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如往常一样迎来了清晨。
天色刚刚放亮,江山和白学生装同学并肩走在微明的晨光下。
街市上开始有了人声涌动。
说起的谋略,江山简直就是滔滔不绝。混在现代职场的他,对这些很有一些心得。
“无论是战国时代还是当今社会,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利益竞争和冲突是永恒的。当一个弱者处在利益主体林立的“丛林”中时,他应该象颜率一样清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主动地帮助弱者;只有利益的诱惑才能使那些应该帮你的人来帮你。天下美誉和九鼎之宝的诱惑永远强于对弱者的同情心。你自己不关联着他人的利益,他人会平白无故的资助与你、借贷给你吗?”
不知想到什么,这位一直侃侃而谈的青年忽然显得很忧郁,足有移时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慢慢踱着,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救国难——一点也不夸张。我们的邻国日本近代外交就是最近,最鲜活的一个例子。而我国的近代外交,也是最近,最鲜活的一个例子——反例。”
白学生装同学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这是他在学风开明的天津南开学校也学不到的东西。
南开学校是一所文明国内,仿照欧美近代教育制度开办的私立学校,他的学术空气浓厚,教学作风民主,并以管理严格着称。学校是由两位清末开明的有志之士于1904年创建的。一位是做过清朝的翰林和学部侍郎的严修,这位主张教育救国,把中国和西方教养中最好的东西结合起来的前清翰林,也从来没有在课堂上教过江山说的这些传统的先秦的谋略思想哲学。另一位是曾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很有名气的中国教育届名人张伯苓,他也没有讲过关于近代外交的理论,也没有做过外交的经典个案分析课。
江山的话,给予刚刚从学校走出了的白学生装同学极大的冲击,他知道,这都不是在学校能学到的知识。
江山转过脸来,盯着做认真倾听的白学生装同学,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初英日结成同盟,是连日本人自己不敢相信的事情。伊藤博文首先他在接到驻英公使林董的电报后,是一脸狐疑。
英国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十分可疑。这个比谁都高傲的央格鲁·萨克森。会放弃他们的那个‘光荣的孤立(splendidllation)’——太牛了,不好意思和你们这些地出溜一起混。你说孤立主义和别的国家结成同盟?还是对等的?而且啊而且,对方还是吃饭问题都没解决,连四千吨以上军舰都还没有造出来的黄种人!这在英国外交史上是破天荒的事情。一直是现实家的伊藤都不相信会有这种飞跃。
其实,不就是“国家利益”而已吗。
在这一百年里,国与国之间的阴谋,外交和战争都是以此为中心而展开的。也是它在外交官和军人中最流行的时代。
毋庸置疑,十七世纪从英国开始的产业革命在进入十九世纪后改变了整个欧洲的文明体制。欧洲各国在新的文明体制,新的生产方式推动下迅速强大起来。经过血与火的原始积累和殖民掠夺,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如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等等。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使得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发生了历史性的改变。其结果是以欧洲的产业国家为中心浮现出了战国时代的现象。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在全球范围内加紧进行侵略扩张和殖民掠夺。这就是所谓的帝国主义。
当俄国人在远东的大地上驰骋着,所到之处都成为了俄国的领地时,这一异常扩张速度当然也刺激到了欧洲外交界的神经,特别是英国人的。
俄国的南下政策是地政学上的本能,还有一方面就是受到身为帝国主义本能的刺激所产生的后果。其实当时俄帝国的产业还没有发达到需要向其他地域输出他们的过剩商品的地步,不过他们也受到了历史性的刺激。再加上原有的南下本能,才会采取了维特所说的近乎疯狂的冒险的领土扩张政策。当一个国家一旦开始了这样的行动时,要靠自制力来停止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你肯定会想,远东只不过是世界上的一片乡下地方,广阔的西伯利亚不过是一片荒原冻土,连人口都很稀少,也没有发现什么富有的资源,俄国人再怎么在这里横行霸道,也不会成为欧洲外交界的课题。”
白学生装同学已经是插不上嘴,只能点头,极其认真的听着。江山说的这段历史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但见解极其新颖,而且非常深刻,这些都是他在课堂上没有听过的东西,他本能的觉得这将是对他将来很有用的知识,所以,他如饥似渴的吸收着。
其实,这不过是江山和一群愤青侃大山时的陈词烂调,只不过看白学生装同学听得如此认真,他也越说越起劲。
“不止是你,就连在当时的日本小鬼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当时,谁也不知英国对远东问题的关心度却在日益高涨。
当时,英国聚集了世界上的大量财富。作为产业革命的先进国家,这个国家的国家理念也发生了变化。当欧洲在拿破仑的战争后成为一片废墟后,英国成为了世界工厂,他们的商品像洪水一样涌入欧洲大陆,英国的财富像飞一般的增长,从而又促进了他们的再生产能力,产量不断增加,进而获得了印度,中国市场,销售继续增加。
不过现在,俄国不仅把远东纳入了势力范围,而且以印度为目标开始南下,按这个势头来看的话,早晚会抢走英国的市场,到时候那些堆积在仓库里的商品将无处可去。
英国的外交方式一直是把那些对自己有危险的事态阻止在萌芽期。不过采取的方式却是十分狡猾的。他们尽可能的回避采取战争这一直接手段,如果不能避免时他们会通过巧妙的外交手段让其他国家出面去打,就算走到了尽头不得不自己派兵时,也会尽量联合一些有着共同利益的国家共同行事。
现在虽然英国很想把俄国在远东的苗子掐断,不过却不会和俄国发生战争。用英国的外交惯用语来讲,那就是:“远东的实力均衡”要保持这一均衡,就需要通过一些外交手段。
他们最初考虑的是德国。德国夺取了胶州湾把青岛建成了要塞后,在远东也有了自己的利益,那有没有可能和英国结成英德同盟,共同把俄国作为假想敌呢。
当时,英国忙于应付南阿富汗战争,无力顾及远东问题。如果能借助新兴国德国的军事力量来平息远东问题的话,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在这件事情的操作过程当中出现了意外,英国的张伯伦的结盟要求发出去,收到的是德皇出人意外的否定回答:“这样的做法不符合德国的利益。现在俄国与法国是同盟,如果与俄国为敌的话,德国将陷入俄国与法国的夹击中。到那个时候英国会来救我们吗。就算贵国的海军会在波罗的海有所表现,不过却开不进黑海。所以德国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光对付俄国的话德国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如果再加上法国在背后插上一刀的话德国将陷入绝境。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安全,我们还是应该保持和俄国的睦邻关系。”德国就这样明确的表示了拒绝的态度。
当时,日本的外务省当然不知道英德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过日本的外务省一直想和英国建立同盟,却是迫切的事实。可是,不管是国力还是文明程度,这个在世界上拥有超强实力国家会不会和,日本这个在偏远的远东,而且毫无工业可言的,被日本的外务大臣自称为是半开化国家结成对等的同盟关系呢。日本当时也是没有这个自信的。
就这样,当日本的首脑们对日英同盟的期待逐渐升温时,在伦敦的驻英公使林董表现的十分尽责。不管怎么说,林向外务省请示道:“英国在与日本结成同盟这件事上有所动心。在这件事上是否可以进一步进行交涉啊。”
原本在林前往英国赴任前,就想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预先拜访了伊藤博文,听取了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伊藤一直是日俄同盟论的主张者。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在伦敦再为日英同盟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伊藤的回答却出人意料,“没事,我无所谓。”他这样说道。在伊藤看来,要想和英国这样的国家结成对等同盟简直是幻想。这是属于做梦,并不属于政治的范畴。
日清战争后一直致力于日本的外交事业的陆奥宗光,在明治三十年八月,患肺结核去世了,就连这个陆奥,在死前对日英同盟也是这样看的:“这个名字听上去实在是太美妙了,不过是否有实现的期望呢?”他一直这样说,结论当然是不可能。他觉得首先应该换位从英国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英国不会为了拯救日本而做堂吉诃德。所以英国也需要保障自己自身的安全。日本有这样的国力吗。英国当然希望日本能保护他们在东洋的权益,这牵涉到从中国大陆到新加坡还包括印度这一广大的区域,如果交给日本的话日本就必须拥有在这一广大区域里派出海陆军的实力。只有具备了这样的国力的话才有资格谈论日英同盟,现在的日本如果谈论这些的话,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的。这就是陆奥的看法。
伊藤也是一样。所以虽然他主张日俄同盟,不过如果林董要展开日英同盟的工作他也不反对。万一成功的话对日本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所以他对林董的想法没有提出异议。
林就这样前往了英国。在得到了本国的允许后,马上前往英国外务省拜访了英国的兰兹坦姆外相。英国方面的态度,对日本来说几乎是一个奇迹。当林董公使前去拜访时,英国的外务大臣兰兹坦姆的回答是,“正如您所说,对英国来说也需要这方面的同盟。”
当时,英国和其他任何欧洲国家都未结盟,自称为“有名誉的孤立”,现在如果改变这一外交方针的话,说明他们对俄国在远东的侵略行为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林董是这样判断的。
后来,林在后面的交涉中发现,大英帝国这几年正在走背运,从1880年到底1902年这二十年里,英国在南非和荷兰人后裔布尔人接连打了两次布尔战争,第一次战争英国人败了,第二次战争好不容易才惨胜,但耗费国力太大,所以英国无力插手远东的事情,想让德国顶上去,可是德国人不干,只能选择日本去填补这一空白了,让日本在适当的地方阻止俄国那无休无止的南下活动。
如果日本对英国有利用价值,那日本又何尝不可以利用一下英国呢。
最后的结果是日本在盟约支持下打赢了日俄战争,一跃而成列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