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只有前线的捷报才能救市……。那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卢督军的脸色忽然变了。这就意味着如果北军不能打败南军,北洋公债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上海金融会崩盘!当年震荡清末朝野的上海橡皮股票风潮殷鉴不远。上海正元、谦余、兆康等二十余家钱庄一夜之间倒闭。就连资本雄厚在各地设有分号十七处的源丰润银号也因此倒闭,影响波及外埠和外省。上海市面发生极大的金融恐慌,一般商人和居民受害者更多。上海橡皮股票风潮引发的金融风潮延续时间之长,影响之大,为中国近代金融史上所罕见。那一次金融风潮,掏空了两江的内库,和大清的国库,还向洋鬼子的银行借了两百万巨款救市,人心才开始稍稍安定。
如果这次的金融风潮演变成上次的模样,卢永祥也只有挂印走人了!
上海督军卢大帅一时惊得几乎要站起来,但是他屁股刚离开了一点沙发,又缓缓坐了下去。脸上的震惊也徐徐褪去。
卢督军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在江帮主身上反复扫视。但江帮主是什么人,二十一世纪最牛逼的职业穿越客!所以威镇东南的卢督军的逼视,甚至自觉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方霸者的威压,并没有让江帮主露出任何怯意。
江帮主笑道:“大帅,您为什么如此紧张?难道是对北洋军没有信心?”
卢督军也笑说:“请先生原谅我刚刚的失礼。我对北洋军自然是有信心,只是上海的金融市场动荡的太过厉害,怕是等不及捷报传来就崩盘了!”
其实他对北洋军还是很有信心,只要北洋军结束内斗,把全部精力用于对付南军,要灭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了,金融风潮席卷而来也不是可以安心等待,以至于卢督军失去了必要的耐心,他不打算绕圈子。
这在江帮主的预料之中,于是说道:“大帅,我好像听说直、桂两系正在搞联盟,他们的人都暗地里在上海议和。嗯,大总统一直都是主张和平统一,他会同意全面开战吗?”
卢督军只是稍有疑惑,府院之争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江帮主知道也不为奇。他到是知道一些更加轰动的内幕,却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讨论一下。
卢督军咳嗽一下,说:“
自从南军突然向岳州进攻,便打破了冯国璋想把战争局限于一小块地方的愚蠢打算。”
“也是啊。”江帮主接过话说道:“情势如此发展,主战派更可以振振有辞要迫冯国璋下讨伐令,如果下讨伐令,就表示南北全面战争开始,这样就把直、桂两系的联盟打破,而冯国璋的政治影响力也大为减低。”
卢督军再仔细看了江帮主一眼时,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眼中又露出震惊。湘军攻占岳州的消息传来后,立刻激起了北洋系主战派的一片怒吼,他们一再逼迫冯国璋立刻发出明令,讨伐南军。在这几天里,冯国璋被搅得心烦意乱,几乎要淹没在主战派的汪洋大海之中。
江帮主的猜测再准不过了,卢督军已经看出,江帮主简直就是天生的政治阴谋家,他有一双能够洞穿一切阴谋的眼睛。观察到现在,卢督军不得不承认,江帮主能发展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卢督军说道:“不管怎样,冯大总统对南军攻占岳阳,也是很不满。我派军人迫不及待,跃跃欲试,遂竞向总统府质问,请冯大总统即日发兵。府中发出二十五日的布告,尚饬各省保境安民,共维大局。”
据卢永祥了解的情报,自从岳州开打,这些日子北洋军主战派军人迫不及待,跃跃欲试,遂竞向总统府质问,请冯大总统即日发兵。冯国璋心慌意乱地赶到东四牌楼五条胡同访问徐世昌,请这位政坛老狐狸出个主意。徐世昌主张邀段祺瑞共同商议以求一致。于是用电话请段祺瑞来,一会儿段祺瑞来了,态度是冷冰冰的,没有表示意见。冯国璋忽然站起来发言,大骂南军欺人过甚,太欺负北洋派,是可忍,敦不可忍!最后说:为了要团结和巩固北洋派,我决定亲自出征,不挫折南方的气焰决不罢休。
徐世昌和段祺瑞看见冯国璋这种慷慨激昂的态度,实在来得突然,他们和冯国璋共事二十年,还没有见冯国璋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顿时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时仓促,不知道用什么话来答复。
这是,休息室的门敲响,卢督军的副官有紧急情报。
副官拿来的是刚刚由国务院颁发一谕,通电中外,电云:
“奉大总统谕:近年以来,军事屡兴,灾患叠告,士卒暴露于外,商民流离失业,本大总统惄焉心伤,不敢宁处,兹于本月二十六日,亲往各处检阅军队,以振士气。车行所至,视民疾苦。数日以内,即可还京。所有京外各官署日行文电,仍呈由国务院照常办理。其机要军情,电呈行次核办,并分报所管部处接洽。凡百有司,其各靖贡乃职,慎重将事,毋怠毋忽等因!特此转达。”
卢督军看完之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亲往各处检阅军队,以振士气……”卢督军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时有些失神:“冯大总统为什么忽然宣布要立刻南巡?”
江帮主安静坐着,细细品着礼查饭店的上品红茶,似乎他的眼中现在就只剩下了杯中滚动的茶水。
奇哉!怪哉!是什么原因,冯大总统才有如此惊人之举?在事前毫无表白消息,直至登程以后,方令国务院传达略情,难道总统出巡,不宜明目张胆,只好作此鬼鬼祟祟的举动么?而且在通电暗中藏刺。江帮主好像嗅到了有一种特别政策,国务院代达通电的这个南巡的论调,不过粉饰耳目,其实他的目的何曾是阅兵?段祺瑞主战,冯国璋主和,主战是谋武力统一,主和是谋和平统一,似乎段祺瑞好黩武,冯国璋尚怀仁,实际上乃冯、段两派,互相抵抗,冯国璋要主战,段祺瑞定要主和,冯国璋越要主和,段祺瑞越要主战,武夫得志,管甚么海内苍生,只要是板倒了反对派,便算是扬眉吐气,予智自雄。怎奈两派势力,相持不下,段祺瑞去而复来,再瞪总理位,气焰更加膨胀,冯国璋不得不虚与周旋,且又想出别法,欲去羁縻段派,合直、皖两系为一气,使他共卫自身,巩固权位,然后好不致受制,免得许多防备。就使段派不肯为所羁勒,也不如借出巡为名,亲赴长江流域,那里才是他势力范围,只要回到他的老巢南京,与李、陈、王三督军会师,他才可以全力抵制段派,可以维持势力。为此两种计策,急欲一行,又恐风声一泄,老段必来阻挠,所以除二三心腹外,俱未通知,竟出人不意,乘车南下。
“这……”吞吞吐吐的副官,瞄了一眼江帮主。
“你说!”卢督军毫不在意。
“一个谣言传开了,说徐树铮正勾结关外的张作霖,准备进兵北京,发动政变。”
卢督军怒气冲冲地问道:“没有人去阻拦?”
像卢永祥这样的主战派们眼巴巴的等着冯国璋下讨伐令的时候,却得知冯国璋已经乘火车南下,这下可就把他们惹毛了。
“冯总统带着卫队百名,突出正阳门外,乘着专车,竟往天津去了。段总理等俱未预闻,就是各部总长,亦有一半儿在睡梦中,不知他为着何事,匆匆启行?”
“你退下吧……”卢督军很快平静下来,忽然对江帮主说:“看来一下子是无法对南军进行反击,那么岂不是只能看着上海金融的崩盘了吗?”
江帮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抬起头,迎上卢督军似可洞悉人心的目光,以尽可能的淡然说:“正是如此。就是周家财大气粗的,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这就是金融的法则!”
卢督军立刻抓到了江帮主话的意图,略带希望的问:“你的意思是周家没有办法,你有办法?”
这是关键了。江帮主早就准备了深思熟虑过的回答:“我也没有办法救市。但是,我有办法赚到钱。只要大帅好好配合,我们一定能赚一笔大钱!”
卢督军眼前一亮:“听起来有意思。说来听听。”其实军阀头子这么紧张的还是自己的钱袋子,和民生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这次一样,只要大帅可以配合我,我可以再设一个局,然后赚一次大的!甚至,可以比我这次多赚十倍百倍!”江帮主仔细斟酌的说……
恰在此时,听完了江帮主的说明后,卢督军哈哈一笑,说:“我好像懂一点。十年前,英人麦边诡称在澳大利亚有大量橡胶树,在上海设立名为兰格志拓植公司的橡皮公司,大肆招股,鼓吹经营橡皮是一本万利的好差事,是千载难逢的绝妙机会,万万不可错过。上海麦加利、汇丰、花旗等外国银行亦与之勾结,承做该项股票押款。其他外商洋行也纷纷组织橡胶公司,广为招股,并在暗中掀抬股票价格,使之不断上涨,股市行情一片大好。中国商人和居民竞相争购该项股票,钱庄也投以巨资收集。兰格志公司股票价格超出原价二十多倍。麦边乘机将股票全部抛出,获得巨款后,立即卷款潜逃;外国银行同时宣布停止受押,并追索以前的做押款。你是想学洋鬼子这样做一票吗?”
这一次轮到江帮主震惊了,他注视着若无其事的说中江帮主的计划的卢督军,许久,才说:“是这样的。”
卢督军笑了笑,又抛出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样话,上海滩只怕会有一场大乱,上海滩变成烂摊子,你让我这个上海督军今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