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热风呼呼地往外吹着,似乎在死命的拒绝整个世界的严寒,誓把整个房间的温度打的像春日一般温暖,云凡躺在只属于他自己的那张大床上,单手手背贴着额头,凝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也和这空调里吹出的热风一样,在拒绝这个世界。
中午的时候,云凡和洛洛一分开,他就逃课了,就像早上的齐彦一样,走出校门,然后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车,逃回到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而现在,夕阳逐渐西下,把西边的一整片天晕染的格外鲜红,满世界通过整个冬天而沉积下来的厚厚的冰雪层也在这束红光中,泛着猩红一片。
所以,如果云凡愿意站起身来,撩起一旁的窗子,他就会发现,整个城市,仿佛正浴在鲜血中一样触目惊心。
但云凡不会那么做,从中午到现在为止,他始终都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他一直在思考着晴天的问题,直到头脑欲裂,脑浆四溅为止,才皱着眉小睡一会儿,然后醒过来,继续折磨自己可怜的脑袋。
七个小时前
云凡用力抓着洛洛的衣领,使得洛洛整个头部都保持着后仰的状态:“你放屁。”
洛洛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妥协,也没有一丝的玩笑,他无比认真的对视着云凡发红的瞳孔:“都到这时候了,我有必要再骗你吗,我只是把我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你而已。”
云凡轻轻的松开了手,他自然知道洛洛绝不会无事生非的来骗自己,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开始,洛洛的嘴就从没有停过,满满的食物填在他那张深不见底的嘴巴里,除了扑哧扑哧的咀嚼声外,有的也只剩下别人问他问题时偶尔的几声简单的回应,所以对于洛洛来说,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最本真最简短的大实话。
而对于那些需要多个浮华辞藻加以修饰已达到以假乱真的大段谎言,洛洛是想都没有想过,对他来说,谎言只是阻碍进食的最大敌人,不能消灭它,就该远离它。
云凡相信洛洛的每一句话,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想找一个让自己去相信的理由。
云凡重新坐回长椅上,瘫软的像一团烂泥,“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但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我觉得,我并没有看错,对此,我可以赌上我这双5.3的眼睛。”
云凡起身欲走,却被洛洛拉住了衬衣下摆:“我劝你也别想的那么坏,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其中一定有些什么事是我这双眼睛看不到的,那天晚上虽然月亮不是很圆,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那个时候,晴天在哭。”
“你错了,我从没想的那么坏过,因为我相信晴天的为人,总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洛洛朝着云凡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不用谢。”云凡的背影渐行渐远,洛洛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哎,说了那么多,又饿了。”
又是那条熟悉的走廊上,尽头的墙壁上是一个深陷的凹槽,原本躺在那的学生已经不见了,留下来的只剩下一小滩没擦干净的血渍,和那个晴天的一击耳光的回忆。
原本云凡打算就这么回家去的,从早上的琉璃,到中午的晴天,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实在是让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云凡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情继续一整天的课程。但云凡还是决定在回家之前,先去见一见晴天,并不是为了刨根问底,至死方休的把事情从头到尾弄清楚,因为没这个必要,就像之前对洛洛说的那样,他相信晴天,他只是想去打声招呼,毕竟他离开,是为了替晴天买中饭去的。
“话说我这一去,花了这么多时间,最后中饭也没买,真不知道晴天那小妮子吃过没有,哎,这回它是非恨死我不可了。”云凡一边想着,一边朝教室走去。
门口,云凡正准备一脚跨进去,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了晴天和尹柒柒同坐一席的场面,那是晴天在这一天里,头一次露出那么本真的笑容,尹柒柒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说实在的,那一刻,教室内空无一人,点点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的头上,肩上,纤纤玉指上,散发着晶莹的白光,云凡真不愿意就这么走进去,那画面实在太美了,美到任何一个人的进入都是一种大煞风景的罪孽。
云凡看着两人十指相握,互诉愁肠的画面,倚靠门边,也笑了起来。
然后,云凡的笑容僵硬在了那一秒,他的脸色煞白的可怕,双腿僵直的后退了几步,云凡步履蹒跚的逃了,这一次,并不是任何的假设修饰,云凡是真的想逃,他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很熟悉,但云凡听不进去,他的脑海中,依旧回响着刚才晴天在尹柒柒耳边说的那句话。
“没错,我在那家夜总会里工作,当小姐。”
当云凡从醉生梦死的植物人状态中回光返照,是从秦雅回家的那一刻开始的。
秦雅一脸怨怒的冲进房门,就好像一个入室抢劫的女神经病,随时都可能从她那个小黑包里掏出一把M16,然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房子内大呼一声“全他妈给我把手举起来。”然后,开枪走火,横扫八方。
“楚云凡,你给我下来。”秦雅将手上的包包朝沙发上随意的一丢,坐在一旁,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三分钟后,楼上依旧死寂一片,秦雅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再一次朝楼上喊道:“你再不下来,小心我现在就遣返你回你爸妈那去。”
然后,云凡的房间门打开了。
秦雅抬起头看了看头顶杂草,从楼梯上步履蹒跚走下来云凡,语气平静而戏谑:“怎么,不会从中午开始就睡死在床上了吧,说说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把你这位睡美人给吻醒了?”
“你。”云凡揉了揉鸟窝一样的头发,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觉得浑身一震,秦雅坐在沙发上,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于是,云凡下意识的摇了摇手,以表示刚才的话并非有意。但却因为脸色太过苍白恐惧,而显得就像是在嫌弃秦雅一样,引来了秦雅的第二波眼神攻击。
云凡发现他的任何狡辩都在成功的将事实越描越黑,所以,他决定,在还没将这件事描的宛如墨水一样黑之前,先缴械投降。
至少这样子,自己能死的舒服点。
秦雅别过头,敲了敲一旁的沙发,示意云凡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云凡说:“是逃课的事吗,如果是,我道歉。”
秦雅轻叹口气:“你是该道歉,但不是为了这件事,逃课谁没逃过,齐彦今天早上不一样逃了吗。我生气,是因为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一拳把人打飞,颚骨粉碎性骨折,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嘛,拍电视剧呢。你不是号称想做个普通人吗,那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事吗,你是不是普通人的日子过腻了,现在准备扬名立万,遗臭万年了对吧,啊,多大的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你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平息对方父母的愤怒,你又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帮你把屁股擦干净......”
面对秦雅的长篇大论,云凡百口莫辩,当然,他也没心思辩,秦雅的言语攻击对于现在的云凡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毕竟现在想要在云凡那个支离的碎心上再填上一笔伤痕实在是太难了。
你能在一张黑纸上再填上一笔黑线吗?
五分钟后,秦雅愤愤的停止了话语,云凡也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句:“那现在,你把事情都解决了?”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回来,你要知道,为了你这点破事,我罢了一下午的课。
秦亚并没有发现,她的这些言论是有多出人意料。面对这么大的事情,只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就能彻底搞定,并且是站在胜利者的立场上的,除了秦雅以外,或许也就只剩下法院的判决了,只要敲一下锤子,一切皆成等数,并且在那种情况下,秦雅这一方,往往都是败诉的那一边。
所以面对此刻以胜利者自居并且深藏功与民的秦雅,云凡只能是肝脑涂地,甘拜下风,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句电视剧里特别著名的对白。
“秦姐真乃神人也。”
云凡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询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解决的,对方的父母,愿意私了吗?”
“当然。”
“你怎么办到的?”
“我给他们介绍了笔生意,赚回来的利润足够他俩重生一个儿子,然后把他培养的比现在还要优秀百倍的人才,并且剩下来的钱也足够他们在上洋最繁华的地带建一栋商业大楼以弥补此次事件的精神损失。”
“他们这就妥协啦?”
“为什么不,生意人吗。”
“......”
“......”
“那那群旁观的学生呢,那件事情他们可全都看到了,这怎么办,难道你也解决了?”
“当然。”
“你怎么办到的?”
“我给一个几近倒闭的摄影组打了笔钱,不多也不少,恰好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然后作为回报,在十分钟内,他们赶了过来,替我演了出戏码,他们很专业,把整场戏上演的淋漓尽致,如假包换,总之最后,我很成功的让所有在场围观的人清楚的认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在演电视剧而已。”
“他们这就相信啦?”
“为什么不,难道和他们说实话,你是凶兽混沌,一拳打爆头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是生活在这个真实社会的都市男女,听不得这些妖言惑众。”
“......”
“......”
“......”
“......”
秦雅倒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一口,眯着一只眼,看了看一旁目瞪口呆的云凡,多多少少也知道云凡在想什么。
只见她杏口微张,吐出几个字来:“云凡,你怎么看?”
云凡对着秦雅翘起一根大拇指:“秦姐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