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百行熟睡之时,亲卫营的一间营房内正灯火通明,王满焦躁地来回踱步,似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正在心中天人交战。
除他之外,房里还有一个亲兵打扮的人,正是王满的心腹常乐。
见王满踟蹰不决,常乐忍不住开口道:“大人,那徐锐已经生了异心,明日之约多半对您不利,不去也罢。”
王满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不行,徐锐说得不错,那韩百行是条疯狗,现在盯上了徐锐轻易不会松口,而一旦徐锐有失,我必定暴露。
其实生死是小,关键是北武卫即将脱离王爷掌控,我等一旦暴露便会失去扭转战局的最后机会,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常乐略一犹豫,说道:“大人,不然将潜伏在各处的兄弟们集合起来,先到约定之处埋伏,一旦有变立刻先发制人!”
王满摇了摇头:“也不行,徐锐这颗暗棋原本是要长期潜伏,是我立功心切才擅自将他启用,此事只有你我知道,若是召集众人便会传扬出去,到时候王爷必定不会放过我。
况且若真是徐锐设下的陷阱,我等召集众人岂不是被他一网打尽?此事万万不可,让我再好好想想。”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之前还有些奇怪,徐锐此人胆小怕事,行事又极不周密,为何王爷会令其长期潜伏,保密级别还如此之高?
现在才发现,此人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不但善于伪装,而且奇谋不断,当真难缠得很,王爷观人的确非常人能及。”
闻言,王满也叹惜一声:“哎,王爷的心思其他人哪能猜得到?当初我也以为徐锐小儿不成大器,这才放松了警惕,任由贪念作祟。
谁知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抓住我的把柄趁机发难,一举脱离了我的控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可我到现在还不能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从沂水到岭东,他屡立奇功,耍得钟将军团团乱转,完全就是一副心在北朝的模样。”
“他会不会是想要背叛暗棋?”
常乐问到。
王满犹豫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一来,杨渭元的妻儿对他十分残酷,他一直恨意滔天,誓要将其诛之而后快,而一旦回归北朝他便再无报仇雪恨的机会。
二来,暗棋遍布天下,一旦叛逃便会遭到全力追杀,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我还从未听说哪个叛徒落得好死,徐锐聪颖过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那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王满叹惜一声:“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想借机向王爷展示自己的才能,让王爷对他另眼相看,提携他飞黄腾达。”
“什么?他竟会如此胆大妄为,铤而走险?”
常乐惊呼一声,不敢相信。
王满摇了摇头:“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做不得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明日之约。”
常乐也知明日才是重点,但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禁有些惆怅。
王满沉吟片刻,突然把心一横,咬牙道:“罢了,明日之约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这样吧,从今晚开始,你便派人盯紧徐锐,我则提前去约定之地探查情况,若他稍有异动我便不会现身。”
常乐一惊:“大人,这样风险太大,万一……”
王满摆摆手,打断了常乐的话。
“没关系,只要不是中了埋伏,凭我的身手如果想走,北武卫中还没人拦得住我。”
常乐沉默下来,他知道王满师出名门,对王满的武功很有信心,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心神不宁,但自己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法继续相劝。
客栈之中,三狗与徐方吃过饭后又在徐锐房门外等了一阵,中间徐方也敲过几次门,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若不是油灯将徐锐的影子印在门上,他们都要怀疑徐锐不在房中。
眼看就要到北武卫熄灯入睡的时候,三狗不能再等,只得叹了口气,对徐方道:“看来锐哥今日还有事忙,我明天一早再来。”
徐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道:“这几日对少爷打击太大,便让他休息一晚也好,我送你下去吧。”
三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照顾好锐哥,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着也不等徐方反应,连忙跑下楼梯,徐方望着他的背影叹惜一声,便也不再相送。
三狗刚刚走出客栈,凛冽的风雪立刻扑面而来,他连忙裹紧了衣服,哈出一口白气,使劲挫着双手,慢慢向前锋营走去。
时间已晚,又是恶劣的风雪天,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三狗独自匆匆而行。
没走几步,他忽然看到风雪之中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那个身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前一刻还在远处,下一刻竟已经走近了一大截,好似在风雪之中飞舞游弋。
三狗心下大惊,连忙伸手去摸腰刀。
可还没等他握住刀柄,那身影竟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
三狗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八九岁,身着黑衣的清丽女子,女子身材修长,英姿飒爽,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冷冽。
她眼珠微微一转,立刻将三狗从头看到了脚,三狗只觉自己像是一丝不挂,被看了个干干净净。
“妈呀,莫不是遇到了女鬼?!”
三狗心中大骇,身体一颤,呆立当场。
女子黛眉微蹙,问道:“你便是三狗?”
那声音冷彻骨髓,似是不带一丝感情。
三狗木讷地点了点头,竟忘了再去拔刀。
女子眉头一展,好似凛冽之意也随之消散了几分,三狗下意识想要松一口气,可女子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三狗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女子突然飞了起来,紧接着他便觉胸口上传来一股巨力,像是兔子一般被人提了起来,随着女子飞向半空。
“呜……”
三狗惊慌失措,想要张嘴大叫,可嘴巴刚一张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猛然贯入,将他的一声大喊憋回腹中。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三狗脑袋一团浆糊,好似过了短短一瞬,又好似过了好长时间,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一间黑灯瞎火的屋子,身边的女子已经消失无踪。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咦,这里是哪?”
三狗吓得两腿发软,好不容易靠着墙根站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三狗,你来了?”
“啊……”
三狗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去拔刀,却发现腰刀早已不在身边。
正惊慌失措时,他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只觉那笑声透着几分亲近,又有些桀骜,好生熟悉,不禁微微一愣,镇定了几分。
度过了最初的惶恐,三狗细细一想,先前那句话的声音也不陌生,分明就是徐锐的声音。
“锐……锐哥?”
三狗回过神来,犹豫着问到。
数百里外,数万骑兵顶风冒雪,迎着夜色一路急行,隆隆的马蹄震得拇指大小的碎石上蹿下跳。
中军之中,一个骑兵冲到钟庆渊面前,将一封印着火漆的秘信递给他。
钟庆渊骑在马上,随手拆开火漆,展开信纸仔细阅读,身下的战马却丝毫不见减速。
仅仅片刻,钟庆渊便将密信递给副将,大笑道:“暗棋做得不错,机会真的来了!”
副将看完密信,将它好生收起,这才问道:“将军,暗棋又为大军多拖了一日,现在我军已经走在那三千孤军之前,只要提前设下埋伏,便能将他们全部吃掉。”
钟庆渊摇了摇头:“那三千孤军受暗棋误导,已成我军囊中之物,不必为他们浪费时间,命令大军全速前进,最快速度赶往岭东,本将要用那三千孤军作为诱饵,赶在北武卫逃走之前吃掉他们的全部主力!”
“遵命!”
副将答复一声,大军之中立刻响起阵阵呼哨,数万铁蹄顿时又快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