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血殇分别还是在陌阳渡后的龙池幽境,彼时我擅动青琅以消弭两界裂隙,而血殇为助我前往人间则不惜以身犯险,当时我身回人间后不知血殇下落,心焦之余却也只能暗下决心早复龙身好去寻他。可未曾想之后事多繁杂,经南海一行后征伐龙廷,天知道时至如今我竟然还是江山未定,龙身不复,倒好死不死先忆起了过往灵界一大堆。
今时血殇来访,于我而言实属惊喜,而一旁瀞宜王不知我与右护法素有旧交,正担心我会不喜他幽魔来客,忙是告禀道,“陛下,前时微臣与太傅等不知因何忽而忆起了往生,微臣只记得自己嘉迎关战死,而太傅却道你曾澧水下落难,正是一众人等不明所以时,倒不想竟在凉城外得遇右护法,陛下,今时右护法时有灵息之态,该是自灵界而来,他已与我等略略言诉五灵与人间,另外还有要事须寻你。”
说起来应夔兄长与血殇倒也是旧识,想当初还是瀞宜王世子的他因触怒父皇而被流放极北,却也因此与幽魔一族颇有交情,对了,若我没记错的话,兄长对幽无邪大概还有过救命之恩,嗯,如此说来,也难怪今时他对幽魔族人多有回护。一念过,我忙摆手示意兄长我并无任何不悦之意,然一转身却见得血殇面色苍白,甚至还身覆幽魔之息,却叫我不免担忧道,“血殇,快告诉朕,前时龙池裂隙,你有没有受伤,那之后你是回灵界了么?”
听我自称朕,血殇面色微变,可能他还停留在前时我不知灵界往事,几番抵触龙帝身份时,说来也怪,他前时倒是心心念念让我想起往事,这会儿见我真的想起却又不知为何略见惘然,此刻一听我问话,只闷声道,“龙帝陛下不必担忧,血殇并无大碍,只是前时你我龙池分别,说来惭愧,我竟仿似陷入两界罅隙,一直都未能寻及出口,若非我幽魔族人能以灵息之态存世,我大约是要被困死其中了。”
哦,血殇此话怎讲?
两界罅隙?人间与五灵什么时候又生出罅隙来了?
一见我满面疑色,血殇倒有些意外,大约他原以为这些神异之事该是我最明白,此刻发觉并非如此亦不觉正色道,“龙帝陛下,前时瀞宜王与我略略言诉人间事,我虽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但如今这两界罅隙的确是真,说起来自你强行消弭那龙池相融处,我就好似进入了一方虚空之所,或者说,我在那其中既仿似一面得见五灵,转身另一面又可瞥见人间……”
血殇道他在那所谓虚空之境中似乎寻遍了灵界人间,从他幽魔极北到有翼天南,一路上泱都莽原至九天,还有人间那一众他对不上号的镜像之地,“龙衍,按说五灵界灵息最不稳无非两处,其一正是幽魔领地,可当时龙池缺口已封闭,我竟是寻到了极北快至你水族北境时,也没感觉到任何可供返回之所,不得已我又一路往南,原以为翼王城风灵易化散,总该能叫我脱离困境,可不曾想如今风神都灵息稳固异常,海上看来平静,却不待我以灵息强闯,罡风时有若无则根本叫人无法寻得破绽”,而我闻血殇所言,不觉频频颔首,说来确实如此,幽魔与有翼本为五灵边地,灵场易动,该是往来人间最易处,然前时幽魔缺口被青琅强行封闭,而风神之乡则必是因九翼王守护海上,反叫人无处可寻机会,至于血殇接下来又言及的泱都莽原与九天,泱都水灵利下稳固,莽原虽有灵塚通道,但显然并非借灵息化散之效,再者灵兽族镇灵固壤,想必血殇连灵场缺口都不易感知,最后九天……
思绪随血殇所言,至此我正想问他最后他是如何寻至出口来往人间,要知道若按人间来算,他与我分别已经一年有余,而这一年多来他莫不全以灵息之态在那不知名之境来回逡巡?唉,我也真是鲁莽,想起来当初过往,我就曾害他陌阳关以灵息存世,未曾想今生聚灵,我竟还是要害他一回,非但累他身陷困厄,甚至其中之凶险还过于从前!
我心下自怨,正被血殇一言唤回神来,“龙帝陛下千万莫为我担心,最后也算幸运也算意外,在那羽族炎火之地,我倒是寻至一处灵场不稳”,右护法说他竟是在炎火地寻至出口,这实在出乎我意料,我原以为他找寻的出口不在九幽境不在风神都,最有可能怕还是在我水族哪处渊源深处,比如东海,没曾想竟是羽族炎火地……
不对,炎灵上扬是不假,但决不至在如今各处灵场通路呈闭塞之相时独独无法收敛,而再听血殇细说,却道,“龙帝陛下,那炎火地具体何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离你水族边境不远,彼处灵场古怪,只好似封闭的一方天地中全然熊熊烈火,模糊了两界分隔,当时我原本想借此先回灵界与君上复命,然不知因何突然一阵灵场大动,灵息流动疾速自五灵往人间,却叫我如何尝试也不得逆向而上,最终只能寻个出口来人间了。”
血殇提及封闭的一方天地中熊熊烈火,又说到突如其来灵场大动,灵息由五灵单向直往人间,却叫我心下一颤,不知该与这些天来何事相对应,而此刻瀞宜王在旁细听,正一句插话道,“陛下,右护法日前出现在凉城外时半是灵息之态,听他说他初抵人间之地有大河关隘,再者位于凉城东南,若是微臣没猜错,应该是渭南关。”
渭南,大火不灭,是啊,渭南之地,定然与羽帝相关。
兄长一句提醒,我忙又问血殇道,“右护法,你在那熊熊烈火之地可曾遇见有其他人?”一句至此,我就差没问他可曾见到羽帝,而血殇不明我心底忧急,却道,“说来惭愧,彼处阳炎极盛,又恰逢灵场大动,当时我只能以幽魔息勉强得存,实在无力分辨其他,到最后只知顺灵息而为,稀里糊涂便来到了人间。”
他言出我难掩眸间失望,而右护法见此忙又道,“龙帝陛下,那处灵场不该天然即有,我当时虽无力分辨具体情况,但来到人间仔细一想,那处该是有何人炎火力收止不住,生生造成了异象,龙帝陛下,前时我们君上曾提及羽帝失踪,其实我们君上知你心忧羽帝下落,本来我若能借势回五灵,复命君上后或许请他代为查探,他灵息纯然……”
“不必惊动幽无邪。”
血殇提及幽魔君主,我却立时打断,其实右护法之言无错,然我不知因何就是不想与幽无邪多作纠葛,虽然说时过境迁,到如今就连灵兽长都好似收敛了从前态度,不再胡搅蛮缠,可对幽魔君主,我却心下无底,倒并非是说我不信任他,但我总害怕他存的什么莫名心思,到最后又叫我左右不是,有苦难言。
被我一声打断后,血殇讪讪不再言语,而我自觉失态,当下一见右护法还是灵息大耗不稳之相,不由得暗骂自己该死,回神来忙朝他道,“右护法,多谢你告知朕这许多消息,说来是朕惭愧,过往今时总也劳你奔波涉险,不过今日,这渭南之事右护法千万莫要多想,也不必惊动幽魔君主,待朕自己去探明后再作打算,你好容易从那两界之间虚无之境得脱,这些时日先好生休息再说。”
看来这渭南,我必须早去一探才行,只是血殇言说这许多,却叫我深感困惑,他提出的所谓两界之间另有罅隙,若有罅隙,则意味着两界相斥分离,可他又提及灵界灵息直往人间,却又好似两界灵场相融,大有合并之意,而我当下送血殇离去好生歇息,正是心下繁杂无解时,锦鲤竟又不知何来的紧急消息道,“陛下,不好了,龙城那边传来急报,说原先的皇宫大内成了一个巨大漩涡,今时城内百姓四散奔逃,说是漩涡中屡见庞然水兽出没,陛下,你说龙城该不会是要变成泱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