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说来倒也都不差,不过此事稍后再说,你且先来看看这个!”她说完拉着龙清寒绕过屏风朝内走。
内室里,灰白的床帐垂下,将人的视线阻隔了起来只依稀变得卧榻上昏迷的人的轮廓,却瞧不清面容。上官流云拉着龙清寒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帐边上止住脚步,伸手将那灰白的床帐撩起来。
但见床榻上横卧之人面色惨白,没了半分血色,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双唇紧抿却是乌黑之色,眉心间透着暗沉。被子被人极其细心地盖住,甚至连被角都被小心翼翼得掖在了脖子下。
“式神大人,你怎么看?”上官流云沉下眉目来低声同龙清寒问道。
“毒倾肺腑,病入膏肓。被角紧掩,刻意为之。”龙清寒幽幽说道。
上官流云轻叹一声却是在上官沉木的床边坐下,伸手撩开上官沉木的被子将他的手腕给捏了出来,三指扣搭在上官沉木的脉搏上,指尖灵气朝内一探,只觉灵气被灌入了黑暗深渊,不过片刻便被蚕食了去,没有半分剩余。上官流云心下一惊,赶忙松开手,将上官沉木的手腕给放了下来。
她目光黯了黯,猛然间却见龙清寒欺身上来,银白色的面具定在她面前,却是突然低下了头去,冷香飘然,咫尺之间。
上官流云只觉得心尖儿猛然间颤了颤,但随后便听得一声冷言从面具下幽幽传来:“你且来看看这个!”
上官流云依着她的话循着龙清寒的目光看去,但见龙清寒伸手将上官沉木的衣领向下拉扯了几分,紧跟着一个反手,迫使上官沉木的头向旁偏了偏,露出布满皱纹的斜后方脖子来。
上官流云朝龙清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豆粒大小的两个牙印深深印在上官沉木的后颈上,牙印周围泛出青黑的颜色,苍老松弛的皮肤似是枯木树皮一般,一眼瞧去颇有些可怖。
“蛇齿!”上官流云心寒一声惊道。
“你且来瞧,这牙印周围淤血众多,但是牙印处却没有半点结痂的痕迹。”龙清寒低头细细查看着上官沉木后颈上的齿印,沉下声同上官流云低低说道。
“肮脏之物竟如此贪心!”上官流云冷哼一声,紧紧咬了咬牙,狠声低语了一句道。
“待我捉到它,且看我不把这妖物剐了来作蛇羹吃!”
“你打算如何行事”龙清寒抬起头来,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望向她,定定然问道。
“此番倒要多麻烦式神大人你了!”
上官流云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外间,伸手将砚台里的墨块用清水研开,重舔毫笔,沉腕一抖,行书宛若流水。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龙飞凤舞的字迹,桀骜而张扬。
龙清寒接过她写好的纸张,目光在上面停滞了片刻,随后也沉了沉眸子,轻轻颔首点头:“如此安排也好!”
上官流云朝她点了点头,回头望向内间的方向,接下来便是静待了。
从上官沉木的屋子出来的时候四宿式神还立在上官沉木的院门前,上官流云斜着眼角的余光在他四人身上扫视了一番,见他兄弟四人精神矍铄便也不再多言,只压下声来低低开口沉声问:“家主昏迷前尔等四人一直在此处伺候?”
“回三小姐话,我弟兄四人向来轮值,家主昏迷前乃是我同鬼宿在此。”角宿上前,凛然正色回道。
上官流云闻言,目光在他和鬼宿脸上打量一番后,却只是在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浅细微的弧度,淡淡道:“家主昏迷前在何处,做些什么?”
“回三小姐,家主昏迷前在大小姐处用了饭食,然后去书房看了会儿书,昨个儿夜里亥时说乏了要休息,只是人还没走出书房就晕了过去。”
“亥时便说乏了?”上官流云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暗自思量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四人在此好好看守,不得放半个人影进去,里面若有异动也不许进去,只立时来报我便是!”
“这……”角宿闻言面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神色。这是却听得一旁沉默良久的奎宿上前来单膝跪倒抱拳道:“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点点头,目光抬起来扫过余下的三人。
角宿,斗宿,鬼宿面面相觑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在奎宿身后跪倒应声:“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勾了勾嘴角,却是隐隐的冷笑神色,不再同他四人多言,转身便离开了上官沉木的院子。
她脚步刚跨出院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话语声:“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家主!”
“三哥,她还不是!”
“三弟,你打算背弃契约吗?”
“大哥四弟你们都小声点莫让她听见了去!”
“放心,她出了院门,凡人之躯听力不及此处!”鬼宿压低了声音冷着目光朝院门方向说道。
“但凡人之躯亦不可安然无恙挡下宿刃的杀招!”斗宿沉下眸子来冷声道。
余下三人闻他此言心中亦都立时变得沉甸甸的,再无半句多言。那一日厮杀之景还清晰地刻在眼前,那个人以一己之力搏去了他兄弟四人苦心研究出来的招法,到头来却还安然无恙出现在他兄弟四人面前。这个常日里从未被人注意过的三小姐,到底又多大的本事,四宿之中竟无一人知晓。
“总而言之,眼下先静观其变吧!”角宿在旁思忖良久后方徐徐开口说道。
余下三人见自家兄长发话也都噤了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多言。
上官流云站在院外暗暗冷笑了一声,心下沉了沉,却是加快了脚步朝东厢走去。
东厢内,上官皓月正操着式神将上官凌雪的屋子打扫干净。
上官凌雪侧卧在床榻上,温温柔柔的目光似要滴出水来一般牢牢裹在上官皓月身上。
“哐当当!”一声忽的响起,将上官凌雪惊了一惊。她循声望去,只见铜盆倾倒,水洒了一地,先前那端着水盆的式神突地一下化作了一张符纸从空中飘散下来,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水浸湿了去。
“长姐……”上官皓月怯生生地回头望了望上官凌雪,脸上尽是尴尬和愧疚的神色。
“不错,相较之前已有精进!”上官凌雪朝她温和一笑,却是柔声安慰道。
上官皓月断是没有想过上官凌雪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夸奖了自己,立在原地微微一愣却又立刻咧开嘴来甜甜笑了笑,几步小跑到上官凌雪身旁糯着声儿说道:“都是长姐教导有方。”
“你啊!”上官凌雪最受不得她撒娇,宠溺地抬手顺着上官皓月鼻子的轮廓轻轻刮了一下,却是再不多言。
“长姐此番醒来变了许多呢!”上官皓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浅浅笑着说道。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上官凌雪软着声说,饶有兴致地待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若是先前,皓月犯了错长姐定又要说教皓月了,那还会像今日这般……”上官皓月望着那被打翻在地的铜盆,又羞愧了几分。
“可你不是不喜欢我说教?”
“没有,皓月知道长姐说教是为了皓月好,皓月知道的……”上官皓月闷着声道。
她心里都知道,从试炼阵法中出来之后她才知道上官凌雪素日里来对自己的要求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你啊!”上官凌雪望着她,眸光慈柔和蔼,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轻叹道。
“啊呀,老远就听见长姐你在这屋内叹气,咱们的小鬼灵精长大了,长姐怎么反而不高兴似的?”
“是三姐姐!”上官皓月听得从外飘来的说话声,眼眸顿时放出欣喜的神采来朝外望去。
但见上官流云自屏风后跨步而入,玉冠束发一副气色尚佳的模样。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上官皓月见她进来忙上前去拽了她的衣袖,同她走到上官凌雪的卧榻前。
“长姐!”上官流云望见卧榻上的上官凌雪,正了正神色,福身朝上官凌雪施施然行了一礼。
上官凌雪望着她,眉目间隐隐有些复杂神色,但转瞬间又被隐匿了去。她朝上官流云轻一颔首道:“我听皓月说了,你将继任家主之位,日后这些繁礼便莫要再行了,否则,不和礼制。”
“不过流云不是还没继承这上官家么,眼下长姐你还是流云的长姐,这礼数自然是要守的!”上官流云勾起嘴角浅浅笑说道,她眸光在上官凌雪的面容上来回扫视了几番,见她面色依旧欠缺着血色,但也比先前昏迷时好了些许,便也放下心来。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皓月都同我说了,你在上官家藏拙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逃离这家法礼数的制约去四海逍遥,现在这关头却恪守起礼数来反倒是一点也不像你!”上官凌雪轻咳了两声,抬起眼眸来注视着上官流云徐徐说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