推开了房门。
屋子很空,却挂满了红绡帐,门一开便随风飘荡了起来。
霁雾伸手扯断缭乱的红绡,缓缓向最中央的玉床走去,红绡落了一地。
越近,就越可以感受到清浅的呼吸和一丝丝凉意,霁雾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扯断最后一纱红绡,陛犴妖艳如女子的容貌完全暴露在眼前,霁雾冷笑,打开掌中瓷瓶的盖子,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落在陛犴刀枪不入的胸口上,曾经不论用什么都刺不破的肌肤很快就化成一滩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陛犴的**。
呼吸声渐渐浅了,寒意却始终不变。
瓷瓶里的液体滴完,陛犴的身体已经被侵蚀一半,清晰可见盈盈白骨,霁雾立刻跌跌撞撞的跑到金屋外,大声嘶喊道:“大王薨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人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们刀枪不入的大王竟然真的去了!
霁雾紧握着拳头,恨声说:“大王被那妖女蛊惑,日日夜夜与她厮混,而今再见,却是白骨一副了!”
众人不肯信,纷纷闯入金屋,只见金屋一片萎靡,红纱扯了遍地,中间的冰玉暖床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体已经腐烂一半,那绝世的容颜还未侵蚀,正是猃狁人心心念念许久的陛犴!
至从那妖女嫁来之后,猃狁王就变了,不仅无心征战,就连后宫都为那妖女解散,日日见不到人影,最近一次见到他时,似乎还是去年。
霁雾大人每每求见猃狁大人,回复都是不见,更让众人怨恨涟漪,霁雾甚至开始揣测陛犴被涟漪给控制了。
刚开始大家还不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不见他露面,人们渐渐信了霁雾的话,越来越多人把对涟漪的仇恨转移到陛犴身上,认为是陛犴抛弃了他们这些臣民。
霁雾提议说,不如进屋看看,但无人敢进,因为怕陛犴发怒,那后果可不是杀了自己就能解决的,说不定还会牵累家人,霁雾却主动请缨,说要一探究竟。
如今真相大白,猃狁王薨逝,众人先是难以置信,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毕竟陛犴太久没有出现,人们不再信服于他,整个猃狁早就被霁雾掌控,哪里还认得陛犴。
这场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在霁雾的带领下,猃狁的一切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因四处不见涟漪,霁雾下令重金追捕妖女涟漪,很快就有人作证说在剑阁城见到了涟漪的踪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国,沉寂多年的涟漪公主再次成为大家谈论的对象,他们没想到曾经弱质纤纤的涟漪公主竟然有勇气杀了猃狁王,可是,若涟漪公主杀了猃狁王,猃狁不是又有理由挑起战争?
人心惶惶,容丞相立刻辩驳说,猃狁王宠爱涟漪公主,公主无端为何要杀了猃狁王惹的自己不痛快?仔细想想如今猃狁被霁雾掌控,说不定是霁雾杀了猃狁王再贼喊抓贼!
霁雾却不与容璧对峙,咬定就是涟漪杀了陛犴然后在容璧等人的掩护下逃回了陈国,逼迫陈国把妖女交出来。
陈国极力否认,冷言反讽霁雾心怀不轨,然后便不再搭理。
此事闹的风风雨雨,作为主角之一的陛犴却舒服的躺在梁子尘的摇椅上,摇着蒲扇扑着流萤笑道:“你这儿美的很美的很啊,可以与北月之地相提并论了。”
梁子尘坐在石桌旁,为自己沏了一杯茶,缓缓道:“你的肉身可是被霁雾给毁了,你都不做些什么?”
“要做什么?”陛犴打了个哈欠,突然来了兴致立直上半身说,“不如我带你去我们妖界看看北月之地,如何?”
梁子尘想了想,摇头说:“若我到了妖界,可不是要被那些妖给吃个骨头都不剩。”
“有我在,谁敢伤你?”陛犴站起身走到梁子尘身边,幻化的娇小的身体顺势依偎在梁子尘怀中说,“人间这么无趣,陪我去妖界或者仙界逛逛如何?”
梁子尘早已习惯陛犴这样的举动,随手推开他之后说:“仙界倒是有兴趣,妖界就不必了。”
“那我这就带你去仙界。”陛犴抓住梁子尘的手就要施法,梁子尘却掰开说:“还不是时候,等我无事时再去吧。”
“你现在有什么事?”陛犴不解反问,“我每次来见你都是无所事事,你有什么忙的?”
梁子尘端起茶吹了吹,然后微眯着眼在鼻端一嗅,笑着说:“我这不是在忙的品茶吗?”
陛犴轻嗤了一声,然后说:“是是是,你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
“和我说说,那个幻化成你模样的妖怎的好端端不见了?”梁子尘心中揣测,似乎很快又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不会再像这九年一样枯燥乏味了。
陛犴又坐回了摇椅,摇着蒲扇说:“慕渊啊,听说她快要嫁人了,总算抱得美男归。”
“是那个堕仙对么?”梁子尘这些年也多少听过陛犴讲的一些故事,因慕渊同涟漪一样被天雷劈过,所以有些记忆。
“就是那个堕仙,同涟漪一般为情痴狂的女子。”陛犴不等梁子尘追问,反而先问道,“你说,我们妖吃人是错吗?”
梁子尘摇头说:“人也吃肉。”
“我也如此认为,所以我抓了很多人圈养了起来,就像人类圈养动物一样。”陛犴沾沾自喜道,“这样我们就不必耗费时间精力到人间抓人了。”
梁子尘第一次听到圈养人类来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站在那些被圈养的人类的角度来说,陛犴这样做绝对是极度残忍,但对妖来说,那绝对是一件大善事,因为那些弱小的妖便不会饿死,甚至对大部分人类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牺牲了那些人之后,再也没有妖入世吃人。
“为了不引起仙界注意,于是我把一个偏僻小村庄的人类全抓到妖界,关在南崖下面,想尽办法让他们失去灵智,好让妖掌控。”陛犴说完用血红的双眼看向梁子尘,问,“你觉得我这样做,错了吗?”
“世上哪有什么对错。”梁子尘不做正面回答,“你说的这些和慕渊颜渊二人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的。”陛犴不再逼问,“正是颜渊守护南崖区域,他听不得那些人类的哀嚎哭泣,于是求我放了他们,但我却不认同颜渊的妇人之仁,他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圈养了这些人类,妖界少了多少因争夺食物而引起的杀戮!死亡数量骤减!”
梁子尘点头,为陛犴端去一杯茶,说:“喝杯茶润润嗓子,别激动。”
陛犴接过茶杯,然后拉着梁子尘的手含情脉脉说:“还是你最懂我!”
“继续说吧。”梁子尘冷冷抽出自己的手,打翻陛犴手中的茶杯,然后坐回石桌旁。
陛犴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颜渊背着我放走了好些人,但他放走一个,我就抓回十倍,最后颜渊终于不再挣扎,装作不知道南崖下发生的一切。因为一个小村子的人始终不够整个妖界的消耗,于是我又抓了一座城池的人来,颜渊知道了也没有多话,我自然当他已经认可了我的做法。”
梁子尘听出暗语,于是问道:“也就是说,他还是不认可你的做法?”
“我把人抓来之后便没有再管,派人按照当初的做法先毁其心智,颜渊觉得手段太过残忍,于是总是告诫行刑的妖不要过多折磨那些人类。”说到这儿,陛犴顿了顿才说,“等所有人都失去了心智,妖便放松了监管,谁知其中一个少女装疯卖傻,想尽办法让颜渊知道了自己还有神智,是一个人而不是妖的食物。”
梁子尘点点头说:“倒是一个聪慧的姑娘。”
“呵,哪里算得上聪慧?”陛犴冷笑说,“若她求颜渊送她回去便罢了,谁知她的野心如此之大。”
梁子尘听了好奇问:“她不过是案上鱼肉,何来野心?”
“她没有求颜渊送她回人间,而是留在了颜渊身边,在颜渊的保护下,那姑娘的身份一直没被发现。”
“然后呢?她的野心是什么?”梁子尘的兴趣被勾起,不明白那姑娘为何不走,反而留在了妖界。
“那姑娘的野心就是要让颜渊爱上她,对她言听计从。”陛犴冷笑,“她也确实有本事,颜渊真的疯了似的爱上了她,听从她的话,把还有神智地人类都送回人间。”
让妖神爱上自己,甚至为她与整个妖界做对,确实有野心,梁子尘心想。
“颜渊和姑娘一同回了人间,谁知一到人间,姑娘立刻对颜渊说,他是妖,而她是人,她会老会死,他们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颜渊便说可以让她成为妖,而那姑娘也不肯做妖,要颜渊回到他的世界去。”
倒也是个有个性的姑娘,梁子尘心道。
“颜渊自然不肯走,但他释放那么多人类的事情被妖皇发现,妖皇饶不了他,于是派我把他从人间抓回来,罚他监守南崖下的人类,好在时间不长,但在人间,却是几年,早已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