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东出发来西北之前,从来没想过本次活动会无疾而终,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当天清晨,整个大龙村都沉浸在一片抑郁的气氛中,麻花生意也暂停下来,马支书亲自赶着驴车,火急火燎的将李亚东送往县城医院,萧峰等人坐在另两辆驴车上,紧随其后。
乡亲们汇聚在村口,目送着他们远去,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自责。
这群大学生来到村里后,带给他们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们有了许多新奇的见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学习方面的事情几乎不用大人再费心,而李老师所教会他们的麻花生意,更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每家每户的生活,现在平均每户人家一天至少能有三四毛的收入,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可他们呢,却连恩人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羞愧难当!
“唉,都是我的错啊……”
刘老汉长叹口气,一直眺望着驴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后,佝偻着身躯回到家中,背起了那杆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上膛的土铳,身上揣了几块面饼,一言不发的向从大漠中走去……
县城人民医院里。
苏薇拿出了李亚东存放在她这里的两千块钱,第一时间缴纳了费用,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特别是他们从大漠中将李亚东抬回村子,然后又从村子送到县里,这期间耗费了太长时间,谁也不敢保证,李亚东一定能够安然无恙。
一群人焦急的等候在手术室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几位姑娘更是泪如雨下,陶露红着眼睛说道:“李亚东要是废了腿,我照顾他一辈子。”
“嗯!”另外两名姑娘同样用力的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要知道她们的命,都是李亚东救的。
苏薇的心里同样难受极了,故作坚强道:“大家别灰心嘛,情况没你们想得那么坏,再加上他身体强壮,应该会没事。”
“那就最好了……”
男生们也是不断祈祷,郭琦红着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言不发,平心而论,这次活动他真的没吃什么大苦,因为一路上都有东哥在照顾,那些看似细小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无异于亲哥哥一般的呵护,他是独生子,总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弥足珍惜。
在场最煎熬的人,大概还要数萧峰,他不光是本次活动的发起者,而且还是负责人,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怨恨自己是哪根筋不对,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选西北大漠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
李亚东如果没事还好,倘若真的断了腿,萧峰觉得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马支书抱着个脑袋,蹲在墙角里,叹息不止。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有很大责任,他们村子临近大漠,确实不算安全,而身为村支书的他,却完全忽视了应有的防范,从而酿成大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带着口罩的主治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他的伤势还好吧?”
“是啊,医生,腿能保住吗?”
众人赶紧围了上去,一个个眸子闪烁着希冀的目光。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断裂的腿骨已经接上,打了钢钉,接下来就要看他自身的恢复情况,家属要注意给病人补充营养。”
“哦,好好……”
听医生如此一说,众人大大的喘了口气,不幸中万幸啊,总算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谢医生,辛苦了……”
整整一天,大家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时,李亚东躺在移动病床上,也被医务人员推了出来。
他脚上做了麻醉,几乎没有知觉,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望着众人聚在一起的模样,打趣着说道:“诶,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李大少,你可算出来了,你是没死,我们倒差点被吓死了。”
“是啊,李大少,敢跟野狼单甩,我敬你是条汉子。”
“那可不,我听说还有几位姑娘想以身相许来着……”
“哈哈……”
愁云惨淡的气氛,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化为虚无,李亚东被推入病房后,马支书爬在床边哭了好久,一个劲儿的说着道歉的话,李亚东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把他给劝了回去。
因为是在医院,这么多人待着肯定不合适,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今天就在县里找地方住一晚,明天萧峰带着大部队先回京,留下苏薇和郭琦俩人照顾李亚东一段时间,以他现在的状况,肯定不宜移动,刚好一男一女,女生负责饮食问题,医生之前也说了,要注意补充营养,男生就负责日常料理,譬如擦澡、上厕所之类的事情。
一夜无话,第二天按照原定计划,萧峰等人在医院与李亚东三人道别之后,就赶往了火车站。
接下来只剩下他们两男一女留在西北,郭琦按照李亚东的意思,在医院旁边的旅社里租了两间房,以便俩人日常休息,天天趴在病床上睡觉可不行,不要自己的伤势渐渐好转,他们却给累垮了。
郭琦每天会在旅社睡上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医院里,而苏薇则每日变着花样给李亚东弄好吃的,因为没有厨房,所以只能满城跑,找既好吃又营养的菜品,还特地在牛奶二厂里订了新鲜牛奶,每天三升,亲自去取,强行让李亚东喝完。
这期间大龙乡的好多村民还过来探望过,大概是趁着卖麻花的空隙,抽空赶过来的,每次还不忘带些土鸡蛋和老母鸡过来,都是日后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补得不得了。
在医院里趟了半个月后,李亚东脸上直接胖了一圈,怕是重了五六斤不止,老母鸡吃了多少只,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不胖才有鬼。然后就一直跟苏薇讲,搞点清淡的伙食,再这样吃下去他非得变成胖子不可,奈何人家姑娘根本不听,依旧每顿大鱼大肉,说是医生嘱咐要补钙。
李亚东的这条腿要想完全康复,没个半年时间是不可能的,有了半个月的修养,基本可以拄着拐杖行走,只要左脚不沾地就行,于是就让郭琦去办了出院手续,准备打道回府。
学校已经开了学,不可能在这边一直待下去,他不上课,郭琦和苏薇还得上呢,要是因为他的事情让两位高材生荒废了学业,那罪过可就大了。
九月上旬的一天,古城风和日丽,李亚东拄着拐杖出了院,马支书带着一众村干部特地赶过来送行。
在医院门口,马支书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说道:“李老师,实在对不住了,让你遭这么大的罪……”
“哎呀,老马……”李亚东头都大了,“都跟你说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不用再自责了,况且我现在不也没事嘛。”
众人寒嘘了好半晌,最后郭琦好容易打到了出租车,他们不得不离开了。
“李老师,有空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马支书递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竹篮子,里面装着煮熟的鸡蛋,早上刚烙好的面饼,还有半篮子酥脆的大龙麻花。
不算什么值钱东西,却满载着乡亲们的一片心意,李亚东看了一眼后,笑着点头,旁边的苏薇适时地接了过去。
“放心吧大家伙儿,有时间我肯定会再来的,记得把家里的羊养肥咯,我就好那一口白切羊肉。”
马支书等人哈哈大笑,“那有什么问题,现在有钱了,回头我专门养一圈子羊,谁都不给吃,就等你来,随吃随有。”
苏薇打趣道:“马支书,你这太偏心了,难道下次我来也不给吃?”
“那不能够,苏姑娘来了肯定还是有的。”
“呵呵……”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黄色小面包缓缓前行,李亚东透过车窗,能看见乡亲们眸子里噙满泪水。
这是一群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西北大漠的壮阔,赋予了他们宽广的胸襟,同时也庇护着他们不受世间阴暗所侵蚀,他们大概只知道……
谁对他们好,谁就是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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