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李天天,李眠儿的视线继续落回到周昱昭的身上,见他在与李青梧对面攀谈时,还时不时地对周边百姓扬‘唇’轻笑,十二分的谦和与优雅,这令周遭的人群对他更加蠢蠢‘欲’动,一个一个都在默默地控制内心的‘激’‘荡’情绪。
不知同李青梧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周昱昭便撇下李青梧,移步朝李眠儿这里的方向踱了几步,却是停在了那几个官差的身前。
几个官差似受宠若惊一般地对周昱昭行了个大大的叩揖,周昱昭左手背负受下他们的礼,然后就对他们抬手指了指李眠儿。
见周昱昭指向自己,李眠儿的眼神不由跟着一缩,那家伙同那帮官差说什么呢,是在同他们提的自己么?
顺着周昱昭的手指,官差们也朝这里看过来,李眠儿蹙着眉头、纳着‘性’子保持原地不动,不过她这会儿戴着帷帽,就算她面上有什么表情,别人也看不见,所以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样,浑着透着股清冷与淡漠。
领头的官差瞄了眼李眠儿,又抬头瞅了瞅周昱昭,再一次面泛难‘色’。
虽然国公府在整个京都地位不俗,但毕竟还是归属于开封府的管辖,在他们的宅‘门’前暴出命案,怎么着也是要受些牵连的,总要调查清楚才能对上头有所‘交’待,而那个‘蒙’面‘女’郎更是有直接相关者,不经彻查便放过,于理似乎说不过去,倘上面追究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况且在这些百姓里还有不少目击者,胡‘乱’打发了这个案子,实在堵不住一众悠悠之口啊。
周昱昭侧身觑向李眠儿。微微躬身,偏下头对着领头官差低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官差抬头打了一愣,尔后立马埋下首去,点头哈腰又应了句什么。
然后周昱昭‘挺’起脊梁,同一旁的李青梧接着寒暄,只是二人一边寒暄,一边却不是往国公府里走,而是径直一道走向李眠儿。
众目睽睽下,国公府掌‘门’人李青梧以及武郡王世子两人镇定自若着谈笑风生地朝着头戴帷帽的黑衣窈窕‘女’子直奔而去。这场影不得不引人遐思。这黑衣‘蒙’面‘女’子何方神圣?
李眠儿暗自腹诽周昱昭的猖狂行止。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李天天的所在,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昱昭的背影,同时又目‘露’困‘惑’抑或是嫉忌之光。当发现周昱昭行进的目标在自己身上时,她的视线**地摞到了自己的身上。
几不可见地耸耸肩,抖落李天天那重比千斤的目光,李眠儿静静望向迎面而来的周昱昭。
许是自己多想了,也许是自己在今日起了变化,李眠儿直觉周昱昭与往日很不一样。无论是举止,还是表情,还是他不时觑向自己时候的眼神,皆有着微妙的变化。
是表现给在场众人看的么?还是他有意这么做来?
神思游离间,周昱昭和李青梧已双双走到近前来。几步外,李青梧先停下脚步,周昱昭冲他扬扬‘唇’,然后继续朝李眠儿走来。
当李眠儿以为周昱昭会在咫尺外时暂停,对众人陈述一番,然后好理直气壮地带自己离开,不让自己再被纠缠,却没想到周昱昭压根没有暂停的意思,一步不落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勾勾‘唇’,对自己偏一偏头……
李眠儿飞速扫视一眼众人的反应,呵,这就是英雄的魅力吧!不久前还一个个目带审视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逃跑的样子,此刻尽皆换作一副瞻仰江湖正义侠‘女’的表情来看着自己。
很显然,只要抬头‘挺’‘胸’地走在周昱昭的身侧,这些崇拜者定会将自己认作他的同类,再不会生出滋扰的想法,也不会横加阻拦去路。
李眠儿弯一弯嘴角,似笑非笑,也不行见礼,更没有道一言,她驾轻就熟地提步行走于周昱昭半臂远的距离内,便是汇合李青梧时,她连正眼也没有瞧一下李青梧。
尽管戴着帷帽,但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位‘女’子在两位大人物眼中的地位。
大家默不作语,却都禁不住好奇这‘女’子的来历!
周昱昭一路相陪,甚至冷落了另一侧的李青梧,直到他带来的马车前,抬臂送至李眠儿跟前。
见此,李眠儿在纱下瞥了他一眼,收到他瞥过来的眼神,视线‘交’汇间,彼此都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那隐隐流淌着的殇。
扶着周昱昭的小臂,李眠儿上车前,微微转头瞅了眼李天天,一如先前,她的目光似粘到了周昱昭的身上,如今一并又粘上了自己,没有过多的停滞,揭开车帘,李眠儿脚下轻轻一蹬,身轻如燕地跃进车厢中,然后手顺势一松,将车外的情景隔绝。
车厢内坐在车尾的李眠儿悄悄撩开车帘一角,悄悄探看着车外,周昱昭正与李青梧道着别,忽然地眼眸一转间,她瞥见站在人群外围的毕烛信,以及身侧那个被他五‘花’大绑、面目可憎且又浑身伤痕的汉子。
身子蓦地紧绷,李眠儿抑制住一下冲出去的冲动,她死死地看向那丑陋汉子,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不能走,自己还不能走。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听在周昱昭的耳中,明摆着意有所指,他视线轻扫,也发现了毕烛信,接着他又拿眼角的尾峰带了眼身后的车厢,嘴角漾了抹冷笑,对李青梧拱拱手,然后转身进了车厢。
不过,人们等到的不是人吆马嘶以及车轮滚滚而去,却是从车厢内传出来一句冷煞的命令:把人带上来!
把人带上来?有人重复。
把什么人带上来?有人悄问。
叫谁把人带上来?有人不明。
这是要当众审训么?有人猜测。
这是审得哪‘门’子训呢?有人‘迷’‘惑’。
人群叽叽叽喳喳,四下张望。不知车厢里的人究竟是对什么人下的这道命令!
毕烛信不愧是在李青梧手下‘混’了二十多年,无论是眼‘色’还是手腕都达到相当的境地,一听武郡王世子无端端地冒出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很快就意识到刚才的命令是对自己说的!
于是。半分不敢耽搁,拖着已被他拳打脚踢、狠狠泄过恨的希大就来到车厢前,在他行进间,人们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道来。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丑态汉子,人们开始戳戳点点,部分‘精’明的已经‘私’下开始将这汉子与被害‘妇’人联系一处。
光天化日,作此暴行,丧尽天良,滥杀无辜,再又陷害忠良。‘混’淆是非。简直死有余辜!今日。若不办你,不足以平民愤!来人,就地剐了!
车厢里的人再次发话。只是从头至尾,他竟是连帘子都懒得揭开!就这样隔着帘子将恶人就地论罚了!
而当这个论断从车厢里传出来时,现场有那么瞬时的静止,在场所有人停止了‘交’谈,停止了东张西望,不约而同地回味着方才片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从英雄上车,到发话,到带人,到审讯。到判刑。
短暂的断弦后,突然间,雷鸣般的叫好声响彻这片国公府宅‘门’前的上空。
没有人怀疑周昱昭做出的这个论断,没有人提出辨认凶手真伪,也没有人询问详细的断案经过,更没有人质疑车厢里头人的威信和他所做的刑罚,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支持和认可!
车厢外是希大杀猪般的叫吼,以及众人得泄心头之恨的畅快叫骂;车厢内,李眠儿依然顶着帽子,她放下车帘,双手紧紧握于膝头,肩头不住在微微颤抖。
周昱昭静静地、不发一言地看着她,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揽她入怀,只坐于一旁安静地守候。
不知过了多久,凄惨的叫吼声渐渐息弱,人群的熙熙攘攘声也渐渐不再那么密集,又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回禀剐刑已行刑完毕。
如此,剩下的围观者也开始散走,国公府前好歹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把骨头拿去喂狗!起程回府!周昱昭对车外的人命道。
马车徐徐行起来,经过国公府大‘门’,再又侧‘门’,再又太傅府大‘门’和侧‘门’,然后马车开始加速……
忽地,突如其来地,车夫发出一声沉吼,随即马车戛然急刹。
怎么回事?周昱昭神经一紧,身子前倾,厉问车夫。
禀主上,有人拦车!车夫应的声音有些奇怪,不像十万火急的样子,这么突然勒马停车,若搁一般人身上早已火起。
何人拦车?不见!周昱昭很不耐烦,把人给……
等一下!不料车外却是传来一个嫩生生的‘女’子声音,难怪车夫不慌不忙!
李天天!李眠儿没有费力气就识出这声音的主人。
她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竟是早早候在这里准备好拦车了!
一个美如仙子的弱质小姐,拼死拦下疾驰的马车,光凭这勇气,已够两个粗犷的车夫佩服一会儿了!
李眠儿抬眸瞄向周昱昭,周昱昭亦抬眸觑向她。
李眠儿摘下帷帽,转身面向车厢‘门’帘处。
这时的李天天则是在马车停下来后,兴奋异常地从车头跑到车尾了,不由分说她踮起脚尖,也顾不得矜持,伸手拉开车‘门’,揭开车帘,还没来得及看清光线黯淡的车厢里的情形,就迫不及待地表明心迹:等一下,武郡王世子!我要跟你去边疆……
车厢四周挂着厚厚的帘子,光线不亮,跑得气喘吁吁、香汗微漓的李天天好一会儿才适应里头的光线,一眼在看到坐在厢内面若冠‘玉’的周昱昭时,不由俏脸一下变得茵红,移眸间,她淡淡地看向坐在他身旁的黑衣‘女’子……
却于霎时间,她死死地愣住!然后一眨不眨地看向紧挨着周昱昭而坐的黑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