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张驰伸手摘下了别在背后的短`枪,一抻一拧之间就将枪杆拉长,“太有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知道阿武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充其量只是在那种封闭的小山寨里还算能打而已,就算他自己单打独斗都未必会输,更何况慕流云就在旁边,只要两人交上了手,慕流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然,见他拔`出了铁枪,慕流云就从藏身之地现身出来,脚不沾地地向着两人飞跃过去。
阿武也不知是反应快,还是早有准备,见势不妙虚晃了一招转身就跑,看样子是打算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甩掉张驰和慕流云。
这里地形十分复杂,地面高低错落,凸凹不平,又到处都是好几丈粗的石笋,就算大白天都如同迷宫一般,更何况是夜晚,只要一两个拐弯,后面的人就看不到前面的人在哪儿了。所以尽管天色黑得令张驰完全看不清脚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踩到什么毒蛇或者陷阱之类的,他还是紧紧地追了上去。
张驰想的很简单,只要他能拖住阿武哪怕一两步的时间,就足够慕流云追上来生擒这个奸细了。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一念之差,却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后果--就在他追过第一个拐弯的时候,阿武突然飞起一脚向他踢来,张驰下意识地横枪一挡,人被踢得后退了两步,居然一脚踩空,落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坑中去。
原来这里隐藏着一个开口小肚子大,并且深不见底的天坑,那半月形的开口还不到一丈宽,在漆黑的夜里很难被发现。
张驰一下子整个人都凌空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直直往下坠去。
紧随其后的慕流云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清个大概地貌,可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他就连出声提醒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驰被踢下去,却因为这仅仅几步之遥的距离,来不及出手救援。
又惊又怒之下,慕流云隔空一掌打向了阿武,将阿武打得横飞出去,他也没空去管对方挨了这一掌之后是死是活,就飞身扑进那个深坑之中,施展千斤坠疾速往下落,终于在张驰摔到底之前抓住了张驰的手。
慕流云提气抱着张驰转了个身,双掌运气一推,就将张驰往上抛去,缓冲了他下坠的势头,自己正要施展轻功,就已经来不及了。
天坑再深,这么会儿也落到底了,幸亏坑底是一个水潭而不是石头,否则即使是慕流云这样的高手只怕也难逃当场摔死的命运,但毕竟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入水的瞬间慕流云只觉得背上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张驰因为被慕流云往上丢,卸去了下坠的势头之后才落入水中,并没有受伤,只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在黑暗中奋力扑腾,挣扎间手头似乎抓到了慕流云的道袍一角,他赶紧死死拽住,想要拉着慕流云浮出水面,可是水中却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得不断下坠。
张驰拼了命地往上游,却根本抵抗不了那股吸力,更让他担心的是,慕流云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像块石头一样死沉死沉地拖着他往下坠,但他又死活不能放手,只能用尽全力地试图为两人挣出一条活路。
憋气很快就到了极限,缺氧的痛苦和着恐惧惊惶的情绪折磨着张驰,让挣扎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不甘心就这样殒命水底,尤其不想让慕流云因为跳下来救他而白白死在这里,可不管怎么挣扎,他们依然在不断地下沉,根本无能为力。
***
当张驰再次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照在眼前的乱石滩上,散发着温暖的光泽,却丝毫驱不走他身上的寒冷。
张驰发现自己大半个人都浸在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他咳嗽着吐出了几口水,挣扎着动了动四肢,然后就看到自己手上紧紧地握着一块从慕流云的道袍上撕下来的碎布。
回忆瞬间涌进他的脑海,张驰一下子就懵了。
他想起他被阿武一脚踢下天坑,慕流云奋不顾身地跳下来救他,然后和他一起落进了水中。
道长从小长在华山之巅,本来就水性不好,按照两人下落的高度来看,慕流云很可能在落水的瞬间就被拍晕了,然后又被漩涡卷了进去……
张驰不敢再想下去,慌乱地爬起来四下寻找,可眼前触目所及,哪里都看不到慕流云的身影。
他醒来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地下河的出口,有一个不断涌出泉水的深潭,涌出的潭水汇聚成一条不到膝盖深的溪流往外流去。
看样子他落入水中以后,经过地下河被冲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如果慕流云也和他一样被冲出来的话,不论是死是活现在都应该在他旁边才是,那条小溪太浅了,还有卵石错落其间,是不可能把人冲到更远的地方去的。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地下河说不定有许多个分支,慕流云也有可能已经被水流带到更深的地底,永远不会再有浮上来的一天了。
仅仅是冒出这个想法,张驰都感到无法呼吸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意,如果不是为了救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张驰站起来一个猛子扎进了那个水潭,也不管这么做有没有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慕流云。
他一遍遍地潜入潭中寻找,又一遍遍地被水流冲出来,身上到处是石头磕碰和划伤的痕迹,他也不知道疼,极度的焦虑促使着他不断地尝试,直到累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无力地跪倒在浅水滩上。
张驰捂着脸,从喉中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自己都不知道指缝间流下的是水还是泪。
忽然周围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张驰惊愕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捂着嘴惊讶的看着张驰,手头的竹篮落在地上,几个果子滚落了一地。
张驰木木然地爬起来,只见那少女突然拔腿往回跑去,边跑边大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还’有?”张驰心中猛然升起了一丝希望,他顾不上多想,踏着水花跌跌撞撞地向那个少女追去。
***
那少女跑向了几个穿着粗布或者兽皮的男人,那些男人看到张驰就围了过来,张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伸手抓住其中一个,急切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同伴?”
那几个乍看之下跟野人差不多的人连连点头,用口音比较重的语言说着什么,心急如焚的张驰也没耐心去分辨,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由竹木和泥坯搭建的简陋小屋。
一进门,张驰就看到脸色苍白的慕流云双目紧闭,盖着一块兽皮毯子躺在竹床上,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着,衣服被脱下来晾在一边。
张驰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贴在慕流云的脖子上,感觉到皮肤下的脉搏仍在跳动,他长出了一口气,眼角带着泪笑了出来。
慕流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张驰好胳膊好腿地站在面前,就虚弱地对他笑了笑。
“你还活着……”张驰抓住他的手,语调都带着哽咽,“幸好我没有害死你。”
“别说什么害不害的。”慕流云有些无力地说,“我是去救你的,你没有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咳咳……”
“你受伤了!”张驰紧张起来。
“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慕流云皱眉道,“我睡会儿,你先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看得出慕流云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张驰想要退出来让他可以安静地休息,回头却看到这个不大的小房子里挤满了穿着简陋的人,有的细细地摸着道袍上刺绣的云纹,不断地发出感叹的声调,有的捧着慕流云的止水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刀剑一般翻来覆去地研究,结果一不小心就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手指,发出大惊小怪的惊呼声,也有的就挤在旁边窃窃私语地围观他们,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外人一般。
张驰十分无语,好声好气地把这一屋子的围观群众都请了出去,关上那扇用藤条和竹片编织的门,才对他们说:“多谢各位救了流云。”
其中为首的那个摆摆手道:“不用客气,我们没有救他,我们只是在水边捡到了他,就像捡到你一样,他看起来很虚弱,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还是要谢谢你们的好心,在下张驰,还未请教诸位大名。”
“我是塔林玛,是这个部落的族长,这些都是我们部落的人。”
“部落?”张驰好奇地看着这些人,他也曾见过一些居住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完全未开化的蛮族,而眼前这些人,穿着打扮看起来甚至比蛮族都还要原始些,他们身上穿的是兽皮或者粗麻布编织成的衣服,但又不像蛮族一样赤脚,而是穿着草鞋,头发也像汉人一般用草藤或者树枝扎成发髻,会说口音比较重的汉话,却又用像苗人一般的方式取名,这一切都充满着奇怪的矛盾感,更别提这些人还对他们和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大惊小怪到了一种境界。
“或者叫做……那个词怎么说的?村庄?对,村庄,反正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塔林玛说,“客人,你需要换件衣服,不然会生病的,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的衣服,你不要嫌弃。”
那个先前被张驰吓跑的少女已经给他拿来了一件兽皮做的衣服,湿衣服穿在身上又冷又重,张驰确实很想把衣服换下来,可一看周围十几个人都眼巴巴地像看猴子一样围观着他,甚至还包括几个小女孩和妇人,他只好无奈地说:“诸位女眷能否回避一下?”
这些人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张驰又换了个比较通俗的说法再说了一次,塔林玛才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换衣服的时候是不可以让人看的。”
张驰再度无语。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