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开始变的难过。叔叔婶婶原本有一套房和些许遗产,但阵正律和阵正孤日子却过的非常艰难。房子由二姨夫做主放了租,他们只能借住二姨家。
那是一段惨不忍睹的回忆。并不是二姨和二姨夫对他们不好,但也绝称不上好。
准确的说来,只是无视而已。
看电影,都是二姨、二姨夫和女儿小蓉全家一起去,阵氏兄弟,连问都没问过,走时理所当然的给所有柜子、抽屉、大门重重落锁,甚至回来时没人问过兄弟俩吃过饭没有。
学习成绩、修行成果、读了多少书,再也没人关心。“少读那些没用的闲书”是二姨夫的口头禅。有吃有喝有住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阵正孤的衣服已经小的再也提不上腰,必须换新的,二姨只随便拿出女儿的旧衣服给他穿。总有粉色或鹅黄色的收腰上衣、紧身裤之类,穿在阵正孤身上不伦不类。
“他这么小,怕什么。”二姨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打发阵正律的置疑。
有天晚上阵正律放学回家,却见到阵正孤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抱着膝盖睡在楼梯上。阵正律吓坏了,以为阵正孤出事,急忙过去摇醒他。
“哥?”阵正孤揉着眼睛抬头看他。
“为什么睡在这里?”阵正律心仍然咚咚直跳。
“哥哥没回来,不想进去。”阵正孤俯在他身上,轻轻道。
阵正律的鼻梁如中一拳,又酸又涩。他紧抱住阵正孤,暗骂自己无能。他在叔叔死前跪在地上发过誓会一生照顾阵正孤,可是现在,他却令重要的弟弟却睡在冰冷昏暗的楼道里。
次日阵正律郑重向二姨提出,他已经成年岁,要搬出去住。二姨夫满脸不耐烦,告诉他生活没有他想象的容易,搬出去你交一交房租试试,而他父母的房子放租还有半年才到期。但阵正律铁了心,他要搬走,他要给阵正孤自由轻松的生活。何况阵正孤身上阴气日益变重,二姨一家也越发讨厌他。
终于阵正律带着阵正孤搬离了那个毫无温度和感情的家。
工作以后回忆起当时,阵正律原谅了二姨一家。毕竟这世上没有谁欠你,生来就要对你好。别家也有别家的烦恼。
那时阵正律已经考上湘大,是他的叔叔生前一直镇守的阴穴。知道他是叔叔的后代,学校对他格外开恩,尤其是他学习成绩仍然全校拔尖。学校以很低的价格租给他一间二手教师公寓,还开了绿灯,令阵正孤可以无障碍就读湘大的子弟小学甚至初中。他们的生活总算略为安定。
詹老师出面,帮他要回了遗产和房子的所有权。但遗产只剩仅有一点,房子早被租户折腾的不成样子。于是阵正律将房子继续放租,好歹能贴补一些家用。而且,他开始往杂志社投稿。稿费并不多,而且时常拖欠,但至少也是生活来源。
二姨没让阵正孤上幼儿园。到湘大之后,他直接跳入小学,非常不适应。他老师说的话他一大半都听不懂,他不会写字,不懂拼音,看不懂书,经常听不懂老师提出的要求,也完全不明白学校的规矩。第一天他想上厕所直接就去,被罚站到天黑。第二天他想上厕所不敢说,坐着尿了裤子不敢站起来,同学们恶作剧将他的书包扔到操场。几乎每天,阵正律都要到学校去接他,阵正孤都会抱着哥哥痛哭。
“我不想上学,哥,我不喜欢学校。”阵正孤边哭边说。
“没关系,大哥小时候也尿过裤子。”阵正律安慰弟弟。
阵正孤只是哭:“他们都叫我怪胎,哥,我是不是山里捡回来的怪胎?”
阵正律眼圈微红,但他只能板起脸,拿出叔叔的风范,严厉的回答:“你当然不是怪胎,你是我的弟弟,怎么会是怪胎?你必须上学。国家法律规定所有的小孩到了年龄都要上学。你是男孩子,不能被小小的挫折打败。”
隔三差五,阵正孤都会哭一次他不想上学,而他的身上,也总会出现各种伤痕。阵正律找过他的班主任,但班主任却觉得没什么可在意的,学生嘛打打闹闹很正常。隔过几天,他发现阵正孤的腿上有被烫伤的水泡。他焦虑的问怎么回事,阵正孤却只是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
从那之后,阵正孤身周发生的欺负他的事件变少了,让他放下不少心。但许久之后阵正律才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跌跌撞撞,阵正律熬到大四毕业,直接留校教书。而阵正孤则越来越沉默。阵正律把叔叔婶婶剩余所有的遗产都买了阵正孤的教育基金,生活则靠他的稿费和工资维持。
那一年,适逢网络小说大发展的一年,阵正律开始尝试写网络小说。而且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大事。
那年他经常投稿的杂志社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阵正律也在受邀之列。他原本不想去,他从没参加过聚会,他对那种场合有恐惧。
但主办方说现场会举办抽奖,最高奖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最低奖也有五百块。虽然很可笑,但阵正律还是去了。因为他确实很缺钱,他想要一台像样的电脑。
聚会上所有人面目模糊。在等待抽奖的时候,他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并不高,很瘦,皮肤是蜜色的,长长的头发挽起,别着银簪。她戴了许多首饰。银耳环,银项链,银手镯,银脚环,浑身上下叮铛做响。她穿着一件墨绿色抹胸裹裙,上面印着金黄色郁金香。裙子的下摆搭在她纤细的脚踝上,和记忆中的女孩如此相似。
阵正律眯起眼,看到女孩用大拇指甲轻轻挑起自己肩膀上透明的内衣带子,又轻轻松开,带子“啪”一声轻轻弹回身上,炸如春雷。
他靠近她背后,忐忑的叫出她的名字:“明嫣。”
女孩回过头看到他,露出惊讶而欣喜的表情,令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抽奖当然什么也没抽中。但已经无所谓,阵正律已经抽中了人生中一份厚奖。
他们走到阴暗的角落里聊天,阵正律静静的听她说话,听她晃动胳膊和脚踝时,银饰叮铛作响。
“后来你过的怎么样?”明嫣问。
“父母去世后,在大学教书,和弟弟住在一起。”阵正律轻描淡写的回答,“你呢?”
明嫣微笑:“我考上美大,去年刚毕业,现在给杂志做包装,打打下手。”她熟练的点燃一支烟,长长的吐出烟圈,“我这个人,不会总屈居人下的,总有一天,我会办自己的杂志社。”
阵正律只是看着她笑。
“从来没有跟你在学校说过话。”明嫣冲他笑。
阵正律笑笑。
明嫣又道:“知道吗,你在学校可是全校女生的偶像,万年不化的冰山帅哥,又酷又拽,学习体育全能,好多女生都暗恋你,可惜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拿不到。”
“我不知道。”阵正律有些惊讶,“我不爱照相。”
明嫣笑道:“咱们两个唯一的一张合影是在那次晚会上,你上台领奖,我表演了节目正要下台,与你错身而过。”
是的,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合影,阵正律记得照片上明嫣还回头在看他,但他低着头,错过了她的眼神。
明嫣继续道:“我本来好不容易求老师给我加洗了一张,但后来搬家还弄丢了,心疼死了。”
“我有一张。”阵正律道。
说完他脸立即红了。
因为那张照片也是他求老师帮他加洗的,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
明嫣很惊讶,接着就笑了。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一道缝,神态和婶婶那样相似。
他们开始交往。没有告白,没有询问,也没有任何犹豫,自然而然的交往。他们手拉手在街上散步和约会,在楼道里亲吻。
明嫣告诉阵正律,自己的父亲在她十五岁那年车祸去世,她一直跟着母亲到处奔走。而就在前两年,母亲又再婚了,对方有个未成年的女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多余的人。
“我这个人,大概是被诅咒了,所有我爱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明嫣拉住阵正律的手,轻轻道:“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从我世界里消失?”
阵正律没有回答,他吻住她。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故事。
他们第一次做_爱是在明嫣的住处。他有点拘促,明嫣也是第一次。终于他们没能成功。那绝对是一次极之糟糕的经历。她太疼,疼的把他从身体里推了出去,流了很多血,缩在床上哭。阵正律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洗,又手忙脚乱的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抽泣的对他道:“我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
阵正律觉得有点吃亏:“可是,我都没……”
明嫣撒娇的打断他:“不管!我的第一次就是给了你!你要对我负责!”
阵正律哭笑不得:“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子(转)
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心,比人心更广阔的是考试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