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你是十六岁、二十六岁,甚至是五十六岁,在这个世界上,老子打儿子终究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像现在,刘家老爷子因为刘畅的告状,提着拐杖往刘枭背上招呼了两杖他也没敢啃声一样。男人在某些事情上,天生不具备顾影自怜的资格。所以,电影里貌美如花的女特务可以怀揣着密函打马而过,而旁边的条子却只能一个劲地翻着过路老爷们儿裤裆里的鸡毛信。有些东西,没什么道理可言,存在即是合理。
“这么说,畅丫头没胡说,那个女娃娃真是你的心上人?”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刘枭轻咳一声没回话,皱着眉的脸上显然有些莫名的尴尬。倒是一旁的刘畅笑得别提多开心了“哈哈哈,爷爷您好土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心上人,不就谈个恋爱嘛。”
老爷子听了这话老眼一横“这种事情是能随便的吗,你懂什么,给我回屋写作业去”。刘畅吐了吐舌头,有些不乐意,但偏头看见自家哥哥丢过来的眼神又只能嘟了嘟嘴,哼哼两声上楼去了。
老爷子见刘畅离开,就走过来往刘枭身边一坐,手里的两颗健身球顺势噼啪作响,敲了敲桌面,沉声开口“你也知道,因为你爸和你妈的事情,我这些年一直对你和畅丫头心里有愧。爷爷也知道,处对象这事儿啊,强求不得。现在,你也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爷爷这头呢,肯定是不会干涉的。只要那个姑娘合了你的意,能当得起咱刘家媳妇儿的这个名儿,就算她家里条件差点儿,长得一般了点儿,爷爷呀,也都认了”。
刘枭听了老爷子这话,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连带着点了点头低着脑袋轻笑两声,“诶”地答应了一句算是做了个感谢。
“诶什么,找个日子带回来看看啊”,老爷子却对他的态度显得并不满意,瞥了他一眼连忙开口。
“我们还没谈上呢”。
“那现在就谈去啊,处对象这事儿还得我这老头子教你不成”。
刘枭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苦恼,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她,她挺烦我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火气立马就起来了,扔了手上的健身球不说,一拍桌子,站起来就指着刘枭鼻子开始骂“老子当年光着个腚都能抡死俩鬼子,现在让你去追个女娃娃,你搞得跟闹革命一样。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是不是我刘国强的种!”
刘枭一看老爷子的脸,立马站起来行了个军礼,拍着胸脯,大义凛然地回答“能,我保证不辜负组织信任,坚决完成任务”,而后拿上衣服一溜烟儿往外跑去,留下老爷子也个人坐在沙发上,闷声发笑了一阵。
于是晚上的同学聚会,李夏又见着刘枭了,站在包厢外头打着电话,看着心情还挺不错,见着李夏的时候笑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夏对其视而不见,进了包厢噌的一声拍案而起“谁他妈喊刘枭来的”。
一旁的六子跟二胖本来正兴冲冲唱着夫妻双双把家还,各执一麦,眼色横飞呢,这会儿听了李夏一声喊,立马躲进旁边的人群当中一起缩头装起了头上带毛的龟。唯有一旁的女中豪杰方丽子轻咳了一声,挺身而出“老夏,别这么矫情,老枭以前也是跟我们混一块儿的,怎么就不能来了。那时候我们这里的这些人里,谁没抄过他的作业啊”。
李夏听了方丽子的话,立马噤了声,支吾一声坐下来,心里别提有多憋屈。她总不能说,你们这群混蛋抄作业只需要请这厮吃两餐饭,而我却抄得失了身这样泣鬼惊神的话吧。叹一口气,放了个蚕豆进嘴里,终究只能看着陆续进来的人牙齿磨得咯吧响。
好在参加聚会的人不一会儿就全到齐了,来的大多是以前玩得不错的,有些年头没聚了,好些都变了模样,以前的副班长甚至已经结了婚。二胖在那头嚷嚷着要玩刺场失意,性格有些扭曲。前女友同外国友人投奔了爱情,留给他一只只会蹲在沙发上撒尿的猫,和一封感人肺腑、通篇废话的告别信。而他没法抱怨,因为就像你不能问狗为什么不吃草,吃了黄豆为什么会放屁,《希特和谢林差异》为什么被放在了黑格儿中心哲学以外一样。有些东西有原因,但你不一定都懂;有些事情有答案,但你不一定都知道。
李夏横着眼睛看了刘枭一眼,感叹一句“以前多可爱一小孩儿啊,现在怎么跟个老狐狸似的”而后愤愤地添了句小王八羔子,甩出一个六筒。刘枭听了她的话,也没在意,笑了两声,在周围人的哄笑声里说了句“胡了”。李夏一听,两脚一瞪,干脆装死过去。
但装死也是不好用的,酒还是得喝,最后被灌得有点儿受不了,李夏只得认了个输,正式退居了二线,让给丽子上阵顶枪。她这一走刘枭也就下来了,在李夏旁边很是惬意地坐了下来。
李夏这会儿被灌得人还有些迷糊,见刘枭在旁边坐下来也没搭理,拿着桌上的烟盒想抽根烟。刘枭眼疾手快,立马半道就给拦了下来。李夏当然不乐意了,鼻子里哼哼唧唧地叫着要去抢。刘枭这边被她闹了半晌,兜里的手机还挺会凑时间的响了起来,见她一点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就一把抱住她,扣着她那两只随意乱动的手,“啵”的给亲了一口,安慰了一句“乖,别闹”。
他这一下子,周围打牌的停了,麻将的也不吆喝了,就连唱着歌的几个也愣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最后还是六子那边大喊了一声“哎呦我去,我的同花顺”,大家才忽的回过神来,继续热热闹闹去了,似乎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赵岳晨在那头拿着瓶可乐,起初坐在方丽子旁边,他还有些紧张,这会儿见刘枭都亲上了,立马凑过去,靠着方丽子的耳朵,轻声问了一句“那,那人是我姐男朋友啊?”
方丽子正坐在沙发的尾端点着歌儿,听见赵岳晨的问话,立马回头像只狐狸似的笑了出来,让赵岳晨冷不丁地心跳了几下,故作深沉地回答“谁知道呀,顺其自然呗”。
也是,谁知道呢,这一男一女之间的事情,向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李夏自个儿都琢磨不清的东西,他们这些局外人,除了能看个乐呵、凑个热闹,能做的又有多少。再说了,感情这玩意儿又不像高中的语文课本儿,按照要求背诵几段课文就算不能拿高分儿,也能好歹过个关,就算方丽子觉得自己洞烛其“奸”,打小就闻到了两人之间不一样的气味儿,但在一切尘埃未定之前,要是不想添乱,她最好还是不问、不答、不起哄得好。
李夏酒醉醒来之后觉得自己挺冤。因为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了刘枭的对象。而且这事好歹不歹的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那头只差跟她表演瞬间晕倒、就地撒手人寰了,嚷嚷着“你怎么还跟他在一块儿啊,快分了。我这有了个好的,刚毕了业的博士生,家里父母都是老师,他姥姥和我还是一个腰鼓队的”。
李夏脑子里想着老太太那个分外妖娆、红花绿柳的腰鼓队,眼皮忍不住跳动了几下,而后再听老太太念叨,脑子里都变成了恍惚的状态,“嗯嗯”地答应着,直到那头拍着她的大腿说了一句“好嘞,那咱就这么定了”,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睁着老大一双眼睛,大喊一句“啊?哪,哪么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