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子顿了顿,这才又回头吩咐阿昌,只道:“阿昌,去倒茶来。”
阿昌应了一句,忙是下去了,孙夫子这才转身对季悠悠道:“叶夫人,请随意坐。不知夫人到此,有何贵干?”
季悠悠先是言了谢意,听其发问,这才轻声道了句:“夫子,实不相瞒,今儿个怀璧这样冒昧造访,是为了夫子的铺子。咱们叶家看中了夫子这间书店的铺面,所以想来和夫子商量商量……”
孙夫子还未说话,端着茶水入内的阿昌听了,却是脸‘色’煞白,一时间怔怔地不知所以,身子微微一愣。
刘安见阿昌入内,这才侧了侧身子,阿昌这才回过神来,忙是将茶水奉上:“夫子,叶夫人,请用茶。”
“多谢。”季悠悠双手接过,浅浅一笑,复又是启‘唇’道:“劳烦了。”
孙夫子抬眸对阿昌道:“阿昌,如今外头没人,你先去看着吧。”
阿昌应了,这才俯身下去,季悠悠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几口,复启‘唇’继续道:“也不知道夫子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咱们家开出的条件,也权当是听着玩吧。”
孙夫子眉头深深锁着,季悠悠知道,看样子,他是十分不愿意的。
可是……他有他的难处,季悠悠此番前来,无疑不是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
孙夫子顿了顿,这才轻声道了句:“那么夫人请说。”
季悠悠这才一笑,只缓缓道:“怀璧知道夫子宅心仁厚。开这间铺子更多的是为了传扬孔孟之道,推己及人,让读书人有书可读,但是大开‘门’做生意的。如何不能晓以利弊呢,怀璧只希望用镇西的铺子与夫子做了‘交’换,实不相瞒,怀璧是看上了这铺子的地段,想要拿来一用。夫子放心,叶家不会亏待了夫子,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她又是顿了顿,见孙夫子没有任何反驳之意,这才笑了笑,只接着道:“只要夫子愿意帮怀璧这个忙。另外叶家还愿意单独支付给夫子二百两银子。以作感谢。而叶家也一并承担铺子的搬迁事宜。店铺也会贴上搬迁的通告。”
孙夫子不是实打实的生意人,所以季悠悠没有打算利‘诱’,而是提出来以铺换铺。而最要紧的便是叶家同时再支付了银给孙夫子,二百两不是小数目,也够孙夫子的孙子孙冠‘玉’上京赶考的一切吃穿用度了,解决了孙家的一个大难题。
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孙夫子听了,也是深思,按照往日,他早就把季悠悠这样的人赶出去了。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等,而自己是读书人。最是看不起的便是事事以利益为先的商人,可是在钱财面前,谁能免俗呢。
他们孙家举家都是读书人,却过得清贫,不过一间瓦房蔽身罢了,而这铺子,还是祖上的基业传下来的,加上平时的乐善好施,孙夫子在安乐镇除了好名声以外,便是什么也没有了。
孙夫子顿了顿,也是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道:“叶夫人,此事,还得容老夫考虑考虑。”
季悠悠知道孙夫子这样说,便是动心了,只是自己已经是势在必得,不肯有半分的差错,这才又道:“夫子若是觉得叶家提出的条件不好,大可以也说一说,怀璧知道,夫子开着白鹤书店并不是为了谋取钱财,只是安乐镇统共也就那么些人,父子的书店早已经名声在外的,不怕搬迁来的影响,况且那铺子也是好地段,更加靠近书院,读书人更多。”
靠近白鹤书院,这一点说完,孙夫子也是心中一动,这才缓缓道:“既是这样,夫人若是得空,便引着老夫去看看那店址吧。”
季悠悠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却不曾想竟然是如此顺利的,忙道:“这是自然的,只是怀璧不方便出面,明儿个就派人来陪着夫子一道过去可好?”
孙夫子一愣,终究是点了点头。
两人再是客套相聊了几句,季悠悠再是晓以大义,让孙夫子悬着的心稳稳当当落下,再是做了许多的思想工作,季悠悠看着孙夫子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而后,季悠悠这才满意走出。
她走出去的时候,心中带着满足,也顾不得旁的。而阿昌见了他们出来,忙是客气笑道:“夫人这就走了,不再坐坐吗?”
季悠悠一笑对上,只道:“不了,照理说来,今儿个也是叨扰了,如今这会子,你们还要做生意呢,我便不打搅了,回见吧。”说着,又是和孙夫子道了别。
阿昌望着季悠悠和刘安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刚才他隐约记得什么买铺子的事儿,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安的情愫。
若是这铺子被买走了,自己又去何处看书呢?这样好的差事,自己才谋了半年,难道自此就要飘零了吗?
他实在是痛恨有钱人,那么多的钱财还不满足,偏偏要‘逼’人上了绝路才是甘心。
孙夫子见阿昌愣着,这才轻咳了一句,问道:“怎么不看书?如今没什么人,你大可以多看几个字。”
阿昌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孙夫子一笑,缓缓道:“夫子,刚才那叶夫人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呀?”
孙夫子只道:“还不是铺子的事儿,咱们这间铺子,被她看上了。”
阿昌心里一冷,这才默不作声。
孙夫子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阿昌你是知道的,过了年后,冠‘玉’就要上京赶考去了,而我们孙家,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财供他。”说到这里,孙夫子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而这一切,阿昌如何不知呢,只是如若卖了铺子,孙冠‘玉’的路费盘缠吃穿用度是有了,只是他刘德昌该如何生活下去?
这样想着,阿昌的神‘色’蓦然变得凝重了。
他是知道孙夫子的地契藏在哪里的。是在他家里‘床’铺的地板下面,上面压着一个‘尿’壶。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了过去。
善哉善哉,无非对错,只是我也要生存。
※
第二日,季悠悠派了贵安前去找了孙夫子,顺道带着孙夫子去看城东的那间铺子。
这是叶家早年买下的铺子,本来是要做了珠宝生意的,但是安乐镇的珠宝首饰市场已然接近了饱和,所以叶家添置了铺子以后,便是闲置着。因着铺子的位置好,所以也不愿意出租了去,哪怕也有买家曾经想出了大价钱,叶家也不肯卖。
而贵安则是叶均山身边的人儿,叶均山说他可靠,季悠悠自然相信。
此次收买铺子之事,叶家人要少‘露’面才是,故而季悠悠并未自己出面,也免去了赵刘安等成衣铺的熟面孔,而是叫了贵安去。
贵安得了吩咐,忙是一大早起身,便是来了孙夫子的书店。
彼时还是清晨,街市尚未完全开启,街道上人并不多,而此时,铺子里也只有孙夫子一人。
孙夫子刚开了店‘门’,见阿昌还没来,不觉有些疑‘惑’,阿昌那孩子是个勤勉的,每日基本都是他开铺‘门’,今儿个却是一反常态。想着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或者是昨晚上睡晚了,孙夫子也没在意。
贵安走近,只对孙夫子福了一福,只道:“夫子,小的是贵安,奉了叶家少夫人的命令,来找夫子,说是协同夫子一起去看看铺面的。”
孙夫子听了,忙让贵安先坐,再是道:“我铺子里的伙计今儿个还没来,劳烦您先等一等,铺子里不能没个人不是。”
“是是是。”贵安忙是应了,这才顺着孙夫子的指引落了座。
等了许久,还不见阿昌来,贵安心里这才存了疑‘惑’,而孙夫子亦是着急起来,要说阿昌迟到,虽然少,也是有的,谁没个特殊时候呢?只是像这样等了这么久还没来的,委实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孙夫子心中也是着急,有些坐立不安,正此时候,却见阿昌终于来了,虽是姗姗来迟,面‘色’也是凝重。
孙夫子这才问了句:“怎么今儿个折腾到这个时候才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阿昌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自然,这才道:“没事,早上起来肚子不舒服,便是如厕了。”
既然如此,孙夫子也不再多过问,只关切问了句:“那如今身子可好,若是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
阿昌摇了摇头,闻言,似有‘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没事。”
他的目光再是缓缓落在了旁边陌生的贵安身上,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孙夫子这才道:“我与这位小兄弟要出去一趟,你先看着铺子吧。”
阿昌听了,微微一滞,这才应了一声。
孙夫子吩咐完毕,这才对贵安道:“让你久等了,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贵安一笑,忙道:“不碍事的,夫子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