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华灯初上的时,料峭春风吹来,不由涌起一阵寒意。
江帮主的属下已经全部撒出去行动起来,此刻只有马素贞在他身边。此刻,江帮主才觉得身边需要一些谋才。
这个关键时刻,卢少帅也催得紧,没有一篇好文章,怎么吓得周公子把手里的货都抛出来?江帮主把自己的烦恼向马素贞说了,旁观者清,她说不定可为自己想到办法。
马素贞苦思良久,才道:“我到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可行吗?”
“你说,你说。”江帮主连忙问计。
马素贞道:“你现在不能急切,耐心等待就是。所谓‘哀兵莫追’,能取得第一次岳州攻防战胜利的南军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的。”
江帮主大感泄气,道:“这算什么办法?”
马素贞道:“只有这样,你可不能太急切,吹得太过火,不然会露出马脚。咱们就前功尽弃!”
江帮主定了定神后,搂紧他道:“放心吧!你说的对。走到这一步,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可是,其后的战事没有向江帮主期待的方向有任何的好转。
张敬尧率军开进平江,宣布“三天不封刀”,纵兵抢掠,一路上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他们强指乡下人是南军便衣队,把路上的壮年人完全杀光,抢劫、、无所不为。妇女们纷纷逃到山洞里避难,又遇上倾盆大雨,饥寒交迫,有一个山洞中就发现300多名妇女奄奄一息,还有不计其数投井自杀的妇女。三天后才布告安民,布告虽然出了,烧杀抢掠照旧公行。
在岳阳和平江被北洋军相继攻下后,坐镇长沙的南军湘鄂桂联军主帅谭浩明却束手无策。在岳阳失守的那天,谭帅还故作镇定,他发出一个安民告示:“岳阳小挫乃是兵家常事,本帅坐镇长沙,自有主张”。但刚过一周,这位号称“自有主张”的谭帅便带着他的桂军从长沙溜之大吉,临走之前,还不忘在城内大肆劫掠一番。
吴佩孚不费一枪一弹便占领了长沙,并南下湘潭继续追击。随后,张敬尧率第7师开进长沙,并在第二天被任命为湖南督军兼署省长。
……
卢少帅一早就来江帮主的办公室找他。
江帮主已经在办公室里住了一个星期了。
卢少帅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江哥,你还在等什么?你现在知道不知道,在前方捷报频传的情况下,皖系的主战派们兴奋至极,他们随后发出通电,要求段祺瑞重新出任内阁总理,以更好的完成武力统一。这一次,段祺瑞获得了空前的支持,不但曹锟、张怀芝等人领衔通电,就连长江三督也在通电后列名。冯国璋见大势所趋,也只好要求段祺瑞三度出山,重新组阁了。”
江帮主的心猛地一收缩,脸色顿时就青白了。
他愣那儿了。
卢少帅笑道:“北军攻占岳州,捷讯到达北京,冯国璋仍想贯彻他的和平主张:‘北军对南的军事行动以岳州为止’。他认为岳州既已收复,北洋派的声威得到恢复,而桂系又愿意谈和,则何必一定要劳师动众,对南用兵。他的主张正在拟成命令尚未发出时,便接到了督军们的联名电报,这通电报以曹锟为首,包括长江三督在内,共有15省三特区的北洋军阀们,他们要求段祺瑞再起组阁,内云:‘锟等互相约定,我公复任揆席,则同人誓当一致,共扶危局,否则亦惟从公高蹈,不问世事,全国安危,同人离合,均系我公一身。’冯接到这个电报,简直像接到哀的美敦书一样,没奈何只好再请段勉应众命,以北洋团体为重,接受组阁大命。段仍表示‘无意于此’;冯则指天誓日地表示愿与段同生死,共患难。并且自动承认五个条件:(一)参陆办公处仍然迁回国务院,以靳云鹏为主任以代师景云。(二)国务院决议,总统保证不擅改一字。(三)阁员由总理选择,不必征求总统同意。(四)公府秘书长由总理推荐。(五)中央致各省的电报,须由院方核发。”
江帮主说道:“冯国璋这么快就让步?”
卢少帅阴笑道:“冯国璋再次对段祺瑞让步,除了前方打了胜仗和各省督军联名支持老段,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徐树铮引奉军入关所导致。在段祺瑞下台后,徐树铮四处活动,力图要让老段重新出山,这一次他把筹码压在了奉军张作霖身上。在经过一番密谋后,张作霖突然以‘南下参战’的名义派出两个混成旅挥师入关,一个旅进驻滦州,另一个旅则开进了秦皇岛。奉军此举意欲何为呢?原来,徐树铮事前得知在段祺瑞之前任总理时与日本秘密购买的一批军械即将抵达秦皇岛,这次他要做个顺水人情,让奉军将此批军械截下,以换取张作霖对段祺瑞复出的支持。等军械已经到岸后,奉军的张景惠、杨宇霆等部将军火装上火车,乘着前来接收军火的人不备,将火车机车倒挂过来,随后一溜烟的开出关外。接收大员见军火列车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连呼上当,但为时已晚。张作霖后来大肆扩充队伍,这批军械可是帮了大忙。”
江帮主道:“徐树铮瞒着段祺瑞搞这个小动作……”
卢少帅打断道:“对于徐树铮搞的这种小动作,段祺瑞是不赞同的,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也只能私下将小徐训斥了一顿了事。但对于冯国璋大总统来说,小徐这样做就未免太伤人了。本来这批军械是以北京政fu的名义购买的,并要分配给各参战部队,但被小徐这么一截,结果只便宜了张作霖一人。更重要的是,奉军开进关内并造成了逼近北京的态势,这不但损害了冯总统和王总理的威信,也直接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在此事发生之后,王士珍很快便请假并躲到了天津,而此时皖系的主战派又鼓噪着要让段祺瑞出山,冯国璋还能怎么办?”
江帮主狠狠接道:“只能完全顺从这些人了!”
卢少帅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低了声音,道:“王士珍内阁垮台,段祺瑞被任命为国务总理,这也是他在继1916年6月和1917年7月后的第三次出任总理。当日,段祺瑞公布内阁成员名单……”
卢少帅说到这里从怀里拿出一张小纸片。
江帮主接过一看,密密麻麻的写着:外交总长陆征祥、内务总长钱能训、陆军总长段芝贵、海军总长刘冠雄、教育总长傅增湘、司法总长朱深、农商总长田文烈、交通总长曹汝霖(同时兼任财政总长)……
晋授曹锟勋一位,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授予张敬尧一等文虎章,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授予吴佩孚勋三位,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犒赏攻克岳州和长沙的将士各30万元。另以6万元赈济湘灾。
“看懂了吗?”卢少帅问。
江帮主狡猾地看着卢少帅,不否定,也不肯定,就是不做声。
又过了一会儿,卢少帅说:“我给你说说吧,毕竟,我们现在为了一个目的在努力。我还是希望你能赢的。”
江帮主抓住他这句话,立即发起“追击”:“那就有劳少帅了。”
卢少帅长叹了一声:“新任参陆办公处主任靳云鹏和徐树铮、吴光新、傅良佐四人是段祺瑞手下的四大金刚,四大金刚中以徐树铮最能呼风唤雨。新任国务院秘书长张志潭字远伯,是徐树铮很赏识的人,徐原来做国务院秘书长时,张是秘书,一切大小事徐都和张商量,徐曾告张国淦说:‘远伯才气高,我希望他将来可以接替我。’段这次组阁后,徐树铮是扭转局势的大功臣,所以重要人事都是徐的安排。段论功行赏。徐树铮应居首功,于是他到了北京,不仅段内阁的人事他有决定大权,对南军事也由他主持,同时他还包办了新国会的选举。另一皖系大将倪嗣冲来到北京,极力主张以临时参议院代行国会选举权,即日进行总统选举。可是徐树铮认为新国会在三四个月内就要成立,由新国会选举总统是合法的,因此不必提早总统选举,而且提早总统选举是不合法。”
徐树铮这时策划的新国会就是后来着名的安福国会。
“自段祺瑞第三度组阁后,徐树铮就成为那时期的政坛宠儿。他也踌躇满志,以段阁后台自居。有人说当时的北京政fu,一切军国大计都在段手中,而段则一切取决于徐,他简直是内阁中的内阁,总理下面的总理。”
卢少帅说到这里,叹息一声:
“段祺瑞刚愎,可是他却宠信徐树铮。小徐才气高却不成熟,他做任何事都使人侧目,段的政治麻烦多数出在小徐身上。这一时期,小徐极力排斥直系,这是段所乐见的。可是他也不容段系中有其他的红人,靳云鹏和小徐都是名列段手下的四大金刚,靳云鹏当了参陆办公处主任,小徐是不高兴的,于是他专门和靳作对,靳只得请假不办公,军事大权便落到小徐的手中。国务院秘书长张志潭本是他推荐的,不知怎的他也不满意张,张也只得辞职。段的文武两大幕僚都和小徐闹翻,其不能容人,于此可见。奇怪的是,段也不能容人,可是却容一个飞扬跋扈的徐树铮。”
“段对于北军在湖南战场的胜利,认为武力统一指日可以实现,而北军一定可以击败南军。其实这时刘存厚在四川已不能立定,龙济光在广东也节节失败,可是段完全不在意。段内阁这次组织后,冯国璋是完全低头了,就是主和的实力分子长江三督也不敢唱反调。这时政局中的大红人是徐树铮,李纯也竭力拉拢徐,江西督军陈光远公开表示接受第三期作战计划。到此时期,直系已完全屈服于皖系。”卢少帅说到这里收住。
江帮主灵机一动,问道:“这第三期作战计划?”
?卢少帅又长叹了一声:“江山先生,不要再套我的话了,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我卢家还得在北洋这块地面上混下去。因为看着你我的交情,我才硬着头皮给您透了这么一点儿风,差不多就行了。您以为真还能怎么样?”
应该说,卢少帅这几句话,说的是“掏心窝的话”。而后他又接着说道:“你赶紧想办法收尾吧,南军没戏了。……什么时候,咱们做完这一票,我做东,去百乐门玩个痛快?”
江帮主送走了卢少帅。虽然卢少帅没说,但是江帮主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据江帮主的渠道所知,这时候,徐树铮想做直隶督军,他想把曹锟再升一级,升曹为两湖巡阅使兼湖北督军,调湖北督军为江苏督军,这样既解决了李纯,又打击了直系,更为自己开了一条路,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如意算盘。他认为曹锟由一省督军上升为两省的巡阅使,又仍掌一省督军,应该会心满意足的,如果曹锟同意,自己的直隶督军便垂手可得。不料这个消息传出后,曹锟大为光火,认为这是明升暗降,故意调虎离山,因此,打了一通电报给北京政fu,请辞两湖宣抚使,在未获批准前先请假一个月,以便到信阳鸡公山养疴。当时北洋军人常用辞职或养病来威胁政fu;与曹的行动配合的,是前线总司令吴佩孚亦致电北京,称因所部作战疲劳,请将全军调回直隶休息。这是表示吴部随时可以撤军北返。
曹锟是主战派的第一号大将,湖南的捷讯刚好挽回了北洋派威信,而吴部又是湖南战场上的主力,如果曹锟真的倦勤,吴部真的撤回,则段祺瑞武力平南的政策就功败垂成,付诸流水。因此,徐树铮这一遭碰了大钉子。段为了解释误会,特要徐树铮亲自跑到汉口来向曹锟道歉,劝阻曹锟不要辞职或请假,也劝曹令吴佩孚不要从战场上撤退。
徐树铮在汉口同时部署了新的作战计划,他打算把调往四川作战的奉军改调到湖南战场上,用以监视直军,以防直军作战不力或撤退。
段祺瑞原来部署的第三期作战计划是西战场与南战场双管齐下,现在徐则把西战场推迟一下,集中全力解决南战场。徐这计划段没有完全同意。
段祺瑞三度组阁前,一切有利的情势都倾向于他,可是等他上台后,情况就两样了,皖系和主战派的军阀拥护他是自有打算的,希望因为作战而能分到日本的借款和军火,同时因为作战而各自可以截留国税,买马招兵。奉军入关前劫夺了一批军火,段上台不久,第三批从日本运来的军火又在塘沽被奉军劫收。
如果照第三期的北军对南作战计划,一个月打下湖南,三个月平定两广,至多半年内就可以完成全国武力统一。可是天下事就是那么不如人愿,在湖南作战的直军,于占领长沙后,借口饷械不敷,进兵缓慢。
段祺瑞鉴于前方军事进行不如理想,而主战派内部又不和睦,乃决定自己“南巡”到汉口召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会议,会议的目的是消除前方厌战气氛,积极地打仗,同时要消灭主战派内部的裂痕,尤其是直皖两系的裂痕,从而促成北洋派的大团结,以便部署对西南五省的全面进攻。因为北京的政治形势已成一面倒,新国会召集后,总统即将改选,今后段祺瑞将是北洋派唯一的领袖,所以更有必要先进行大团结工作。
段在国务会议上提出南巡计划,全体阁员都加反对,他们的反对也是有理由的,不久之前冯国璋以总统之尊曾往“南巡”,使得人心惶惶,如今总理又要南巡,岂不更增政局的不安,加深了时局的复杂性。
段祺瑞不顾阁员的反对,决定南巡,先发电给李纯、陈光远、张敬尧、张怀芝到汉口参加这个会议。
马素贞告诉江帮主:“段祺瑞由京汉铁路南行,经过郑州,河南督军赵倜登车随行。抵汉口时,本当在大智门车站下车,但是为了到刘园访问曹锟方便起见,改在循礼门下车。从循礼门到刘园的曹锟司令部,沿途军警林立,断绝交通,禁止临街偷望,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警。武汉人民第一次看到内阁总理的威风场面。”
马素贞这一句略带讽刺。
“可是,段祺瑞所召集的督军会议却异常冷落,被邀请参加会议的四个督军,没有一个前来汉口参加。李纯和陈光远是主和的直系,心中有所顾忌,自然不敢赴会;而主战的张怀芝和张敬尧也托词‘军情紧急’而不与会。原来张怀芝和曹锟有了隔阂。曹锟驻节汉口时,说他曾在青楼中选到一位姨太太,张怀芝是曹锟把兄,就去电责曹不应‘军中行乐’。曹大为光火,认为张根据‘无稽之言’破坏他的名誉,从此便和张断绝往来。至于张敬尧则不敢离开长沙,因他自知在湖南不受人喜欢,卧榻之旁又有他人鼾睡,吴佩孚有战功又有人缘,如果他离开长沙,吴佩孚可能会取他的督军位子,所以也不敢前赴汉口。”
“也许能做点文章?”江帮主不耐烦的皱眉道:“总比没有好。”
这时候电话响起。马素贞走过去接听,然后看向江帮主:“北洋第二路军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