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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沈采薇真有些无法理解文音绮的脑构造。

论身份,她是文家的嫡女,她的祖父官至兵马大元帅,军中朝中都有人脉,在京中也算是好人家了。就算她父母双亡、叔父也不太可靠,但到底还有文氏这个亲姑姑在,实在不行还能嫁给李家三少爷。可她偏偏傻了似的想要凑到李景行面前,放着外边的正房太太不当一门心思的想要当妾,实在是无法理解。

难不成,她还真以为妾和妻之间只差一个名分?

沈采薇本还觉得有些气恼,可是想着想着却又觉得好笑起来——她实在不必和这样脑子不清醒的人计较太多,要不然非把自己的智商拉到和那人齐平不可。

因着沈采薇走了近路,步子又快,很快就到了荷塘那边,远远就能瞧见小巧别致的石桥。

沈采蘅不知就里,仰头去看,笑道:“李二太太对侄女倒是真不错,单是这荷塘的景致就很不错了。”她话声未落,忽而听到石桥另一头的呼救声,随即便有一个身形肥硕的仆妇“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沈采薇目中闪过一丝复杂颜色,拉了沈采蘅和沈采苹的手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去:“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她们三个加快了步子,很快就到了石桥边上。只见那边立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小丫头,领头的正是文音绮的贴身丫头碧玉。

碧玉见着沈采薇,不由的神色一变,似是吓了一跳,只觉得双腿发软,连忙惊慌失措的行了礼。

沈采薇伸手扶了她起来,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她垂眼望了望荷塘——文音绮已经被那仆妇抱着往上爬了,岸上的几个小丫头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上来。

碧玉面色苍白,张口欲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音绮听说了李景行要往松江的事情,再也按耐不住,便想着要先把事给做了。她一面遣人去李景行的书房请他来,一面带了人在荷塘边等着,只想做实了“英雄救美”的佳话,上头有文氏做主,总也不至于真叫她白吃亏。偏偏她这回去书房的时候被沈采薇派去的人拦住了,她歪缠不过又觉着这事不太靠谱,索性就带了人来荷塘和文音绮复命。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她这头还未把人带来说清楚,文音绮就自个儿跳下去了。若不是这个跟来的仆妇会水,一条人命就没了。

这事本就是沈采薇安排的,碧玉不应声,她却依旧敛了笑,弯腰把伏在地上轻喘的文音绮扶起来:“绮妹妹这也太不当心了。”说着又抬眼去看几个丫头,“你们这都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扶绮妹妹回房,请个大夫来看看。”

文音绮这才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沈采薇的手腕,急急道:“不,不用大夫。”若是请了大夫,前后一问起来,文氏岂不就全知道了?文氏固然疼她,可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怕是也要寒心的。

沈采薇哪里容得她再多话,抬头看了眼边上的碧衣丫头,温声细语的道:“绮妹妹不知道,女孩家的最是受不得寒,这又不是炎夏,你这落了水,还是要请大夫看过才是。要不然,日后二婶岂不是要怪我?”

文音绮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就被边上那个碧衣丫头和肥硕仆妇一起半搀半扶着拉了回去。

也是文音绮行事不够小心,那碧衣的丫头本就是李家的人,知道了这文音绮的心事后哪里敢掺和,连忙就报给了沈采薇。这一回,也是她在边上小声说了一句“公子来了”,才叫文音绮自个儿傻头傻脑的跳到水里。

沈采薇远远的看了眼文音绮略显瑟瑟的背影,默默的感慨了一下文音绮的脑子:这回也是看在文氏的面上,她才这般的客气。若不然,这救人的就不是仆妇而是小厮,文音绮的闺誉才是真的是毁了。只盼着文氏知道这事后能把人给处理了。

沈采薇想到这里,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剩下的几个丫头,口上道:“你们还不去请大夫?”

那几个丫头本就是六神无主,眼下见了沈采薇这般模样,哪里敢不听话,连忙起身往外去了。只留下碧玉一个,跪在哪里不敢应声。

沈采薇也没理她,轻飘飘的看了眼便拉了沈采蘅和沈采苹的手往回走。

沈采蘅虽是单纯了些,这时候也明白了许多,眨了眨眼,抚掌道:“二姐姐这一手倒是好干净、好利落。”

沈采薇闻言面上神色渐渐缓了下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得了,我带你们两个来,是叫你们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等的人,防不胜防。”这等的脑残,连脸都不要,实在是无法想象,可不就得多提个心。

沈采苹似懂非懂,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问道:“二姐姐的意思是......”

沈采薇看她一眼,想到她那不如意的婚事,便又多说一句:“其实这事需看情况,我也不过是自己瞎捉摸罢了。其一:要管好内宅,收拢人心,这一回也是有人提前把这事和我说了,我才能防范于未然。其二,这事到底还是要看男人,他若无意,就可以放下大部分的心了。”

沈采蘅马上就要成婚了,红着脸认真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雄赳赳、气昂昂的应道:“他敢!”

沈采薇被她的语气逗得一笑,吃不住的笑出来,一脸促狭的看着沈采蘅。

沈采蘅羞得不行,凑上去拧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恨声道:“你说得头头是道,这洞房还不是没成。”

这一回却是轮到沈采薇红脸了,她瞪了沈采蘅一眼,抿了抿唇,没吭声。

沈采薇三姐妹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文氏正好得了信赶来瞧侄女。前头送了大夫,又问了几句,文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垂头看着坐在床上暗暗垂泪的侄女,忍不住蹙了蹙眉。

文氏少时长得长兄照顾,膝下又只有两个小子,本心里头就是拿侄女当女儿看待的。自来父母都有些“劫富济贫”的“好意”,侄女婚事上面不顺,文氏便想着把她嫁给幼子,有自己看着又是一起长大的,肯定不会叫她委屈了。只是,连文氏都没想到,自己这侄女竟是瞧上来李景行,上赶着当妾。

幸好未成。若真是成了,有个委身做妾的嫡女,文家的面往哪里搁,她这个李家妇又要如何自处?

文音绮拿着帕子擦眼,悄悄抬头去看文氏的面色,小声的哭了出来:“姑姑,我真不是有意的。是她故意、故意叫我出丑......”

文氏终于沉下了脸,她看着文音绮,出声问道:“大娘,我待你不好吗?”

文音绮手上抓着帕子,骨节发青,好一会儿才低头应声道:“姑母待我,亲如父母。”

“那你为何不肯信我,不肯听我的?”文氏徐徐出声,面沉如水,“你父母去的早,我怜你孤苦常接了你来李家住;你叔父贪心不足,我为着你的嫁妆和他争执;你婚事艰难,我拼着你姑父不喜和老夫人说了你和三郎的事。我自问对你是问心无愧,只是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文音绮听到这里,心知今日这事断然无可推脱,一时应不出声,面涨得通红,埋了头在被子里,只是哽咽抽泣,哭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了似的。

若是往常,文氏见着这模样,早就心软安慰了,可是现在却还是狠下心来:“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就送你回去。你的婚事,我会和你叔母再做商量的。”

文音绮不可置信的仰头去看文氏,不由煞白了小脸,眼睫上还沾着泪水,她一时间竟是连哭都忘了:“姑母......”她的叔父叔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素来就瞧不起他们那贪心不足的模样。若是这般回了文家又没了和李三郎的婚事,她的日子怎能好过的起来?依着她父母双亡、嫁妆不丰的条件,又怎能找到好亲事?

文氏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在床边坐下,抚了抚侄女的长发:“你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事,自是不好再留在李家。这一回,大郎媳妇已经是看在我的面上留了余地了。”

沈采薇这事确实是做得恰到好处。若是重了,文音绮固然罪有应得但文氏这个做姑姑的总是会憋口气;若是轻了,由着文音绮这样有异心的姑娘留在李家也是防不胜防。文氏自问,自己在沈采薇这般年纪还不曾有她这般的进退从容。

只是,既然沈采薇这般明确的表明了态度,她确实不好再留侄女在李家,至于和三郎的婚事就更不能再提了——她是文音绮的姑姑但也是三郎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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