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帮主一开口就刹不住,啰啰嗦嗦的一口气就说了两个小时。江帮主实际上给他们上了一堂一百年后的政治启蒙课,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实在是振聋发聩!特别是孙中山先生这样先行者也在这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江帮主的关于“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论述真是耳目一新!
接下来,江帮主洋洋洒洒的,从理论到实践,从历史到现实,从国情到军情,从社会党的宗旨和中国革命的特点,到中阀混战的政治策略和军事策略,从《水浒传》里的洪教头和林冲的一场打架,到社会党在工人运动中的战术运用……等等,江帮主出口成章,侃侃而谈。
虽然这是个漫长的演说,但江帮主在谈古说今的时候,说话总是风趣而又生动,而且能切中问题的关键,他对反罢工的评价是防守中的保守主义,进攻中的冒进主义以及退却中的逃跑主义,说得非常到位。所以说论起水平,江帮主确实是鹤立鸡群――尽管此刻社会党中其他要员在历史上也并非庸碌之辈。
江帮主的讲话,让与会者,尤其是那些对瞿恩已经产生不满的瞿恩一派的工人代表和学生代表们听得很顺耳,会场在江帮主的诙谐幽默中愉快的开怀大笑。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不断吸烟的瞿恩此刻被严重地冷落了。
宋子文等主干们默默的交换着眼神,他们不需要做为上级掩饰过错的子罕和管仲了,不需要去充当招揽学生党仇恨的角色,因为他们有一个比宋国君王和齐桓公这样的一代明君还要的牛逼的老板。
接下来天马行空一样发言的江帮主还对这次罢工中的策略提出了严厉批评,认为这是整个罢工走向失败的关键。一句话,就是瞿恩一派不了解中国国情,也不懂实际工人运动,因此流于纸上谈兵――这也狠狠回击了瞿恩派对他冠以叛徒之名的污蔑。
江帮主的话很不客气,但也点燃了会议的气氛,因为他所说的正是大家所想说的,不过江帮主说的更好,更痛快。
“老板说得对,说得好!”蒋志清见瞿恩狼狈,心里暗笑,有了老板的态度打底,接下来老板的拥护者们自然会蜂拥而上,这时候就要早点出声,先在老板面前留个好映像,身子一挺,抢着所有人的面前朗声说道,“我支持老板的观点!建议老板代替瞿恩来指挥我党的工作!”
宋子文挤了挤眼,干咳一声说道,“我复议。”发言很简单。
“老板说得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孙子兵法》里,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怠’。我们做事,就当量力而行。”忽然有人大声说道。瞿恩瞧时,却是从工人队伍中走出的徐元东在说话,“有什么本钱,就做干什么运动。没这个本钱,还瞎搞什么‘洋’运动?”
瞿恩正想反驳,阴沉沉的戴春风又紧接着发话道:“如果继续这样的领导,我们就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
包括原来的瞿恩一派也都开始加入对瞿恩进行的猛烈攻击,说实话,瞿恩确实问题很多,知识分子嘛,自然会有些清高,除了花痴女之外,没有男人会喜欢和这种人做朋友吧。所以,别人的眼中,他的清高就变成了为人蛮横傲慢,加上水平也不咋地,当然很多人对他早有不满,借着现在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发泄一下。
支持瞿恩的只剩下王剑蘅这一个痴情的女人了,但是王剑蘅再怎么锋锐如剑,一个人怎么能抵挡如此汹涌的攻势?
而事件的核心瞿恩在会议过程中不断为自己辩驳,很不负责任的将责任推到同事身上——那些曾经支持他的学生党领袖们。
“……我认为这个责任不应该由我一个人来负责,”瞿恩涨红着脸顶了上来,“我的指挥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们执行不力,是你们故意的拖我的后腿……”
“瞿先生!”杨文君不等瞿恩说完,抢上去截住了,“如今参加罢工的20多万工人连同他们的妻儿老小约100万人陷入饥饿状态,这样紧迫而又严重的问题,是谁造成的?你敢说你没有责任?你敢说这二十多万工人对你的命令执行不力?请摸着自己良心,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错!如果你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跟本就没有资格在这里,坐在这个位置上!”
瞿恩如此蛮横无理,让杨文君都忍无可忍了,自然只能引来更多口水,这个傲慢的瞿恩似乎并不明白在他身边的都是和他一样的精英,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只能被越推越远。
……
“您之异乎寻常的学识,您为本党之成长作出的不平凡牺牲和光荣的贡献,以及您之不平凡的雄辩口才……”最后,蒋志清用尽华丽的词藻,“请老板出任党的主席……”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上请。不得不佩服蒋志清抢彩头的本事越来越厉害。尽管江帮主比蒋志清要年轻,蒋志清还是非常乐意成为江帮主的心腹小弟之一。蒋志清在上海滩喜与女人交往,并以此着称,从此党内开始称他是江帮主眼前一条“拴链的猎犬”。
江帮主突然纵声大笑,道:“本党主席是选出来的!”
江帮主这一做派,让大家不禁发出一阵欣慰,有些人更是激动得满面潮红。
“为使本党不致蜕变为茶馆,我曾反复进行思考。”江帮主侃侃而言,庄重地坐回主席台,按照自己早想好了的思路说道,“但是我们需要选出一个领袖,我们需要一种主义,我们需要一种思想。这样才能使本党不致蜕变为茶馆。选我做主席可以,但是我的条件必须全部接受,没有商量的余地。谁不接受,可以走。”
江帮主还不忘反复的强调:“我们的运动源于工人,也要在工人中进行下去。”
“还有,我与瞿恩同志,不存在任何的死人恩怨,我们有过并肩战斗的友谊,我一直很珍惜这份友谊,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在结束讲话时,江帮主又一再重申与瞿恩的友谊,并说,“我准备好了担任党的主席,但是,我希望主席是在公正,公开,公平的选举中产生的。如果我没有被选上,我不会当这个主席。我尊重民主的选择。”
最后的投票表决,投票结果是:543票赞成,1票反对。
这唯一的反对票自然是王剑蘅投的。
江帮主及其“武装的流氓们”掌握了社会党的绝对权力后,社会党从新青年学会时代继承的所有传统全被抛进大海,因为嘴上虽然喊着民主的他,担任主席的条件之一就是解散委员会!在这样的基础上是无法建立党内民主秩序的。江帮主不允许党内再出现议会式的辩论和民主的秩序。在这样的时代,权利的分散,只能造成内部野心家的野心膨胀,而且江帮主现在麾下的野心家可是不少,内部闹起混乱,那就是像今天这样,迟早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今天也让江帮主彻底明白,这么小的一个党派,就差一点因为太过“民主”闹起分裂而毁灭,何况要终结一段乱世,没有一个铁腕的独裁者,还真做不到!世界各国的革命为什么总是能催生独裁,这也是历史的规律。
特别会议上,江帮主大获全胜,以压倒性的优势终结了瞿恩对社会党的控制权,但是同时,江帮主也给自己留了后手,而这些后手最终都证明江帮主是个多么天才的政客。
第一个后手是,他只对罢工策略提出了批评,并没有去直接反对罢工,因此是就事论事;第二个后手是,他没有将矛头指向学生军,而是对准了瞿恩个人;第三个后手是,与此同时,江帮主用不显示权力的办法,极力抚慰瞿恩。失败受辱的瞿恩还当名誉主席。这是明升暗降,不久就销声匿迹了。正如蒋志清所说,这是保王党对圆头党的胜利。但是它的意义还不仅如此。
此刻,江帮主展现了一个中国式古典政客所应该展现的一切――冷酷、狠辣、冷静、威势以及永远不感情用事和永远三思而行。江帮主也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一条,可以简直就是个冷血到了极致的政客这样思考。在可能源于他看到的远比一般人更深更远,这虽然是他身为穿越客的优势,所以他很清楚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特别是小凤根的故事,让人明白了肩上的责任,他不能再犯错了!他必须要恰到好处的在适当的时机作出适当的安排,比如此次特别会议!这在穿越之前,简直无法想象。有时候江帮主自己也会想,可能自己骨子里就这样的生活,只是现代社会埋没了他这份在乱世绽放的才华!
因此,江帮主在特别会议上并没有因为一时意气而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是预留了后手。这于当事人江帮主而言,要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因为他和瞿恩一派恩恩怨怨实在太多,要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的对待问题,需要极高的修为。这一切正如江帮主所看过《教父》中的维托克里昂所言,“永远不要去恨你的敌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而江帮主显然也有私人情感,但他不会带入政治。江帮主发现自己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当他在考虑政治的时候,就永远会将个人感情抛在脑后――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记仇,事实上江帮主只是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影响他的判断。
……
这几天以来,江帮主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两个深青色的眼袋早就挂在他还算清秀的脸上。回到家,看到桌上马素贞整理的一堆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只觉得一阵厌烦。他耐着性子批了一会儿,丢下笔,揉着额头,轻轻吐了口气,正想休息一下,忽然感觉一阵凉凉的风吹进房间。
书房的门无声打开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