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朱雀国最大的河流,盘江养活了近三洲九郡数十亿人口,而长长的河流上设有水关,一来阻击水贼使其不去侵扰百姓,二来征收关税,用以填充国库,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镇压盘江中的妖物。
这一日,大船从瑶光城的水关中放行,洛尘站在甲板上回望,能够看见浮云酒楼上空裂开一道口子,胖子坐在自己的洞天之中遥望着他。
洛尘终究没有答应胖子,碍于混元珠的存在,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于是在收押了方寻月的第二天,一行人便匆匆地离开了瑶光城。
囚笼就处在甲板之上,东西南北四方按察使静静地坐在四周警惕四方,向劫则靠在桅杆上边,叼着一根芦苇,静静地看着水面。
过了瑶光城,这一路也会轻松许多。
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原因还是在方寻月身上,他们前来押送文太子回京的同时,也要引出这只老狐狸,拥有着玉玺的他,险些反转了战局,若非洛尘最后切断了脚下龙脉,怕是此刻就合该他们被关在囚笼之中了。
向劫回忆起了前天夜里洛尘说的话。
从一开始方寻月他们就不是为了释放文太子而去的,只是去给予他力量,玉玺本身是他的法器,勾动龙脉本身也在给他反哺元气,用来磨灭体内被四方按察使联合星辰宫的人布下的封禁。
而完成这一系列所要依靠的就是龙脉。
玉玺操控灵脉的同时,也改变了瑶光城的地势,让龙脉牵引,化作源源不断地龙气从地底流入文太子身上,囚笼只能封禁元气,而不能封禁龙气,龙气转化元气,就差一点,文太子就可以完全从囚笼中挣脱出来,只要一想到这里向劫等人便后怕不已,若是文太子跑了,他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件秘辛,虽然是人人皆知,但仍旧是不能提及的秘密。
文太子名作赵重文,论起辈分,算是当今圣上的侄子,在五百年前,太子陨落,便命太孙赵重文承太子之位,一年后,先皇崩而登上皇位。
赵重文只当了二十四天皇帝,然后便被当今圣上赶下了皇位,外界传闻赵重文死在了靖难之役当中,也有人说他逃了出去,当然,现在摆在洛尘面前的是真正的答案,赵重文被当今圣上封禁了修为,丢进了星辰宫黑狱当中,这一关押就是五百年。
这五百年里,除了前一百年时常会有靖难遗孤打着前太子文的名号揭竿造反,显而易见的是当今圣上仍旧稳坐帝位。
说起当今圣上,完全可以用雄主两个词来囊括他一生功绩,上位后三年削藩,大刀阔斧地改革旧制,三次前往东海征伐,将朱雀国海域扩张了三千里,数次御驾亲征,打穿了北方戎狄,收复万里河山,将朱雀国的国势推到了顶峰,可以说一句,当今圣上在,则盛世在。因为他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帝国因他而强大。
但世人对他的诟病也是不少,大多是因为从自家侄儿手中夺得的天下,得位不正,再加上遗失了传国玉玺,也在他光辉伟岸的影响上染上了一丝墨痕。
而今传国玉玺已经从方寻月手中拿了回来,作为前任首相,隐身匿迹那么多年,终于还是栽在了瑶光城,栽在了向劫手中,又或者说栽在了洛尘手里。
若是没有洛尘的存在,即便他无法靠近赵重文,也依然可以让他回复力量,破开封禁,到时候天大地大任遨游,再以他养了五百年的势力为根基苟个一两百年,未尝没有反攻的机会。
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要泡汤了。
方寻月就坐在囚笼之中,一旁坐着的赵重文脱下头顶的冕旒,摆放在脚边,而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把梳子,一梳一梳地整理头发,然后又取出了一面镜子,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在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泊,他清理了头发,又洗了一把脸,然后用紫金色的玉簪子穿过带在头上的冕旒用以固定,以防倒下。
然后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笑着问道:“方相,孤王可还威压!”
方寻月止不住的颤栗,泪水控制不住夺眶而出:“陛下威压更甚当初。”
“洛卿,看看我,可还干净整齐。”赵重文微微笑着,似乎并没有看见方寻月脸上的泪水,只是默默地回身看向洛尘,他挽起身上宽大的龙袍,似扫尘埃一般在身上扫了扫:“毕竟要面见孤王的皇叔,还是要干净整齐一些比较好,好叫皇叔放心才行。”
洛尘心中并没有多大的触动,他出生时,当今圣上已经在位了四百多年了,所听所闻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对于太子文的记忆也只是个当了二十四天皇帝的可怜虫罢了。
“殿下,在下当不起洛卿二字,不过当今圣上平易近人,与民同乐,便是甿隶之人,市井乞儿也能同席同食,何况殿下。”洛尘弓身答道。
“那就好,我还担心皇叔会嫌弃我这染了黑狱的煞气怨气魔气的腌臜身子。”
洛尘只当做没有听见,他挺直了身子,坐在甲板边上。
“我见这一路各洲各郡百姓无忧,军民无扰,处处繁华富庶,看我这皇叔把天下管得如此之好我也就放心了。洛卿,可否为我说一说这五百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赵重文很诚挚地看着洛尘,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怨恨和仇恨,或许是藏的太深洛尘看不出来。
洛尘沉默了许久,身后的方寻月先开了口:“殿下,你想知道什么,老臣也可以告诉与你,无需低下身段去求什么!”
洛尘回头就看见方寻月那老头哭红的双眼睁大了看向洛尘。
当初先皇早崩,托孤的三名大臣中也有他,他不仅是首相,还是帝师,赵重文从他这里学到的是他倾心传授的所有本领,当年靖难,他跑了,于是背负了五百年的悔意,而今再看向前太子时,他还是一如五百年前一样温润如玉是一个谦谦君子模样,若是他当了皇帝,或许也能像当今圣上一样,开疆拓土,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立下不世基业,但一切都只是想象。
“殿下想知道些什么?我不一定都知道!”洛尘缓缓地说道。
“你只管说,就从靖难之后开始说罢!”
洛尘点点头,他从头开始,向赵重文讲起,很多地方很是模糊,不过在方寻月偶尔的补充之下,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将这五百年的历史一次性讲清楚,花去了他五个时辰。
天边云霞消逝,日光暗淡,星星透过银河下望人间。
等太阳的余晖尽皆消失之后,赵重文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抓着囚笼柱子,低头邪魅地笑着:“五百年匆匆而过,再看时便换了一个天地,皇叔啊皇叔,是什么改变了你将我囚禁一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