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天色黑得可怕,见云特阴深驱之不散。
有个黑疤脸的女人,脚有点跛,但不是很明显,突然走进来,对陈鼎问了些吃药后会过敏的问题,时间约延续了半个小时,才慢慢离开。
现在病房又剩下三个人,陈鼎急急向潇清数讲述,之前从云雕医院的尸库前转到云特的过程,可刚说完,王强就带着几个警察推门而进。
“陈医生,我们需要对他录录口供,请方便。”
陈鼎被突来的意外,吓得一大跳,但也只好说:“你们先退出去,十分钟之后,再进来可以吧。”
薛就星抢着开口:“原因也不说明,十分钟可不能多。”
陈鼎:“那当然,这是我与他的私事,不希望有外人在。”
王强:“能理解你对他的付出,那我们在外面等候。”
“好,请谅解。”
等众警察一退出,潇清数就见卫卢卢即时将门关闭,他感到很突然,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发问,陈鼎已靠近了他的耳边。
“你快从窗口走,马上离开云雕。”
潇清数小声问:“为什么?”
陈鼎小声说:“如果你决定答应,我就告诉你原因。”
潇清数:“为什么不可以先告诉我。”
陈鼎:“所有原因,我已写在信上,你离开云雕后,再打开,一看就明白,但在五百公里以内不要拆,记住,要远远的逃走,从此隐姓埋名……。”他跟着拿出一封信,正想交给潇清数的时候,可卫卢卢却急急地靠了过来。
“你快看,这是汪龙发来的短信……。”
陈鼎:“什么事?”在说话中,已急急把手机拿到了手中。
卫卢卢:“好可怕,该怎么办,他已到了非要见我们不可。”
潇清数:“能不能够给我看一看。”
“好吧。”陈鼎跟着说:“你看后就马上走。”
只见短信写着:“往租住楼相反方向,走一百米上车,你们两个,速来救我,我受重伤,正流血不止,多少钱我都照付,但要绝对保密。”内容虽不长,但却犹如一道圣旨,根本由不得有任何违背与反抗。
“走。”陈鼎拍了拍潇清数的肩:“你快走。”
潇清数惊疑未定,匆匆接过信,可仅走几步,就见刚才那个黑疤脸,正躲在远处的树林下,等他把头伸出窗外,正想爬出去的时候,却大吃一惊,忙退回来小声说:“左右二十米外的两边都有警察,现在我已走不了的,另外,况且我也不怕他们录什么的口供。”
“这就大麻烦。”陈鼎跟着说:“那我们先去,而信你先给我保管,以免落入警察的手里。”他跟着伸出长长的手,目光和举止,非要不可。
“好吧。”潇清数虽然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但看着陈鼎焦急的神情,最后还是把信退了回去,说:“但你们去的时候也要小心。”
“如果我们两天还没有回来,你得要……。”
可就在这时,不但外面传来了强烈的敲门声,并且在转眼之间,薛就星竟已带人,从后窗口爬了进来,动作粗鲁,十分不礼貌,另外还有三个之多。
“在录口供期间,请两位暂时避一避。”
陈鼎:“这能理解,对了,我们正要到国家庄出诊,至少一个小时才回来,而你们有没有什么还要我说的。”他边说,边拨通了市长国程伟的电话,从话中可以听得出,出诊对象是市长的父亲。
“暂时没有,那你们先云吧。”
境换况变,在石洞内。
西落东起,光阴推移,连续几天,面面相对。
孤男寡女,有粮调养,元复能亢,心事渐多。
到第八天入夜,汪龙展转翻侧,无法入睡,烛光中,往事如新,而他双眼,则久久地注视在石壁上,‘君留柔笔如明月,妍唯借纸把心张,不求双飞遨天涯,只求今生思无悔。’字的大少,还有笔画的变化,几乎与原稿迹如出一辙。
他能猜得出,眼前这首诗,肯定是丘敏妍花了无数的心血,才有可能亲手刻凿上去的,所以现在不但,不停地想着丘敏妍的用意是什么,并且不停地去猜测丘敏妍各种可能的情况,只是越想心就越矛盾,而有些事却反复再反复自问。
“如果丘敏妍在石洞里,以后李平怎么办?”
“我欠李平的,已够多够多。”
“我不能把儿子的妈妈赶走。”
“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爱情而把儿子伤害?”……
音量虽不大,但身边的人肯定能听得一清而楚,在这有声可听的自言自语中,不知不觉已入梦,醒来的时候估计已是凌晨三点时候,面对两善乏策的问题,除了矛盾还是矛盾,虽重重复复苦思,但毫无进展,他侧眼细看,确认丁惠珍依然睡着,于是开始轻轻地爬起来,然后走向洞口外。
“思君洞”
这三个字就刻凿在洞口一块吊石的内顶上,他可以感觉得到,丘敏妍站在这洞口,已不知度过了多少的日日夜夜,而脑海还记得最后那次见面的情形是,丘敏妍分别眨眼的次数为:一次,三次,一次,四次;一生一世,丘敏妍只求一生一世。
他用尽全力,最终眼也出眨了:一次,三次,一次,四次;一生一世,他也只求一生一世,在那时候虽绝望,但却无尽幸福,当时水井密室的粮食早就用尽,之后俩人拥抱着,慢慢倒落在地上,之后再没有相关的记忆,因那刻已坚持到最后。
“你在那里,敏妍?”
边回忆,边呼唤,心更孤独。
“敏妍,你在那里?”……
这不止是水井密室的最后记忆,并且是爱的终生约定,还有对天的山盟海誓,他摸着‘思君洞’三个字,反反复复地轻呼丘敏妍的名字,都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在想往事吧?”
突然听到有人问,汪龙才知道丁惠珍已站在他的背后,可他并不知道丁惠珍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沉默了好一会,才稍为回过神,但并没有调转头,而是将目光投往远方,想着他的无尽心酸,而抬头却见阴云密布,久旱后的雨水将要到降临。
“是的。”
丁惠珍:“可否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汪龙:“成,首先,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水井密室的。”
“理解。”
汪龙:“当我醒来的时候,已到了另外的地方,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在左面看见的是一个政府的装尸袋,好像,是去了一次地府。”
丁惠珍:“难道?”
汪龙:“什么事?”
丁惠珍:“根据案件宗卷记录,九月十七号云雕殡仪馆,两名驻警被杀,丢了总共十具尸体,但留下四具新尸体,也就是说,那晚抢尸的人,有四个被击毙。”
汪龙:“殡仪馆,怎么会有驻警的,莫非我当时已到了殡仪馆的尸库,那为什么连我爸爸都不知道?”
丁惠珍:“有可能,因为当时云雕严禁土葬,不管穷富,尸体都得由政府管理,至于你爸爸也不知道,因为如果尸体已被法医鉴定,警方在破案前有权保密,而驻警,肯定就是防止你爸爸抢尸所设的。”
汪龙:“那为什么当我尸体失踪以后,还不告诉我爸爸?”
丁惠珍:“也许最初警方认为杀人抢尸的就是你爸,何况本来就怀疑你爸是四大凶案的主要凶手,自那以后,警方更有理由跟你爸玩游戏,正因为这样,后来你才能有机会轻而易举的办到出国手续,甚至连口供都不录半句,除了出于保密,另外就肯定是政府难辞其咎。”
汪龙:“好恐怖。”
丁惠珍:“这问题不能完全怪警方,因为你爸直到一个月前录口供,也始终没有对两亿三千万,给出一个去向的答案。”
汪龙:“警方对付我家的理由,一向充足。”
丁惠珍:“后来呢?”
“你还想听。”
“是的。”
故事复述重新开始。
等汪龙往右边侧过脸的时候,没多久,李平端着一个碗进入房内,后来所看到的,是李平一口一口地给他喂香羹流食,最初的神智是很糊涂的,大约两三个小时过去,再次的昏迷,又醒了过来,终于慢慢产生清晰视觉。
见李平虽非美丽飘亮之流,但却十分标致得体,就好像每一寸部位,都经过一次鬼斧神工,即从相貎上来说,五官端正,虽称不上绝顶,但至少属于上上之辈,这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二次吃东西,所以知道还在人间活着。
当时的李平,是这样的一个李平。
头,总是低着的。
嘴,一言不发。
眼,从不敢对视。
总感觉,李平的所有神经,好像就只在乎他的一个嘴,但手白净轻巧,每次当他张开嘴,都能准确地将流食送入口中。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意识更加清醒时,就挣扎着爬起来,虽不可独自直立,但扶墙而走,还是能够勉强移动着双脚。
可每次移步,全是心碎,甚至趋于绝望,因为所见的,竟是个地下室,更残酷的是里面只有两个人,而门则大锁重重。
不过房内倒算丰富,发现学习书籍,竟应有尽有,并且备齐素描的一切用品,很明显,操控地下室的人,对他很了解。
人与人之间,还来不及熟悉的感觉,就已迅速开始陌生。
心与心之间,还来不及靠近的距离,就已迅速开始拉远。
从那以后,就算见面,他看也不愿再多看一眼李平,在长时间的无言中,他每时每刻,只顾画面,他画的画,是丘敏妍的素描肖像,他画得如痴似醉,那怕睡着了,笔,也是依然拿在手。
他自始至终,既不问李平,为什么要关他,也不问李平,什么时候,或者要等多久才会把他放出去,可有一天,李平和往常一样把饭菜送来时,突然停在门口呆呆地站着,竟还开了次口。
“这张百分之一百像。”
闻声的他虽感到意外,但很快就知道,而李平不过是被肖像的逼真所惊呆,不知怎的,从不看李平的他,这次竟久久地注视着,甚至眼神不加思索,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目不转睛的,越看越认真,越看越熟悉。
“真的?”
李平:“我说,百分之一百像丘敏妍,是真的﹗”
汪龙:“你不说慌?”
“我从来不说慌。”
虽然李平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被这样色迷迷地看着,但在回答中不但重重地点了三下头,并且说话的语气,说得非常之肯定,犹如斩钉截铁般容不得再否认。
看着看着,汪龙笑了,汪龙大笑了,汪龙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笑声在地下室一浪接一浪地回荡着,终于转过脸,可却突然的大喊大叫。
“敏妍,我看见你了,我又看见你啦……。”
“敏妍,我看见你了,我又看见你啦……。”
“敏妍,我看见你了,我又看见你啦……。”……
这句话,汪龙不知喊了多久,重复了多少遍,当他无意中再转过身时,见惊慌失措的李平还站在门口,既不敢进,也不敢走,竟就当奴婢吆喝。
“你去杀鸡,拿多多的酒来,我又看见了敏妍,我要庆祝……。”
“好,好好,好好好……。”
没有过多久,一个鸡,三瓶洒,就送了过来,很久很久没有正常吃东西的汪龙,这次竟大吃大喝起来,仿佛这是天大的喜事,非尽乐不可。
但实在害怕发生意外的李平,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送饭过来就马上走开,而是一声不响地坐在红木沙发上,见肖像画得很美,栩栩如生。
每笔的出处,都勾勒着丘敏妍的内向与善感,她看得出神时,竟不由自主地将肖像贴往脸上,只因尺寸刚好,底面又有双面胶对脸粘过正着。
而那一刻,汪龙已把酒渴光,鸡也仅仅剩下骨头,在无意中调转头,并且马上产生幻觉,站起就扑了过去,双手竟紧紧地抱着,不肯再松开。
“汪龙,我是李平,快放开我,我是丘敏妍跪下,叫来救你的……。”
“汪龙,我是李平,快放开我,我是丘敏妍跪下,叫来救你的……。”
“汪龙,我是李平,快放开我,我是丘敏妍跪下,叫来救你的……。”……
虽然李平早就在疯一般不停地狂叫着,可事情真凑巧,只因李平与丘敏妍是同学,有天俩人买了套内外完全相同的衣服,而李平身上穿着的,竟是汪龙那天撞见丘敏妍完全一样的衣服。
尽管汪龙失去理智,但他对丘敏妍的内库是记得很清楚的,那天四周无人,汪龙发抖的手,先是将丘敏妍的屁股擦干静,然后再帮丘敏妍穿内库,最后再拉上丘敏妍长库的记忆还清楚。
丘敏妍三个字,在急速地重复着,先前没有的感觉,慢慢在汪龙脑海中,已变得实实在在的有,所以李平的反抗,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加速刺激酒后兽性,令汪龙不再加思索。
本不该发生的事,可却犹梦的发生在眼前,房内一遍狼藉,乱糟糟的,而李平衣服,内的,外的,错落在四周,红色的一小片血,是女孩子的唯一像征,而那刻,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唔泣,唔泣,唔泣……”
当汪龙在酒醉中醒来时,隔壁房依然哭声连连,他忙穿回衣服,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望向房内,但却不敢进入,在那时那刻,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像人话。
里面的李平,已穿上一套黑色衣服,嘴在哭哭啼啼的,过了至少十分钟,才感觉到门外有人影,虽然声音之后慢慢有所减弱,但凄悲的感觉,却有增无减。
“我是畜牲,你直接把我杀掉算了吧……。”
说了这句话之后,汪龙一直低着头,但却等不到回答,都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坐了下来,因为他已累到无法站稳。
可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抬起头时,原来李平哭了十几个小时之后,最终晕倒在地,大惊,忙进去把李平抱上床。
“唔泣,唔泣……”
哭声并没有随着晕倒而终止,时不时还有发出,虽然李平的手机的卡已被取掉,但手机的壁纸照片,却非常引人注目,因为那是丘敏研与李平的合影,而衣服,竟完全是一样的,现在他终于知道,一切的错,都是衣服引起的幻觉。
转过头,见桌上有日记本,他不由自主的翻到最后一页,而上面写着“敏研:你的汪龙我已帮你救回来,现在我好想回学校,今天我特意穿起与你一样的那套衣服,如果你因此而能感觉到了我的焦急,就请来把你汪龙领走,还我自由。”
“唔泣,唔泣……”
在梦中不停地发出的哭声,都不知有多辛酸,至少过了好几个小时,李平才慢慢醒过来,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骂人,但伤悲却直线递增,下床时,已摇摇摆摆,走路再不稳。
“现在我去做饭……。”
复旧的感觉,已慢慢地回到过去,这件事,在默言中暂时告一段落,和之前一样,李平依然是每餐送饭,并且不知重复送了多少次。
只是汪龙却对每次送来的饭菜,竟连碰也没有碰一下,可在绝食之后,身体迅速衰弱,没有过多久,终因支撑不住而再次昏迷不醒。
“咿咿哑哑……。”
哭声将汪龙惊醒,再次从地狱中爬出,可眼睁开时,见李平虽然依旧在任劳无怨地给他流食,但眼早已又红又肿,手也在不停地发抖。
一口又一口,像最初那样,但人的精神,已滑向崩溃。
“不是我不放你出去,只是外面的锁,我也没有钥匙,这里是什么地方,连我都不知道,因为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过第三个人,而食品等等东西,是从铁管里滑下来的。”
“……有一天夜晚,我正在上着课,突然收到丘敏妍的短信,等我赶到学校后山的时候,丘敏妍跪在地下,问我可不可以帮她照顾你,她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都再回不来。”
“她说如果愿意,就喝下她面前那瓶饮料,然后会有人带我去见你,如果不愿意,就叫我以后能到你坟墓里,帮她上一柱香。”
“香字一说完,她就被三个蒙面人封着嘴装进了一个大皮箱,当时天好黑好暗,我很怕很怕,但最后还是喝下了那毒饮料,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这里。”
话,越说越多。
心,越来越伤。
“等眼睁开的时候,发现我自己躺在一个尸袋旁边,里面的你全身嗅气,我马上就被吓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肚子好饿,爬起来找到了厨房,煲了些鲜肉汁。”
“又在抽屉找到了一根软胶管,大约有五十多公分长,我就试着从你的喉咙一直插往你的肚子,用嘴把营养灌进去,然后把你放进温水里一直泡,因为我对按摩很有研究,不间断地推动你的穴位,约两天后,你恢复了心跳。”
“等我帮你穿回已洗干净的衣服,就大声地叫,好想把你送去医院,但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应过一句,那些书和衣服等等,都是后来才滑下来的,之后我只好每隔三四个小时就给你喂流食。”
“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啦,真的不骗你,没有钥匙放你出去,虽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半句假话。”
停一停,她又开了口。
“现在我也很想回学校,因为我还没有毕业。”
然后低下头。
说完最后一句话,伤心的李平,终于再次泣不成声,泪水不停地滑落,已早将胸前的衣服全部渗湿透,可却没有半句怨言,继续给他一口一口地喂。
没多久,就收碗,摇摇晃晃的离开。
这是汪龙第一次知道其中的过程,从此之后,因为心中充满内疚与无奈,虽然不再绝食,但却已无心进食,到后来,因空气不流通的缘故,闻到油味就发吐。
约八九个月之后,身体日渐衰弱,有时会连续昏睡好几天,这还不算,从此不但无法独自起床,并且每餐都要由李平来喂,甚至连自己屎尿都已不能再自理。
有些事,就像埋在春天里的种子,不管心注不注意,结果都会自然而然地展示在眼前,等到李平临产将近时,别说盼李平照顾,而李平本身也急需专人照顾。
慌乱的他爬到门前,用眼一直紧盯着锁,一直不停地敲打,可惜他,就是没有看见有人下来,敲到无力,突然头晕眼花,倒地时手摸额头,才发现严重高烧。
“哈嘢,哈嘢……”
不知过了多久,当被特别的声音惊醒时,睁开眼睛,李平又一口一口地给他流食,但不同的是,旁边躺着一个娃娃,那娃娃,还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见娃娃是用撕开的被裹包着的,这就说明,锁始终也没有开过,人当然也没有一个下来,他忍不住,摸了摸娃娃的脸,没想到娃娃竟然微微的在笑。
“我帮他起名叫‘小坚’,你说好不好?”
还没有来得及做心里准备,就当了爸爸,那一刻,百感交集,既分不清是喜,又或是悲,正想回答时,却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显然,已有人在背后站了好一回,大惊。
“这个名字很好。”
回话的,竟是他的父亲汪豪庸,但双眼被蒙着,并且门外,还有两个蒙面人,至于身份,就不得而知。
“汪龙、李平,你们也把眼蒙上,我带你们三口子离开这里。”
经过一翻周折之后,终于见到阳光,并且回到了家,但在中午吃饭时,虽然菜,是满满的一枱,可人却不见菊为君,
即时猜到,是什么原因,会让他能够平安的走出地下密室的,在过度地担心奶奶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吃饭的心思。
而李平见他动也不动,自然也不敢吃,她突然站起来,想离开这不属于她的地方,只是背后,大锁却将门双重防范着。
可父亲汪豪庸、母亲许凤兰、弟弟汪觅的脸色,虽因此而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但谁都没有作解答,举止非常之不对劲。
泪又开始流的李平,在众目的恳求下,最终慢慢坐回原处。
“这些菜的味道,都是我亲自为你做的。”许凤兰忙帮李平夹菜,样子还挺亲切,她又跟着说:“你尝尝,看我给你的味道适不适合﹗”
这样的话,若又是当事者,不管是谁,只要用心听,都能发现这是话中有话的话,并且不乏冷嘲热讽,所以尴尬的气氛即时有增无减,因此李平更加坐立不安,她再次调转头,双眼一直盯着那把好几斤重的大锁,泪越流越急,无助的表情,谁都能看得出,她在默默地恳求着帮她将门打开,可刚走几步,就在这时,小坚发出了撕裂的哭叫声,令每个人都感到无尽的心痛,且哭声还更大更急更猛。
“吃饱饭后,你们把新房布置好。”汪豪庸也给汪龙送上一块肉,顺便还用手碰了两下汪龙的肩,跟着又说:“三口子拍几张照片,自然而然的,就会见到奶奶。”
到了此时此刻,汪龙实在于心不忍,何况还有父命在暗示,最终还是站起来,把李平拉回座位,先将筷子?入李平手中,再帮李平擦去脸上的泪水,和夹上一些菜,紧张虽然有所缓和,但毫无融洽可言,只是奇怪的是,没多久,汪豪庸抱着的娃娃,竟笑了起来,样子挺逗人的,慢慢地,都吃起了饭。
“在天黑前把照片送出去,奶奶才会有安全保障。”
可照片送出去之后,奶奶的消息还是一天一天的没有进展,汪龙日日在门的内侧偷偷等奶奶的消息,几乎望眼欲穿,到第七天中午。
李平突然抱着小坚出来,走到了汪龙身边,一眼就看得出,是来说别的,她什么也没拿,只折了几套自己旧衣服,连鞋也穿她那双。
“小坚是你的骨肉,希望你能养大他。”
汪龙泪泛泛地问:“你要去那里?”
“那当然是学校,因为我还没有毕业。”
转眼看了一遍四周,李平慢慢把小坚放在地上,还不满月的娃娃,虽然没有哭,但样子兀是可怜,令人一看就无尽的心酸。
“在离开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汪龙:“说吧。”
“希望你有天,能把丘敏研救出来照顾小坚。”
话还没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可就在这时,有辆轿车从里面开出,李平虽急着离开,但却不愿令诚意留她的汪豪庸难堪,马上就将包丢入了暗处,还抱起了小坚,但车却突然在不远处停下,既不前,也不后,时间延续了十多分钟。
“我也不愿伤我爸爸的心,你可不可以先抱小坚回房。”
李平:“好,但你要快点,因为我和老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虽然我没有说过娶你,但是我也没有说过会不娶你。”
等李平回去后,轿车这才慢慢开出来,那一刻,汪龙的心好痛,撕裂的五脏六腑,早已泪流满脸,但却不知伤悲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当然也不知有多少原因。
“龙仔。”
先偷偷擦去泪水,汪龙这才转过身,见父亲汪豪庸脸色焦急,他不由自主的上了车,可车一出家门,马上就加速,并且连连加速。
“龙仔,我已帮你办好到西方读书的所有手续……”
汪龙一听即傻了眼,这简直就是无穴来风,他抓了又抓耳朵,还以为在发梦,忙问:“……现……在……?”
汪豪庸:“对,是现在,你把你身边的背包,马上把它背好背稳。”
汪龙惊问:“可奶奶呢?”
汪豪庸:“吉相自有天命,你好好读书就是。”
汪龙:“可我已不想再把李平伤害。”
汪豪庸:“以后你安分守纪做人,坚守丈夫责任,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现在,你坐稳,我还要加速,后面有人在暗中跟踪,记住,到西方后,要记住隐姓埋名,千万别告诉国内的人,你在那个国家读书。记住,别暴露身份。”
汪龙刚刚擦干的泪,现在又突然泪流满脸,还哭了起来:“爸爸﹗”
“别感情用事,到转弯处马上下去,然后坐灵开的车走,快做好准备。”
境物在加速后移,只因速度超快,险情连连,都不再说话,脑海中,即时涌现出影视的大逃亡画面,仿佛杀手无处不在,虽然现在还没有看见,但已在心。
等上到灵开的车后,前行五百米就是十字路口,但转弯刚走两里路,就被辆跑车跟踪,当想起地下密室那些,没有白天黑夜的日子,所以心更加慌张害怕。
“在高速上,石齐已从另一个方向,开车来接应,放松些,小心坐稳。”
当车进入高速以后,时速最低的也超过三百五十公里,可是,背后的跟踪车,却还是越逼越紧,汪龙突然回头,发现还有枪,即时被吓傻。
品牌相同的高性能跑车,距离越缩越短,很快,已进入子弹的射程范围,可车已无速可加,汪龙忙将工具箱丢下去,借对方疑心逃过一劫。
“头转回,马上准备下车。”
汪龙:“知道。”
灵开:“前面逆反方向的路牌,你看见了没有?”
汪龙:“已经看见。”
灵开:“石齐的车就在路牌下,你从下车到跳过平腰防护栏,然后再上车,要多久。”
汪龙:“五秒。”
灵开:“好,准备,一……二……三……。”话音还未落,急刹声已尖锐地响起,车轮在高速中打滑了数米。
“………快………”
不作回答,汪龙未等车停稳,已弯腰跳出了门外,单手借力,顺势跃过平腰防护栏,刚坐进石齐的车,但一声巨响已同时传入耳朵,并且相当惊骇。
“……轰……隆……”
原来,灵开将车高速倒退,与追车于在高速中相撞,但转眼间,追车就已摆脱了灵开的纠缠,并且还硬冲过平腰的防护栏。
很快距离又缩短,再次被举起的枪口对准,就在闭眼等死的瞬间,背后的跑车突然起火,意外的变化,子弹只是击碎玻璃。
子弹虽又时断时续射过来,好在距离已慢慢拉远,不再有杀伤力可言,这才得以逃出虎口,三天后坐上一艘渔船启程流亡。
但当时,灵开是明知对方有枪的情况下,继续选择与对方相撞的,显然是在以死拼击,拿命下注才让追来的跑车受损严重。
“已说完了吧。”
“大概是这样。”
这段是出国前的最后记忆,虽然非常深刻,可现在他父亲汪豪庸、灵开和石齐都已遇害离世,不禁,又泪流在脸上。
人,共两个,一是汪龙自己,另外的则是丁惠珍,此刻,站在洞口久久地陷入沉思,眼前的夜,确实黑得阴深可怕。
“追车里的匪徒真够凶残,简直就是在拼命。”
闻言的汪龙,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抬头望向山顶的深空,只见处处乌云翻滚,由此可以感觉得到,在数月的大旱之后,而暴风雨终于加速逼近。
“原本他们就是为拼命而来,才会如此的狠。”
丁惠珍:“那你应该明白,八月一号要你死的人,和你出国那天要你死的人,不管是不是同一伙,但他们到现在,还是非要你死不可。”
汪龙:“这我明白,所以他们才会把灵开和石齐逼死,因为他们以为灵开和石齐,肯定会知道我在那里。”
丁惠珍:“那你要想办法活着走出这石洞,为灵开和石齐讨回公道,流泪对解决危机来说,不但没有用,反而会更助长敌人的嚣张。”
汪龙:“应该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着走出这个石洞。”
丁惠珍:“话怎突然间变得怪怪的,难道,你已不想再走出这石洞?”因为情绪激动,所以声音说得特别大。
汪龙也大声说:“说实话,我不想。”
丁惠珍大声问:“搞不懂,为什么?”
汪龙大声说:“因为就算我想走出这石洞,他们应该不会,再放我离开这石洞,并且……”
丁惠珍大声问:“并且什么?”
汪龙大声说:“并且,就算他们放我走出这石洞,我也不想再离开这个石洞。”
丁惠珍大声问:“可别要随便吓唬我,就算丘敏妍已不在人世,但至少你还有李平,究竟为了什么?”
汪龙大声说:“很抱歉,我无法把丘敏妍忘掉,当初我与她起过诺,说好一生一世的,这已是让我难以改变的事。”
丁惠珍大声问:“敢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过,我感到你好傻,知不知道?”
汪龙大声说:“等你见到李平的时候,就帮我告诉她,汪龙欠她的,要等下辈子再还了,请记住,一定要帮我告诉她……”
“呜咽……,呜咽……”……
哭声,哭声是从石洞里面发出的,石洞里面竟然有哭声,汪龙转身就扑回石洞内,并且边跑边大叫:
“敏妍……丘敏妍……你在那里?……”
“敏妍……丘敏妍……你在那里?……”
“敏妍……丘敏妍……你在那里?……”……
这一叫,日出天黑,天黑夜深,在这段的时间里,汪龙已不知喊过了多久次,重复过多少遍,到了三更,竟还在继续。
虽然没有在那块石头发现,也没有那个角落见疑点,甚至连任何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莫名其妙的白白努力了一场。
他就是不放弃,又从每个凹凸之处重新摸探,揣观细测,拉耳拭目,用析毫剖厘之毅力,检查得绝对认真,殷切至极。
呼声不停地在石洞回荡,撞击,那撕心裂肺的豪情,随着音量减弱而不断反变,竟一口鲜血直喷向石壁,真够凄悲。
“血,你吐了好多的血。”
汪龙大声说:“你别管我,我要找到丘敏妍……”
丁惠珍大声说:“血,别要再找了,你又在吐血。”
“……不……”
吐血后,虽然中间有短暂的跌倒,但当他一挣脱丁惠珍的手,很快又爬了起来,只是仅仅支撑几分钟,又重重地摔下去,可始终也看不到、可始终也见不到,哭喊所祈求的结果,甚至连转机,也没有丝毫。
“也许你听到的纯属是幻觉,石洞内,根本就没有丘敏妍的声音。”
汪龙:“有,一定有。”
丁惠珍:“那为什么我听不见?”
汪龙:“因为我眼睛和耳朵都特别锐利,确定的事就绝对不会假不会错。”
“……嘿……”
声音,虽然再次传来了声音,可这次却是男人的声音,并且,因为石洞的回音太大,至于从那里发出,竟无法辨析。
盛怒的汪龙,一手抓起了放饭菜的那块木板,木板长宽约五十公分,他一边拿着木板挥来拍去,一边连连高声怒喝。
“……谁……”“……谁……”“……谁……”……
“……嘿……”“……嘿……”“……嘿……”……
但无论他如何的摆出格斗姿态,只是再次传入他耳朵的却只有一连串的冷笑,受到刺激后,刚开始是单手抓木板的他,现在已双手抓着,绝对准备好了拼命:“你是谁,快把丘敏妍放出来;你是谁,快把丘敏妍放出来;你是谁,快把丘敏妍放出来;……”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慢慢神志大乱,约五分钟后才听到回答。
“可以,但有个条件。”
汪龙:“什么条件?”
“等你把仙金仙拿来,之后我马上就放人。”
汪龙:“刚才你说话算话?”
“那当然,我说话一定算话。”
汪龙:“既然这样,你发个誓?”
“如果汪龙把仙金仙拿到这石洞,我还不把丘敏妍放出去的话,那我上三代,那我下三代,全部死光光。”
汪龙:“可我现在没有仙金仙。”
“但你知怎找到仙金仙,也只有你,才能够再找到仙金仙。”
汪龙:“那现在是不是我两个已经可以走?”
“你可以马上走,那女的要等仙金仙送到,我才放人,听清楚没有,这是我的话。”
汪龙:“这不成。”
“为什么不成?”
汪龙:“万一我死了,那你不是永远都不用放人,她叫丁惠珍,所以丁惠珍我一定要带走。”
“万一你死了,我一定,马上把丘敏妍和丁惠珍都放走。”
汪龙:“你敢再发誓?”
“万一汪龙死了,如果我还不把丘敏妍和丁惠珍放出去,那我上三代,那我下三代,全部死光光。”
汪龙:“好,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但四个字的话音未落。
突然身已急急转动。
汪龙一冲近洞口。
他顺势纵身跃下深谷。
“……汪……龙……”
“汪龙跳崖啦……”
“……汪……龙……”……
在惊呼瞬间,丁惠珍连跃带跳。
只是追到洞口时,可汪龙已远远坠沉。
身影,转眼清失于黑夜之中。
所有的恐惧,定格在噩悲。
若在平时,丁惠珍的反应速度,绝对有能力把汪龙制止,可当她听到她已不能,平安走出这个山洞的那一刻起,她百感交集。尤其是,当想到马上就要和汪龙分开,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所以速度,才会变得迟钝,甚至痴呆。但现在汪龙交出生命,为的就是要让她丁惠珍,能够平安走出这山洞。
夜深,既没星火也见不到月光。
四周,除了昏?狰狞就是恐怖。
黑暗,硬将整个山谷狠狠吞噬。
魔力,已嚼碎凡人所有的希望。
而远处,乌鸦阴深怒喉,仿佛声声叱咤着,生命如何终结,现在又将把谁的真名实姓,写到诅咒符上,虽是种不祥之兆,可在凡间中早已经司空见惯,真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