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应篇》全文共一千二百字,经由老真人之口,颇有韵律地诵读了出来,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感觉我心口躁动的热气,也似乎安静了不少,就连凶虫也安静了许多。整个大殿分外地安静,只听到诵经声不断地传出,透过门缝,还可以看到一些微弱的孤魂野鬼。
它们四处漂泊,无法超度,弥留在深山之中,多年都未曾这般声音。忽然听到仙人一般诵经声,都靠了过来。有的机缘巧合之辈,听过之后,开了心窍,或许可以冲入轮回。
人生如此无常,谁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万丈红尘之中,多数人都陷入可怕的轮回中。他们在寻找生活,又常常被生活所抛弃。
“似这般漂泊,无法到头。人生的苦难,往往难以言说。”白师父感叹地说道,“那些欢愉总是苦短……”
小公主偶尔发出数声叫喊声,但身子似乎被老真人牢牢控制住了,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到了最后,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挣扎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真人的气色也有了变化,看来驱除怨念与怨力,颇为消耗体力啊。我们耐心地等着,时间流逝。老真人诵读完数遍《太上感应篇》之后,长啸了一声。原本扑在他身上的小公主落在地上,身上裹绕着的怨念基本上完全消失了。
小公主的样子这才慢慢地浮现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衫,看起来格外地纯洁,双眼也是平静如水。看样子,小公主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反观老真人,脸色白纸一般,额头上都是汗水,大口地出气,看来诵经驱逐小公主身上怨气的时候,十分消耗道力。老真人道:“幸不辱使命。小公主身上的怨气已无,分开的身体也合在一起了。”
我心中一惊,没有料到老真人在这个过程之中,把小公主的魂魄合在了一起。果真是非常了得,道行高深啊。
明朝姐姐闻言大喜,快速走了上前,喊道:“小公主,你还好吧!”
小公主听到叫喊的声音,当即回头看了看,目光落在明朝姐姐身上,眼睛眨动了两下,喊道:“喔……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小公主的?”
明朝姐姐不由一愣,说道:“我是凤至姐姐,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明朝姐姐随即目光落在老真人身上,颇为有些不满。
老真人道:“魂魄分开之后,可能会损毁生前的记忆。你们有那么长时间,她不记得你也是有可能的。两半魂魄分开之后,会有不同的记忆,合在一起,肯定会产生一些问题的。”
明朝姐姐道:“小公主,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小公主摇摇头,眼珠子瞪得大大地,说道:“老道士,我认得你这身衣服。当年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抓住了我。他们很坏很坏,把我丢到炉子里面……还让我听他们的话。你们都是坏蛋……”
茅真见师父气色不好,道力消耗很大,带着师弟们都赶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小公主。小公主身上的怨气其实已经消散了,只是看到老真人这身衣服,有些生气罢了。
老真人双手抱拳,道:“小公主大人,我茅山派除魔卫道,猎杀恶鬼,超度无辜的鬼魂。当年我门中之人将你擒住之后,没有为你超度,反而要将你养虫鬼仆……有错在先,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老真人的语气十分诚恳,说完这些话之后,开始咳嗽起来,看样子体力有些透支了。
小公主淡淡的身子往前面走动,到了老真人面前,说道:“若是道歉有用的话。那么世人做错事情,只用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
老真人笑道:“没错,道歉的确无法于事无补。我不求你的原谅,你要想取性命泄心头之恨,你来就是了。”
茅真听到这话,当即喊道:“师父,她是逗留时间多年的鬼魂,你为什么要求她原谅。我不让她伤害你的。”
老真人呵斥道:“你们都给我退下。我若出事了,不准你们向公主报复,不然的话,你们就是我茅远知的徒弟了。”老真人说话这话,目光飞动,又落在了老道姑的身上。
老道姑袖子一挥,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去,没有再看过来。茅真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道:“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是茅曦道师叔做的……”
老真人喝道:“你给我滚后面去……”
茅真整个人身子僵硬了,师命难违,心中自然矛盾。
小公主笑道:“你们这些道士都十分地虚伪。别以为你在我面前演一场苦肉戏,我就会放过你。”
老真人点头道:“小公主,我等你动手。”
“好……”小公主叫了一声,身形一动,身子已经到了老真人面前,右手抬了起来,随即一划。
我大声叫道:“小公主,不要伤害他。他是个好道士,若不是他帮你散去身上的怨念,你不会恢复原来面目的……”我的喊叫已经来不及,或许我的喊叫根本就没有用。
只听到撕拉一声,老真人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倒是衣服飞落了一片。老道人笑道:“恭喜小公主回归善良!”
我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小公主并没有打算要了老真人的性命,她咄咄逼人,只不过是要试探老真人认错道歉的态度,至于割下衣服,也是为了出气。
小公主笑道:“老道士,你没有说假话,你是真心替你门人道歉的。不然,你是有机会躲避的。”小公主说话之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转身离开了老真人。
老真人哈哈大笑:“恭喜恭喜小公主,祝小公主早日了却人间,冲入轮回路。”
小公主没有再搭理老真人,而是走到我面前,说道:“萧宁,黑土狗呢,让它出来,我要找它报仇的……它之前可喜欢欺负我了……”
小公主衣服呈现淡黄色,身形有些虚弱,眼睛漆黑幽深,嘴角边上有小小的酒窝,样子看起来有些小淘气的感觉。我喉结动了动,道:“公主你认得我吗?”
小公主道:“萧宁,你傻了吗?”我不由地一喜,看来小公主还存留着小纸人时候的记忆,还记得黑狗欺负它的事情。我摇头道:“当然没有傻!小贱已经死了,和爷爷一起火化的。这话都不知道在哪里快乐了。怎么,它欺负你,你还要想它啊。”
小公主哼了一声,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它欺负我,我肯定记得它啊。我还要打他一顿报仇的。没想到这狗东西却不在了……哎,真是小狗东西,肯定是知道我要找它报仇,所以才提前去地府玩了,没意思的狗东西。”
小公主说话的口气十分单纯,像个小孩子,看样子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的人世。
我已好久听到狗小贱黑狗了,忽然提起,心中不由地有些神伤,淡淡地说道:“它真是贱东西,竟然不跟你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小公主道:“我恨死这条黑狗了,之前老是喜欢咬着我……”
当年在茶花峒的时候,是黑狗在毒虫洞里发现了小纸人。当时黑狗咬着小纸人,样子很凶的。没想到后来反而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有一次茅仙吉到苗疆来,他们试图抢夺黑土卵。在途中遇到了黑狗与小纸人。茅仙吉一脚把黑狗踢下山去,抢了小纸人留在身边。这些往事,都是小公主与黑狗之间有趣的故事。
再到后来,我把小纸人留在了张玄薇身边,让她帮忙找出小纸人身上的谜团。那小纸人自然就与黑土狗分开了。黑狗跟着爷爷一起,最终死在了僵尸谷中,就再也没能和小公主见上一面了。
我笑道:“小公主,黑狗除了最开始欺负你之后,后来还不是对你蛮好的。你可不能冤枉它啊。它可是我的好朋友。”
小公主哼了一声,叉着腰说道:“我会冤枉它吗?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没有跟我告别就走了。我恨死它了。”
我心说那个时候黑狗在僵尸谷,哪里可以与你告别呢,只得顺着小公主的话,道:“有机会,你自己去问问它。说不定哪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孩,就是它的魂魄转世的呢。”
小公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很多都没有了。萧宁,你以后还会不会把我丢给那个臭丫头啊?”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小公主,摇摇头地问道:“什么臭丫头,你说的是谁啊?”
小公主哼了一声,手指一指,落在了张玄薇身上,道:“就是她,你把我交给她,让我查出我身上的谜团。可是她呢,却把我锁在箱子里面,都不放我出来。我在里面都快闷死了。”
我不由地苦笑,心说张玄薇藏着小纸人,是害怕被她父亲张天师发现了,才藏在箱子里面的。我刚要解释,张玄薇上前说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小公主了吧,若不是我藏着你。你早就被我阿爸丢到丹炉里面烧起来了,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哪能在这里冤枉好人啊。”
小公主鼻子一缩,嗔怒道:“萧宁,你看到没有!她就是这般凶巴巴的,像这样的小丫头,你可千万不能娶回来当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