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感觉一把利刀直飞我心脏,我明白白新安话里的他是谁?也明白白新安说出这句话的艰难。
他纵横商场多年,没有倒在其他老狐狸的手里。可他现在生理病情无法控制,韦清元又趁机夹攻。他已经被逼至悬崖,无路可退了。
病床上这个男人,我没爱过他。但我不能因此否认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他对我的宠爱与呵护。
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我也不是一条白眼儿狼。他败得这样狼狈,我为他难过。
“小影,回去吧,我睡一会儿。”他躺进了被窝里,闭上眼睛。
我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过了身往门边走去。
我回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后,我靠在座椅上望着车顶发呆,白新安躺下前望我的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浮现,那种略带绝望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心颤。想找根烟来抽,摸了半天,车上只有两瓶没开过的矿泉水。
在病房里,我本来还想问问白新安他公司的财务危机度过去了没有,但最后我忍住了。
他说了他的病情是因为胃出血住院时做了全身检查查出来的,所以,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医院里呆着。公司群龙无首,白新平趁机搞分裂,白云朵上台压不住场面。
财务危机能轻易度过去,那才是真奇迹。
时间指向晚上七点五十分,我给韦清元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刚从医院出来一会儿,你现在上岑月山庄去吗?”我语气淡淡。
“今天不上去了吧。”他似乎很匆忙,那头有人在喊他,“我先挂了,半个小时后我能到家。”
“哦!”我还没哦出声来,他的电话就挂断了。想了想,我给小余打了电话,让他转告芮姨我今天不上去了。
我离开了医院,车子驶进了马路。顺着二环路,我一路向前,很快到第一个十字路。直行绿灯只剩八秒的通行时间,我感觉自己跟中邪了似的,减了一点速度我竟然右拐了。
鬼使神差的我一路将车开到了白新安公司楼下。
靠了边停好车,我看着不时有职工从大堂里出来。这个点儿,白云朵应该下班了。我不知道自己把车停在这里想看什么?
坐了几分钟后我有点回过神来,我启动了车子,车驶出去那一刹那,我看到白云朵和白新平并肩从大堂里走出去。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踩了紧急刹车,然后我看着他们叔侄拐了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路灯下,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我看不大清他们的表情。但他们的肢体语言很明显,白新平是昂首挺腰的,白云朵微垂着头,脚步也落了白新平半步。看起来,像是白新平在说教般。
我看着他们走远了才重新启动了车子,绕了一个大圈,开回了富源小区。停车时,我看了看时间,距离韦清元说的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我拎着包下了车,要进楼道时,我看到韦清元站在电梯前。
“回来了。”他也看到了我。
“嗯。”我快走了两步到他身边。
他上下看我一眼,“这么冷,穿得这样单薄。”
“还行,也不算很冷。”我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地板。
冷不丁他伸过手握住我的手,“手心怎么全是汗?”
“嗯。”我抽了出手,率先进了开启的电梯。
两个人沉默着上了楼,出了电梯,进了家门。
“怎么了?”一进门,他又拽过了我的手。
“我们到客厅坐会儿吧。”我说。
他点了点头,拉着我往客厅走去。
“说吧。”他坐进了沙发里,拿着遥控器开了电视。
“白新安得了胰腺癌。”我说。
“是么?”他略带惊讶的看着我,“这病很难治。”
我看着他,我只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讶,除此外并没有其他情绪。
“他有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让你差不多就收手,他已经不堪一击了。”我重复了白新安说过的话。
韦清元将摇控器扔到了茶几上,“铛”的声响在客厅里回荡。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好几分钟,他都只是盯着电视看。
“就算了吧,白向鹤一直没醒过来,白新安确实是强弩之末……”劝人这活儿没干过,我话说得有些不知所云。
“陆只影。”他清清楚楚的喊我的名字,目光沉静。
我睁大眼睛看他。
“首先,他没有证据证明他所遭遇的一切是我做的。其二,我这个人只尊敬强者,象他这种让女人夹在中间周旋的男人,我不会同情。尔后,我该做什么不会因为他的示弱而改变。”他几句话说得缓慢,大约怕我听漏。
“你……”我晃一下,稳住神后,我苦笑:“你果然够冷酷。”
“这是生存法则,跟冷酷没有关系。”他起了身,“你没吃饭吧,我去煮点面条。”
我颓然坐进沙发里,我知道他冷酷,没想到他这么冷酷。我想着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每一桩的幕后指使者都直指韦清元。
我爱上的男人,他的双手也许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有一天我和他都死了,恐怕连地狱都不让我们进吧,只能在三界之外灰飞烟灭。
次日上午,韦清元没有去公司,而是拉着我去逛商场。我想了一夜,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心里明白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了。
白新安想到转告的话,我已经转告了,也尽了努力去劝,只是没有效果。
我们从XX商场的顶楼逛到了一楼,他给我买了许多衣服,也给自己挑了几套。我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他才说了句,那我们去吃饭吧。
我们在商场门口碰到了宁航,我做梦都没想到宁航又会出现在N市,就象宁航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家商场门口一样。
正午的时间,门口的人流量并不大,我想要缩起来装着没看见他都难。他手里挽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活得这样逍遥,居然还能在N市出现。在此之前,我一直有一种错觉,我以为白新安没收拾他至少韦清元会收拾他。
可笑的是,我的错觉是错觉。
他过得好好的。
“元哥,呀,元哥,大忙人,你来逛街啊。”宁航腆着他发福的肚子朝韦清元奔过来。
我想起,最早的时候,韦清元威胁过我,他说宁航住在他家,他说他要把宁航放出来让我生不如死。现在看来,他们果然是有交情的。
韦清元挡到了我前面,在宁航距离他两步的距离时,他冷冷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那我去哪里?元哥,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他摸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有些不耐烦起来,开始催促他。
韦清元笑了,然后侧头望了一下外面的马路:“宁航,你知道胡说八道的下场是什么?”
“元哥。”他讷讷的喊韦清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能过河拆桥。”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
“宁航。”韦清元点了点头,“当着陆只影的面,你说说我都让你做了些什么,让她听个清楚明白。”
宁航瑟缩了一下,退了两步,“我……还有点事情……”他急退了四五步,连那个女人都不管了,一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走吧。”韦清元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没事吧?”
我没理他,拎着手里的袋子往停车场走去。
去吃饭的途中,我一直望着车窗外发呆,那些被我彻底遗忘了的记忆零星的闪现在我的脑海中。高脚杯,那狰狞的笑脸,撕心裂肺的痛。
“想什么?”韦清元伸过手拉了拉我。
“因为这个混蛋,我曾经流过一个孩子。”我还是望着车窗外,“做流产手术时,我连结扎手术一起做了。所以,我应该不会成一个母亲。”
紧急的刹车声,我狠狠的往前栽去,然后又弹回座位上。咬着嘴唇,我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差点被后面的车追尾,有人在骂骂咧咧。韦清元死死的抓着方向盘,眼神盯着挡风玻璃前面。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会遇到你。”我的声音有些飘忽,“我没有办法对另一个生命负责,所以,我只能将可能性必扼杀在根源上。”
他慢慢的将车子挪到了路边,然后他从储物格里拿过了手机。
“阿飞……今天晚上之前,我要见到宁航……我要他慢慢的死。”韦清元狠狠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将手机狠狠的砸进了储物格。
我们都不再说话,空气就象凝滞了一样。我想他可能有点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完整版是这样的,我在酒店出的事情当时闹得挺大,但我去做流产和结扎却是没有人知道。所以,他有可能确实不知道。
“那时,你让我帮你保管好黑玉和十字架,你就送我一份大礼。所以,你让这个人一直活着,然后在我面前杀我看么?”我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