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闻听自己的双亲搬到内城去,一时间无法相看,心头不是个滋味,自到了南边,她与父母未曾通过一封信,都不知彼此的消息。
李眠儿见她面‘色’忧郁,走路走得也心不在焉,又想到里屋‘床’上躺着陆湘,眼帘微阖,简单思索下,决定还是先给她说道一下。
“你还记得去年离都的事情么?”
“嗯?去年?”李眠儿的话把疏影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去年离都什么事儿?”
因为才回神,疏影的脑子转得有点慢,一下子并没有想起去年离都时究竟发生了哪些事,便是受禁陈王府恁样的险难她一时也没有想起。
李眠儿瞧她脑懵,只得说明了:“陆家大小姐,陆湘,你可有印象?”
“陆湘?”疏影闻听此话,立即明白李眠儿为何提到去年离都一事了,而此时,她也忆起当日陆湘送她和侯爷逃出陈王府时所提的要求,两下一比对,她本能的反应就是在她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里,侯爷和陆湘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侯爷打算纳了她?”疏影嗖地一下清醒,面上有些焦躁,但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厌恶和反感,毕竟她和侯爷的命都是陆湘救的,她再怎么不乐意,但救命之恩总还是报的,只没有想到,面对现实时,她仍是难免满心疙瘩。
“这个我还未知……”
“陆湘找来了?”疏影不等把话听完,即将李眠儿的话打断。
“她现下就在这园子里头!”疏影没有过‘激’的反应有些令李眠儿意外,她拿眼神瞟了瞟前头的昭文苑,同时用手捏了捏疏影的手臂,不让她抢话,转面对她接着道,“她人虽在,但重伤在身,‘性’命堪忧!”
一听这话,疏影浑身一震:“‘性’命堪忧?小姐。她怎么了?怎么会?难道被陈王发现了?”
李眠儿点点头,她拉着疏影停下脚步,有些郑重地问:“如果她的‘性’命保住了,你如何打算?”
疏影没有过多地犹豫,也没有过多地思想,很爽快地答道:“既然她是为了救我们,而被陈王残害,如果她能活下来,我会求侯爷纳下她的!”
她虽然对王锡兰‘挺’有占有‘欲’,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闻知陆湘惨遭迫害。‘性’命堪忧。勾起满腔义气。
闻此,李眠儿嘴角一弯,轻轻笑了笑:“算你有良心,我原还担心你会小气。不乐意扛下这个包袱!现下你这么想,我便放心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这会儿,她神识还不清,认不得人!你只远远看一下,从今往后,平日里头,你就得带着照应照应她!”
“是!”疏影又听陆湘神识都不清了。连人都不认得,不由又是一阵怜悯,挽起李眠儿的胳膊,进了昭文苑。
看到陆湘四肢的伤患,疏影愧疚得痛哭流涕。当晚就主动找到王锡兰,相谈纳陆湘为妾一事。
和李眠儿一样,王锡兰在将陆湘收治后,也在隐隐担忧疏影会作何反应,未曾想到她竟会这般大义凛然,通情达理,十分讶异。
“我的影儿甚时变得如此大度?”王锡兰说着,一边双手就将疏影的腰搂入怀中。
“什么叫甚时变得?我原先本就是大度的人!”疏影茵红着脸不服,夫君许久没见,乍一亲近,她羞得不行。
“是是是!我的娘子本就是大度的人……唔!”说完最后一个字,王锡兰干脆含上了疏影的耳珠。
“侯爷,这里是书房!”疏影悄声嚷着挣脱开,却被王锡兰复又捞住,继续讨热亲,无奈,只得娇软着任他侵占。
是晚,李眠儿侧面探得程辂那里还没有回音,李天天那里,她没有前往,待程辂不管好坏给了回音之后,再去见她不迟。
两日后,午休过后,因伏天已出,外面清爽,她漫步朝着昭书院行去,顺便探探程辂是否有了回信。
一至书院外,‘门’口守卫的说,石洵、王溥、武仪举等众人都在房内商量密事,李眠儿即知定是程辂给信了,不管给的什么音,周昱昭都该想下一步路数了。
她掉头往回走,估‘摸’着程辂回复的各种可能。
程辂其人,她前后统共见了不出三次,若依着理智猜测的话,她确实没有把握猜准,但凭直觉她预感,程辂多是应允了周昱昭的要求,答应做内应,与周军里应外合夺下里城。
缘由有二:一来程辂对李天天的用情,单说当初求亲一事,‘弄’得满城沸沸扬扬的,一个有头有脸的大家公子拉下脸来放出那样的话,倘不是当真相中了李天天,便是他脑子浸过水;二来程辂的脾‘性’,虽然接触不多,可大致的脾‘性’还是能‘摸’出一二来的,与李天天一样,程辂并非那种死守清规礼仪之类的人,他的祖父程尚书忠心耿耿,不代表他本人生‘性’如此,眼瞅着大梁朝不保夕,抛却信义不谈,选择叛变却是明智之举。
李眠儿一路走一路猜想,到昭园‘门’口她打住思绪,究竟如何,还是要想周昱昭亲自说了才知道。看看天‘色’还早,便转道朝昭文苑漫去,疏影带着儿子动秋已经安住。
疏影听下人报,忙迎了出来:“小姐,你来得正好!”
“什么事?”李眠儿见她面上神‘色’似忧似喜,脚下不自觉迈大了步子走近。
“陆姑娘好像有意识了!”疏影凑近,低声说,“她好像能认出我,只是眼‘色’不大高兴!”
李眠儿点点头,安慰道:“她不大高兴实属常情,遇到这么大创伤,她多少是会怨你和侯爷的!”
“我倒不担心她怨我们,可她若心结不解,对她身体复原怕是没有好处!”疏影担忧道,心想暗暗想着,如果换作自己,也一样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巴不得死了痛快,但身受者是陆湘,又为着救她夫‘妇’而死,说什么也要劝她好好活下去。
“嗯!”李眠儿知道疏影的话中之意,“她没法说话,四肢又动弹不得,她心里苦得狠,短时间里想她悟通悟透不大可能,你和侯爷只管常在一旁‘精’心照料,劝慰的话不要说得太多,她本聪慧,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也只能这样了!”疏影长叹一声。
进里屋后,李眠儿发现陆湘确是眼中多了些神采,不似先前那般呆滞无光,肤‘色’也渐渐恢复元气,五官‘精’巧如初,撇开身体的残疾,至少她的脸没有遭受致毁的伤害。
与她默默地对视一眼后,李眠儿没有开口说话,只伸手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捋顺,转身取来一柄铜镜,把到陆湘的眼前。
陆湘反‘射’‘性’地掉开头,不愿照镜。
李眠儿轻轻掰过她的头,语道:“‘女’子最为重要的就是一张脸,你忍心带着这么美的一张脸离开么?不能行走,你还有眼睛,你还有容貌!有了眼睛,你可以看你喜欢的人,有了容貌,你还可以收揽喜欢之人的心!”说完,她扭头瞥了眼疏影。
疏影会意,扑上前补充道:“陆姑娘,侯爷自得你相救,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苦于大江阻隔,又被战事困扰,并非他相忘于你!只因得知陈王并没有堪破那次行踪,想你定是安全的,所以才耽搁至今,不想竟就晚了!”
说着说着,她眼中已是泛泪:“妹妹,虽你长我一点,但论先后,我在先,以后我就称你妹妹,过些日子,待你身体无恙,侯爷就纳你入‘门’!”
闻言,陆湘看了一眼镜中的脸,重新扭开脸,面朝墙面,对于李眠儿和疏影的话,她丝毫没有动容。
李眠儿摇摇头,拉起疏影,缓步避到外间去。
晚膳前,周昱昭过来昭园,并吩咐下去晚膳留在昭园用。
“程辂回音了?”李眠儿迫不及待地探问。
周昱昭看着她,先微微一笑,尔后才点点头,
只这么一看,李眠儿便知程辂果然是应了!
“按照你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应了,还是……另附了条件?”李眠儿追问一句。
“自然是要附条件的!”周昱昭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不附条件的话,我反更要多留一份心!”
知他意指程辂诈降的可能,李眠儿关切地询道:“什么条件?”
“无非是讨要我的一句保证!”周昱昭淡然地应了一句。
“你准备用他么?”这样的人,不知当用不当用?
周昱昭负手踱开,背对着李眠儿,对着窗户的方向,下巴微抬:“用自是要用的!否则没法安定众多降将的心!再者,程辂什么人,有什么软肋,我心里有数,用他倒没有什么可虑之处!”
“那下一步的打算?”下午那么多人聚至书房,该想出对应之策了吧。
“明日,我就把他要做的事告与,三日后,便是攻城之机!”周昱昭回过身子,一脸的毅然与坚定。
“你……可是把这边的作战计划也透给程辂了?”李眠儿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多虚,但不愿放心,想着还是追问一句。
“那倒不曾,底牌必须得握在我的手中!”周昱昭勾勾‘唇’,口‘吻’十分自信。
李眠儿闻之点头放下心,智取比硬夺来得合算许多,不论是对大梁还是对大周,必竟双方都同出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