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王锦‘玉’,却是走了狗屎运呀,居然可以由皇帝亲自举荐拜到沈阁老‘门’下,并且还可以入国子监。
国子监呀,那可是天下学子的梦想。有皇帝恩准,又是沈阁老的‘门’生,姐姐又得圣眷,日后只要这小子好心读书,迟早都要受重用。
王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区区‘女’流之辈也能当官,这王锦‘玉’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小小年纪就受皇帝重视,一举冲天,有了天大的靠山,可真要羡死他们这些‘花’了十几二十年还苦熬在四五品小官位上的人。
人比人真要气死人。
总算摆脱了一大群拍马屁的官员,锦绣姐弟赶紧回了‘药’铺,直说身子不适,关上‘门’,躲清静去了。
齐玄英蒋大夫们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冬暖等人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姑娘好生厉害,连皇上都看重您呢。”
“少爷可以入国子监了,那是什么地方呀?很威风吧?”
“刚才奴婢听那太监说什么超一品,那是什么来着?”
“唉呀,这御赐的戒尺就是不一样,看着好气派。”巧巧‘摸’着那御赐的戒尺,无比惊叹。
等一群人总算叽喳完后,锦绣这才清清喉咙道:“这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封赏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反常即为妖,这是从古至今的至理名言。
所幸锦‘玉’也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仔细看着圣旨上的一切,他的圣旨倒是没什么紧要的,就是要他进国子监进学,并拜在李阁老‘门’下。但姐姐的却让人无解了。
锦‘玉’把锦绣的圣旨拿了过来,咦了声,“怪了,我这圣旨的颜‘色’怎么与姐姐的不一样?”
锦绣也看出来了,她的圣旨颜‘色’鲜亮,轴为‘玉’轴。上边还有祥云图案,第一个字还是写在第一朵祥云上头。这上头的字,真心不好看,缭草不说,还特别费眼力。
而锦绣的圣旨却是纯白‘色’的,轴为黑牛角轴,这两者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齐玄英也过来研究了半天,也讲不出所以然,所幸后来知府夫人过来给她解了‘惑’,。
“哎呀,姑娘可真是有福的人。这圣旨可是皇上亲自写的呀。姑娘瞧瞧,这是制曰,不是昭曰。还有,这‘玉’轴七‘色’祥云图案的圣旨,可是只有一品大员或王公贵族方有幸用上。就光皇帝亲自手写,以及这圣旨的颜‘色’,就足以证明姑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锦绣大惊,但仍是有不解之处,“夫人是如何知道这圣旨是皇上亲手写的?”
安夫人指着上头的字,“姑娘可看清楚了,这是制曰,就是皇上亲自所写的意思,而昭曰,则是旁人代写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恭喜姑娘呀,小小年纪就能上达天听,让皇上如此看重您。”
安夫人此刻简直是又羡又嫉,但她自认先前对锦绣还算友好,尤其那回顾夫人事件还是她从中周旋,才保全了锦绣的安全,有了这个原因在,就算锦绣不稀罕她,但至少不会害她或疏远她。
锦绣却没什么笑脸,又指着下边的那几段落话,“夫人也别高兴太早了,皇上这可是要我去山西做军医呢。”虽然她不甚明白,这个“恁”字,横竖念出来应该就是“你”的意思吧。还有,这后头究竟什么意思呢?是那些军医也要归她管么?
安夫人仔细看了遍,笑着说:“姑娘可真是皇恩浩‘荡’呀。皇上的意思是,那些军医无用,平白让将士们枉死,这是要姑娘过去教他们些本领呢。若是他们敢不听话,并得对姑娘你执行师礼,若有不从,姑娘可以任意处置,还可拿戒尺揍他滚蛋,”
锦绣将信将疑,是这意思吗?
她再仔细拿了圣旨看了又看,好像,确实是这意思。只是这皇帝的圣旨也太直白了,太粗率了些,什么“……或不尊恁者,特赐恁戒尺一把,揍他滚蛋。”便忍不住想发笑。
安夫人也瞧到了,又是稀罕又是羡慕,喃喃地道:“原来圣旨就是这样呀,我还以为满篇的之乎者矣呢。幸好,幸好,皇上可真是明智之君。”
锦绣挑眉,这安夫人没有接过圣旨,怎么知道这圣旨的颜‘色’质材所代表的涵义呢?
安夫人讪讪地笑着:“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呢,后来还是黄夫人告诉我的。”黄夫人的儿子如今官拜三品礼部‘侍’郎,她本人也被朝廷封为正三品淑人,也是接过圣旨的,想当然也是明白这里面的名堂。
锦绣恍然大悟。
安夫人又说:“那黄夫人当初的封诰圣旨,满篇的之乎者矣,让人听得晕头转向。我便以为所有的圣旨都是这样呢,如今看来,到底是你们姐弟更得圣眷恩宠。”
锦绣倒不觉得,得圣眷有什么时候好,但至少这样一来,不会再有人敢仗着身份对她呼来唤去了。更不会只当她是小小的大夫而心生歧视。
安夫人又细细摩挲着圣旨,忽然双眼一亮,“唉呀,原来姑娘是遇上贵人了,是楚王举荐姑娘呢。”
锦绣愣了下,果然,顺着安夫人的手指看去,楚王举荐四个字赫然印入眼敛。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邪气的表情,隐藏在嗜血身躯下,有着一颗猖獗又唯我独尊的心。这男人,在她面前总是带着高傲与不屑,歧视与高高在上。
她救过他,但他却不领情,反而还把她呼来喝去。
他还曾想恶整她,曾害她掉入河里撞破了额头,还曾故意设计陷害过她,他们姐弟遭受恐吓后,数天没能睡上安稳觉,他又来表达友好,但已经知道了他的为人,再也不敢轻信接近,只能离得远远的。
后来他巢灭本地土匪强盗,却一股脑地把伤兵往她的‘药’铺里送,害得她为救伤兵,数度给累到直不起腰。
总算,他离开金凌后,她还兴奋了一阵子,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脑海里偶尔浮现此人的面容外,早已把他抛诸脑后,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
谁知,他居然还来这么一手。
这个人人羡幕的圣旨,想必有他泰半的功劳吧。
或许,全是他设计所成。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锦绣已完完全全没了刚才的喜悦,只有浓浓的惊恐。
这个楚王,他远在山西还不安份,居然还来这么一手,也太卑劣了。
她一个小小的大夫,若真的成了山西军医之首,就算真有一身医术,又岂能服众?最最要紧的,山西她是完全不熟悉,若是去了那边,不说能否发挥自己的医术水准,单说有赵九凌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来就全身打冷战。
这该死的赵九凌,他什么人不去惹,偏要来招惹她。
她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怎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
……
皇帝的圣旨是开不得玩笑的,金口‘玉’言,再来山西那边战事吃紧,锦绣在接了圣旨后的第三天,就被催促着起程。
汪大太监留了三十名禁卫军护送她去山西。而他本人则护送锦‘玉’进京。
这时候锦绣满身满心地都沉浸到与弟弟的分离痛苦中,拉着锦‘玉’的手不肯丢开。
他们姐弟自从母亲去后,她一个暂代母职,照拉扯弟弟,尤其父亲死后,更是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的。可以说,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完全是为了弟弟。如今,老天却要来分开他们,她敌不过封建强权,只能屈服于皇权。这几天的时间里就给锦‘玉’准备了一海车的吃的用的穿的,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凑了两百两现银给他,剩下的全换成银票,让他带在身上备用。
虽然汪大太监说锦‘玉’在京城是住进沈阁老家,吃穿住行用全由内务府支出,有皇帝的明旨,相信沈阁老是不会慢怠锦‘玉’。可锦‘玉’才14岁呀,这么个半大孩子,远离了亲人,一个人去京城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是寄人篱下,她如何也放不下心来。
锦‘玉’也着实不愿离开姐姐,但见姐姐哭得伤心,少不得又要安慰她,“姐姐,你不必担心我。有冬暖姐姐在,也不用把冬暖姐姐给我,我不过是去国子监读书罢了,只要我肯用功,相信夫子不会为难我的。平时候我小心谨慎,少说话,多做事,就不会有大问题的。倒是姐姐你,山西那边有楚王,那家伙又总是爱针对我,那边又临过草原,时常受靼鞑的侵拢,还有战场上刀剑无限,那些伤兵一个两个还好,多了我还真怕你吃不消。听说战场上的军医命都不值钱的,若是没有治好还要受军法处置。姐姐,你莫要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
锦‘玉’随着年纪的增长,看待事物也有了进一步的眼光,一下子便猜出了这事里头的蹊跷,如果说,朝廷军医无用,从民间征集优秀的军医这还说得过去,可问题是,楚王赵九凌在那边,有这么个刺头在,他怎么也无法安心。
以前金陵还不是这人的天下呢,他都可以胡作非为,若是姐姐去了他的地盘,还不由他任意拿捏?
锦‘玉’再一次痛恨起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更是痛恨自己微末的身份,就算他中了秀才,仍是无法作主自己的命运。明明知道姐姐去山西凶多吉少,却无能为力。反而还让姐姐担忧他,处处为他着想。
锦绣虽然也担心那赵九凌到时候会给自己小鞋穿,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再去担心也无用。反而还劝说起锦‘玉’来,“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只要我小心谨慎,不去招惹他,那姓赵的还能把我怎样?”
“他们这些大人物,想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蚂蚁还要简单……”
“就是因为如此,我躲来躲去又有什么用呢?我人在金陵,他远在山西,都有办法让我乖乖过去,我还能怎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有心要娶我‘性’命,派几个杀手就成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所以我想,他只是想刁难我而已,不会拿我怎样的。还不如放宽心思,任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锦‘玉’闷闷地道,也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闷闷地:“不管如何,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若那姓赵的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顾忌他,照样给他好果子吃,更不用顾忌我。”
忽然间,锦‘玉’又想到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来,姐姐被姓赵的‘弄’去了山西,而他则被带去京城,该不会是姓赵的故意分开他们姐弟吧,把他送往京城作为人质来威胁控制姐姐吧?
“姐……”
锦绣也想到了,连忙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太多了。或许他只是单纯的需要我去救治伤兵呢,不要想太多了,嗯?既然那边的军医无能,他更加需要我了,不是吗?”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得‘花’多大的代价呀。听闻赵九凌带兵很有一套上,虽然惩罚制度非常严厉,但奖赏更是丰厚。召蓦的新兵也是需要培训的,若是上一回战场就给死翘翘了,也着实‘浪’费人才。虽说救治一名重伤士兵也要‘花’不少的代价,但总比给每位垂牺牲将士家属50银子的抚恤金,以及每月给其家人五斗米来得强吧?
赵九凌有战神的美誉,想必应该不会如此脓包,只为了一已之‘私’就大费周章找她的麻烦。
越是往下想,锦绣心放得越宽,应该是她想得太狭隘了,说不定赵九凌只是真的单纯的要她过去救治伤兵而已。
毕竟去年她在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上百个伤兵,虽然也有齐玄英等人的帮忙,但比起其他十多大夫的效益来讲,确实是神速了。也难怪赵九凌会打她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