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意见。先生放心,上面安排的人来了,我一定会极力配合他的工作。”徐元东矜持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他毫无揽权的心思。不管组织作什么决定,增加了一个帮手,这应该是使他高兴的事。
“这一点当然相信你。”江帮主笑道:“我想,潭子湾一带是工业区,搞个小杂货铺还合适。经济问题也好解决。不过,还差几个店员。”
徐元东笑道:“这我可以介绍几个人。”
江帮主问道:“都是什么人?”
徐元东介绍说:“工人同志,也我的好朋友。”
“这我就放心了!”江帮主点点头,又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徐元东皱眉道:“那边的情况您也都知道……得等几天才行。”
江帮主点头微笑,然后把话题一转:“小徐,最近一期你读了吗?”
“我天天看。”徐元东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卷报纸,他在来到以前的路上卖一份,他在家里也经常细心地反复研读这份转入地下的秘密报纸。“先生您写的这篇划时代的文章太鼓舞人心了!中国革命已经到了伟大的转折点,胜利的日子快到,我们这些穷苦人民,就要苦出头了!”
徐元东挥动着手上的,从里面抖出一张写有密密字迹的纸头,流露出内心的激情,激动的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怎样才无愧于伟大的时代?我们应该在群众运动中,在火热的斗争中,为党作出更多的贡献!一想到将来,我感到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送走徐元东,江帮主脸色阴沉下去。
江帮主虽然口口声声的斗争要讲策略,其实他根本不相信小八股党会赔偿。这件事,小八股党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一点点真凭实据,能把小八股党怎么样?
江帮主万万没有料到杜月笙给他来了这样一下狠的,心里好不气愤。
现在江帮主已经不是光脚闯荡上海滩了,顾忌就多了。不过也有限。
现在江帮主要弄死一个人,他有一万种方法!
江帮主肚子里窝满了气,发誓要报一箭之仇。
江帮主和黄金荣、杜月笙暗战了好几个回合,但还没有过正式的交过锋。小八股党在他和大八股党血拼的时候,渔翁得利,吞并了在帮战中一败涂地的沈杏山的大八股党,势头在上海滩一时无两,大有要压刚刚战胜大八股党而风头大涨的江帮主一头。
江帮主要向各界证明,在上海滩谁才是大爷!
江帮主已经吩咐戴春风手下的社会眼线:凡是有关黄金荣和杜月笙的情报要一滴不漏的向自己报告。
江大爷要玩大的了。
徐元东走后,这栋欧式巴洛克风格的别墅里又来一个人。
来人头戴一顶礼帽,鼻梁上的墨镜遮住了他那双幽幽的眼睛。他就是江帮主手下太保团首领戴春风。这家伙,连造型都越来越有气派了。
此时戴春风是刚刚收集到了一份重要的情报,才急匆匆地赶来,走进这座幽深宁静的别墅,他心里顿时感到几分紧张。
戴春风悄悄走进小楼的走廊。里面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迹。他屏住呼吸,沿着铺有腥红地毯的螺旋型楼梯,爬上二楼拐弯处,这才发现江帮主手下的第一打手马永贞在那里等候。
马永贞看到戴春风,就马上迎上来,小声地对他说道:“戴兄弟,老板就在里间等着你。老板看起来很生气!黄麻皮和杜水果还不知道,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戴春风心里怦怦乱跳,他不是头一次单独来见江帮主。但是每次单独见江帮主,都是一样的紧张。随着江帮主威势日重,这样的紧张也只会日重。
当他出现在偌大的奢华大客厅里时,蓦然发现对面沙发上江帮主端坐如岳,正在那里定定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戴春风,冷冷的,一言不发。
江帮主正在想着心思。也不知在想什么阴暗的事情,戴春风远远的就感到阵阵寒气逼迫过来。
戴春风脸上顿时现出紧张的神色,轻轻说道:“老板……”
江帮主仍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来,向垂手侍立、紧张得不敢近前的戴春风招了一下,戴春风马上走上几步,再次向端坐不动的江帮主躬身致礼:“老板,小子辛不辱命,收集到了一个重要情报。这回黄金荣要倒霉了……”
“嗯,好,很好,小戴,你过来。”江帮主神色凝重,正襟危坐。
戴春风在偷偷斜视的时候才会发现,神色威严的江帮主与他从前在安徽会馆时见过的校长已大不相同。似乎每个一天,江帮主的威势就浓重一分。戴春风不敢仰视,他怯怯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来到江帮主桌前,躬下身子,低声下气说:“老板,这不算什么!凡是您吩咐的事情,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小戴,”江帮主盯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戴春风悄悄望去,发现脸色阴沉的江帮主说道:“你刚才说黄金荣要倒霉了。是关于黄金荣的情报吗?”
戴春风弯腰说道:“我听说卢大公子看上了露春花,天天去戏院捧场,要不多久,黄金荣就要戴绿帽子啦!”
“卢少帅?”江帮主问道。
“是。督军卢永祥的儿子,被称为四大公子之一的卢小嘉。”戴春风又补充一下:“所谓四公子,都是风流倜傥,卓荦不群,而且俱为名门贵裔,财势绝伦。这四公子头一个是袁大总统的二少爷袁克文,号寒云,他为了投身侠林,辈份又要最高,于是专程跑到山西,在一位礼字辈的清帮前人墓前磕了头,算是拜了师,从此他便成了大字辈,和上海的张镜湖、高士奎、樊瑾成、王德龄等人,分庭抗礼,等量齐观。其次是东北关外王,张作霖的大少爷张学良,第二位是南通状元,曾经做过北政府实业总长张謇的公子张孝若,第四位便是浙江督军,权倾东南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
都是名副其实的一啊。这江帮主早就听说过。
“露春花是谁?”江帮主又问。
戴春风道:“这个露春花是共舞台坤伶,也算的上是上海滩的名角。曾拜黄金荣为师父,念唱做功俱佳。她唱的许多段子都灌灌制了唱片,在共舞台演出改良装京剧而明噪上海滩,时常客满。连一向鄙视共舞台的九爷亦为露春花的色艺倾倒,派人送过花。
黄金荣见其美艳绝伦,日益走红,动了淫心,先是连哄带逼占了她的身子,稍后即纳为二房。做了二房的路春花乃是个事业型的女性,仍以唱时装京剧为业,常常台上迷得一些好色的男人们神魂颠倒。”
戴春风细细讲述。
在去年,开设于郑家木桥南堍的老共舞台戏馆,一下子延揽了三位色艺俱佳的坤伶登台。即使是在风声开全国之先的上海,男女同台,这也是破天荒,从所未有的大胆作风,因此之故,不数日间便风靡了整个黄浦滩。
这三位最早在上海登台的坤伶,她们的艺名是小金铃、粉菊花和露兰春。
法捕房里有一位翻译,姓张名师,江北扬州人,他是黄金荣的门徒。而往后红遍春申江上的露兰春,便是张师领养的女儿,小时候她也曾到黄公馆里来玩过,圆圆脸,怯生生的,非常讨人喜欢。大家见她皮肤白,面孔圆,因而喊她粢毛团,又称小毛团。
小毛团长大了,常到黄家公公开设的戏院里去听戏,学哼几句老生,居然中拍中节,她养父看她聪明伶俐,便请了戏师傅专来教她。
有一次,黄家公公看见她,小丫头已经变成了大姑娘,玉人颀颀,艳光四射,这时候她已能唱十几出老生戏,兼工青衣,委实是不可多觑的梨园好脚儿。
经过张师夫妇欣然同意,把她带到老共舞台粉墨登场,佐之以另两位坤伶粉菊花、小金铃。排日请了朋友去捧,果然一炮而红,成为老共舞台的台柱。
于是不惜斥重资,聘名师,为露兰春排演连台好戏宏碧缘,这一部戏,唱得老共舞台天天客满,人人争说露兰春。露兰春最红的那些年,声势还在后来的伶王梅兰芳之上。由露兰春唱红的那部宏碧缘,十多年来风行大江南北,历久不衰。
露兰春不但为黄老板赚足了钞票,同时,也使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美色当前,返老还童,老牛吃嫩草,爽歪歪!
黄金荣对露兰春体贴爱护,无微不至。露兰春上戏馆,黄老板派保镳,派车子,管接管送,除此以外,不论他怎样忙法,每天晚上,必定要到老共舞台,亲自为她把场。
江帮主获此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附着戴春风的耳朵如此这本一番吩咐。
戴春风不知为何浑身哆嗦一下,自己也想过要怎么去坑黄金荣,但是比起江帮主的毒计,实在小巫见大巫。
“老板好计,这回他黄金荣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戴春风心里大汗的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