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儿深吸一口气,突记起金川还在旁边,自己刚才那副小‘女’儿家情态不是被他悉数瞧了去,不禁粉面茵红。
顾不得金川什么模样,李眠儿轻悠悠展开帛布,果然是周昱昭的字迹,却一如既往地只有寥寥数字:半月前闻知尔腕伤已愈,虽不及一月之限,然‘私’以为,今晚的金川定不会空手而归!急盼!珍重!
看罢,李眠儿面上发热,抬着瞅瞅金川,见金川正紧盯着自己不放,面上不由一嗔:将才还答应说是想我才来的!那——这是什么?李眠儿晃晃手中的帛布,明明是来取东西的!
金川手舞足蹈,极力否认,可李眠儿兀自羞恼不已,周昱昭就跟有千里眼似的,隔着万水千山,自己的举动竟被他猜得一分不差,满腹的羞赧无处可泄,自然是要寻到金川头上的。
金川再次拿他那颗猴脑袋往李眠儿夏被上左蹭右蹭,又学那小狗撒欢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李眠儿见之,扑哧笑出声来。
李眠儿反嗔为喜,金川看到,连忙直起身子,拿起空锦囊,凑到李眠儿下巴处,指指囊内。他这是要她把答应给周昱昭的东西放进去。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李眠儿心中暗叹一句。纵然觉得周昱昭有些欺负人,可天‘色’已不早,自己的灯若亮太久不大妥,遂也只得无奈地伸手到枕下,够着那方绣帕,也不展开看两下,直接卷成一个小裹,兜手装进囊中。她亦不想叫金川看到自己亲手绣的帕子,已经怪羞人的了。
金川勾着脖子朝囊中觑了觑,接着便扎紧囊口。重新将锦囊挂回脖子上。
李眠儿对他指了指‘床’头的灯:我这就要熄灯了!
金川忙示意她先别,李眠儿奇道:还有事?
金川撩起帐子一角,指了指‘床’外,李眠儿撑起上半身,探头朝帐外看去,却见窗台上立了只飞鸟,确切的说,那算不得鸟,而是一只苍鹰。
李眠儿瞪大了眼睛,转眸问向金川:那是哪儿来的?你带来的?
金川点点猴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个类似陶笛的东西,形状小巧,不过冬枣那么大点儿。他指指上面的四个小孔。然后又指指外面的那只苍鹰,再对着李眠儿,用左右两只前爪做了一套简单的指法。
李眠儿拿眼瞥瞥窗台上的苍鹰,晓得金川手中的这只陶笛是指挥那只苍鹰所用,眼下他这是给自己做示范呢。
虽然方才不明白金川的意思。不过他使得那套指法她已记下,是以她接过陶笛:我知道了!这只鹰是他的?
金川又点点头。
那我的信可以直接送给他?
这回,他却摇了摇头,然后他取下脖子上的锦囊,蹿出锦帐,跳到窗台上。当着李眠儿的面将锦囊挂到那只苍鹰的脖子上。接下来,他就站在窗台上,对着李眠儿手足并用地打了一番手势和脚势。
李眠儿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没法直接指唤这只鹰把她的信送给周昱昭,只能使他先把她的信带给金川,再由金川指唤他送到周昱昭那儿去。还有,这两天她还不能用他,因为就在将将才。金川刚刚指使他将装有她帕子的锦囊送去南方周昱昭那儿!只有等他回京后,她才能开始指使他。
李眠儿明白一切后。便朝金川挥了挥手,对他做了个口型:我晓得了,你现在,快带着他离宫吧!
金川会意,刺溜一下,就没了身影,顺道还不忘给她合上了窗子。
李眠儿赶紧熄灯,重新躺回‘床’上,‘摸’着手中的陶笛,‘胸’口起伏不停。
自己目前的处境,周昱昭果然是了若指掌的,虽然那人远在天边,可她总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耳畔一样,不知道哪个时候,他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将才金川领来的那只鹰,一定是个信差了,这家伙!人家都使鸽子,他竟连鹰都用上了。
李眠儿暗自咂咂舌,不过那鹰看起来‘挺’凶猛的,也不知自己能不能使唤得了他。
这一夜,李眠儿睡得很浅,‘迷’‘迷’糊糊,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睡沉实的。
之后的几日,她一直小心留意宫中的动静,并没有听到什么猴子之类的轶事,她才稍作宽心。
天气越发热起来,再过一日,便该数伏了,明日起,宫里便有夏冰开始供用,到时,仁寿宫里定然是少不了的。
小姐,我听鸢姐姐说,明日会有人给咱们送来大冰块祛暑,您说,这大夏天的,哪里来的冰块呢?这一日一大早,在帮李眠儿更衣洗漱完毕后,疏影一边弯腰收拾‘床’铺,想到鸢画昨天领着宫人抬来一只大箱子,又关照下有关冰块的事情,她忍不住问向李眠儿。
每年一到暑天,皇宫里一直都有冰块供应的!李眠儿心不在焉地应道,因为她心里此时正想着自金川走后已过去许多日,一会儿想亲自试试那管陶笛,是以并没有真正地为疏影解‘惑’。
嗯,人家晓得!听说圣上每年也会想着赐些冰给国公府来着!只是我们没有机会见过罢了!奇怪,那些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疏影手上不停,也不回身,继续追问身后的李眠儿。
那些冰都是大冬天的时候,收集起来,置于地底下的冰窖里头冷藏着!李眠儿这回算是答到正点上了。
啊?还是冬天时候的冰啊!难怪了!我说那些冰从哪‘弄’来的呢!原来是把冬天结的冰藏在冰窖里头,然后到夏天再拿来使!疏影真起身子,小嘴一张,恍然大悟,可嘴巴还没合拢,眉头又蹙起来,回过身又问,可是,这么热的天,那些冰块拿过来放屋子里,岂不一会儿功夫就化光了!要怎么解暑啊?
李眠儿听疏影问个没完,只得暂时先将陶笛的事放一放,她指指屏风旁边摆着的一个大箱子,说道:呶,那个箱子名叫冰鉴!是一种专‘门’盛放冰块的箱子,把冰放在里面就跟放在冰窖里面一样,不会轻易化掉!还可以把放些时令水果、果汁饮品在里面冰镇!
啊!真的吗?哇——那我们不是可以亲手做冰糖绿豆、卤梅汁、红茶水、椰子酒、姜‘蜜’汁、紫苏饮、荔枝‘露’水、梅‘花’酒、金桔团雪泡、沉香水……疏影一听李眠儿的话,一时‘激’动地难以自抑,掰着手指就数将起来。
好了好了,别再数下去了!反正这冰鉴就放在咱这屋里,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李眠儿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深感无力。
人家数得这些,可都只是听说过,却没一样吃过的!小姐……也是!疏影声音低落下去。
没吃过那些,你不是一样长得这么水灵!你家小姐也没少长一块‘肉’!李眠儿听出疏影语气中的不愉,出言反驳道。
是啊!小姐自然是不比那些生在富尖尖上的小姐们来得差,粗茶淡饭一样养出倾城美貌来!李眠儿只一句话就让疏影心理找到平衡,她立时又得瑟起来。
就你嘴贫!李眠儿丢开疏影,走到窗边,仰首朝天空扫望了一圈,又‘摸’了‘摸’袖中的陶笛,不料身后忽地传来清脆的一声呀——!
李眠儿轻叹一口气,掉转头:又怎么了?
只见疏影抱着她‘床’铺上的绣枕,一脸的目瞪口呆:小姐,你……你刚绣好的帕子呢?什……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被人取走的!疏影吞下后面的话,她这几天明明寸步不离她家小姐左右,白天里也不曾见有其他人来呀!
你寻那做什么?李眠儿心下暗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便转过身子,不再理会她。
您不是一直都是放在这枕下的么?疏影隐隐觉到不妙。
我重新收起来了!李眠儿依旧仰面望天。
您收哪里了?疏影抱着枕头就奔到李眠儿身后,悄然问道。
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快些收拾屋子,别再问东问西的了!趁早上凉爽,一会儿陪我去后‘花’园,给你看样东西!李眠儿出言将疏影的小算盘搅‘乱’。
哦——疏影勾着脖子,偷偷觑向李眠儿的侧脸,想在上面寻出些痕迹,她不知道她家小姐方才的话是真还是假。
还愣着!你若不想去的话,我带其他人也行!
哦,哦!我马上就好了!小姐,您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啊?疏影闻言,赶紧回到‘床’铺上,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眠儿其实心里也没有底,那只苍鹰她不过见了一眼,难道自己仅使一使手中的陶笛,它便能出现?
疏影挽着李眠儿来到后‘花’园的池边,小姐,您刚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来着!
李眠儿却没有应答,领着疏影到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榕树下面,从袖中掏出陶笛,朝四周看了看,又朝天上看了一眼,接着便按金川传授的指法,吹了一小段笛音。
小姐,您这是……疏影不解道。
嘘——别说话!呆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声张!李眠儿小声提醒。
哦——哦!疏影虽然不明白,可还是乖乖应下。
李眠儿将疏影拉得挨近自己,借着榕树遮蔽,仰着脖子,视探天空中的动静。
疏影不明所以,只能一声不吭地随着李眠儿一道朝天上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