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什么好怕的从今天起,做一天的和尚,便撞一天的钟,到了哪个山头,便得唱哪个山头的歌,她现在是帝王,帝王不狠,站不稳!
次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筹划着建一座兵工厂,大规模生产炸弹,当然,不光是炸弹,还得是,毒气弹。--
想一想,还真是够丧心病狂的,但她又安慰自已,没办法,最先烧起战火的,不是大萧,所以,她进行的,是一场为保家卫国维护神圣领土尊严的正义之战,她的军队,是正义之师,以正义的名义,用什么手段都不过份,她一不是观世音菩萨,二不是圣母玛利亚,没办法在生死存亡之际,还想着普渡众生。
不是三国要欺负她一个吗?好吧,来吧,看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她的炸弹威力大。
云不染觉得自己彻底疯掉了。
奇怪的是,在这种近乎疯狂的情形之下,她原本‘混’‘乱’的思绪,陡然变得无比清晰,就连一颗心,也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异常冷硬,以至于在萧逸庭的葬礼之上,她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她不需要。
她需要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牙,谁动了她的男人,谁就得下地狱!
正丧那天,她扶棺而行,一张脸儿无喜也无悲,只是一片寂寥的麻木与安静,皇宫内外,白茫茫的一片,灵幡白布在微风中飘扬,耳边哭声一片,独有她,仰着脸儿,大睁着眼,去看天上的太阳。
阳光竟然这么明媚,这么灿烂,烤得她的心干枯龟裂,再也流不出来泪,要流的,只有血。
送丧的队伍行进至皇陵处,人群出现轻微的‘骚’动。
云笙来报:“娘娘,苏景回来了!”
“苏景?”云不染微觉诧异,“他没有死吗?”
她犹疑的看向魏景等人,四‘侍’卫亦是十分惊讶,纷纷叫:“他没有死吗?”
此话一出,云不染便知道,在他们的意识中,苏景是同那数百随从一起被毒死了,他体弱年迈,断没有生还的机会,然当时情形危急,谁也不会去查验一个太监的下落。
“让他过来见本宫!”云不染吩咐。
很快,白狸便将苏景带了上来。
破衣褴褛自是不用说,身上更是脏污不堪,灰白的头发纠结成一团,更加怪异的是,他的脸上竟然‘蒙’了一块破布。
除了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和微微佝偻的身段有点眼熟,云不染实在看不出,这个人会是苏景。
她在打量苏景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片刻后,他缓缓的跪了下来。
“老奴苏景,参见娘娘!”
嘶哑破碎的音调,说不出的粗嘎难听,哪里还是苏景尖细的腔调?
“你是吗?”云不染歪头看他,“把脸上的布拿下来!”
“老奴怕吓着娘娘!”苏景低头回答。
云不染微晒:“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本宫害怕!”
苏景缓缓扯下脸上的黑布,云不染的瞳孔迅速放大,尔后,飞快的转过头去,而她身边的人,则发出恐怖的尖叫。
面具下的脸,根本已不能叫脸了,遍布疤痕,若只是疤痕其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疤痕是人为的,这个人一定‘精’神错‘乱’,要不就是针线活太差,把不该对在一起的皮‘肉’缝在了一块,伤口尚未痊愈,正不断向外流着血水脓水,简言之,这张脸,现在就好比一张随心所‘欲’的涂鸦,肌‘肉’丑陋的纠结着,完全残掉了。
“怎么回事?”云不染问。
苏景缓缓的将面纱遮上,哑声回:“自然是那毒‘妇’的手笔。”
“风蔓萝。”云不染重新转过头来,“凭这一张脸,本宫无法相信你就是苏景,也许,你又是她派来的卧底也说不定。”
“是,老奴如今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苏景惨然一笑,“不过,老奴既为皇上身边的近臣,有一些事,只有老奴知道,别人定然无法知晓。”
“本宫现在更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死。”
“风蔓萝对那些随从下的毒,对老奴也无效!”苏景回答:“皇上体恤老奴,是以,也曾给过老奴驱毒丸。”
“然后呢?”云不染看着他,想到他面具下的那张脸,很快又扭过头去,那张脸,真心太可怕,如果他真的是苏景,那么,这张脸,将是他一生的梦魇,会一直陪伴他到死。
“老奴体弱,虽然不曾中毒太深,到底比不上四位大人的体力,能很快恢复,等到恢复意识之时,便已落入风蔓萝手中。”
云不染猛地一颤,涩声问:“她在哪儿?”
“老奴说不出那是什么地方。”苏景突地打了个寒颤,“可是,对老奴来说,那是这世上最可怕最恶心的地方……”他的眼突然瞪得很大,双拳紧握,浑身僵硬,牙齿亦咯咯作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继续道:“风蔓萝拿了刀子,随意在老奴脸上划拉,老奴痛得死去活来数次,再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的心还真是好,拿针把老奴的脸缝了起来,只是,她的针线活真的很差……”
云不染低叹一声,道:“不要再说了,云笙,先带他回宫洗漱,另外,请太医来,好好的治治他的伤。”
“谢娘娘!”苏景叩头,“老奴的伤不要紧,老奴被风蔓萝祸害成这番模样,本想一死了之,却惊闻皇上驾崩之事,这才留了一条残命,来送皇上最后一程!”
云不染叹口气,道:“随你了!”
皇陵内,巨大的墓‘穴’早已修缮完备,棺木下葬的时候,哭声震天,云不染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她几乎想飞跃而下,跟他一起,被扬起的黄土埋葬,从此,无知也无觉,无喜也无悲。
她并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身体也便做出诚实的反应,跃入墓坑之中,众人大惊,七手八脚的将她扯了上来,太皇太后抱着她大哭:“云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呀?他是大萧唯一的希望呀!”
云不染却有些怔忡,这些日子,她怀疑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恨意满腹,指天誓地,要将天下犯她的人全数诛杀,而另一个,却柔弱的不堪一击,恨不能躲开所有的事,一死百了。
耳边闹哄哄的,她的意识越发模糊,大脑整个儿被各种各样的哭声填塞,先是太皇太后的,后来又是云溪的,青衣的,采薇的,后来全都‘混’在了一起,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特别难听的哭声,就像一只破锣似的,不停在耳边敲响,她本来快要‘混’沌的意识,硬是被这个超难听的哭声给惊醒了,简直就是魔音入耳。
她抹了把脸,凝神细听,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景的身上。
苏景在流泪。
一双昏‘花’浑浊的老眼被泪水一浸,似乎有着异样的清澈和明亮,见云不染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这才惊喜叫:“你醒了!”
“本宫本来打算陪皇上一起死了算了!”云不染坏脾气的咕哝:“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你的哭声听起来,比被人凌迟还难受!”
苏景一怔,倒像保证什么似的,说:“只要娘娘不寻死,老奴就不哭。”
“寻死?”云不染长叹一声,“本宫死得起吗?”
确实是死不起,而且,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最最主要一点,她死之前,风蔓萝必须死。
她得想尽办法逮到她,然后学萧逸庭风的重口味,将她一刀一刀割了,把她的‘肉’扔给狗吃,把她的头当球踢。
可惜,她总也逮不到她。
对于一个‘精’通画皮易容和施毒的‘女’人来说,她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她可以变成无数个人,云不染可以一眼认出这人是不是易过容画过皮,可是,她身边的人不会,哪怕她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能够知晓。
所以,这种寻找的过程,注定充满艰辛和牺牲。
云不染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画皮易容这种职业,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变成万恶之首,好吧,她不是借着画皮师圣尊的名号四处招摇吗?那么,她就杀遍天下的画皮师,销毁他们珍藏的所有皮相,看他们还怎么画!
司府,密室。
云不染斜倚在一只摇椅上,身畔,苏澈一把长剑横在司黑衣的喉间。
“本宫听说,你这里,有画皮师的‘花’名册!”云不染向他伸出手去,一脸倦怠的神情:“给本宫吧!”
司黑衣冷冷的注视着她:“你别忘了,在这‘花’名册里,也有你自己的名字!难道,你要把自己也杀了吗?”
“你说的没错!”云不染淡淡的答:“本宫其实早已经死了,活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要滋养着本宫的孩子,还要守卫着大萧的疆土,暂时,无法销毁。”
“都是风蔓萝一个人做的孽,那些画皮师是无辜的!”司黑衣的口气稍缓,“他们亦是被‘逼’的!”
“被‘逼’又怎么样?被‘逼’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去自已抹脖子,或者,去找‘逼’他们的人寻仇?”云不染冷冷道:“他们怎么可以,拿护守一方安宁的鬼‘门’关将士开刀?通敌叛国,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