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试炼场内不见上官流云的踪影,上官皓月心急如焚,伸长脖子来回张望着。
上官皓月焦急的模样像一只利爪剜进上官凌雪心里,将她的心掏空。巨大的失落感灭顶袭来,上官凌雪语声淡淡,道:“莫担心,她早已出来了。”
“三姐姐出来了?我怎么没瞧见她?她先前在阵中受了伤,也不知要不要紧……”
“她出来时整个人都昏了过去,家主已经遣人做了安排,不必担心。”上官凌雪冷道。
“我去看看她!倘不是有三姐姐出手,皓月定也葬身在阵法中了。长姐,你可知那阵法中有蛇怪,还有许多可怖的东西!”
回想起阵法里的经历,上官皓月心里仍然有些后怕。
“流云出手?”微微有些诧异,上官凌雪质问道。
按理说论咒力,上官皓月的修为应当早在半吊子的上官流云之上,纵然再不济二人也能打个平手,何以上官皓月却说她是全然依仗上官流云才从阵法里逃脱?难道上官流云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佯装出来的?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上官凌雪抬眼就看见上官皓月点下头,心思蓦地颤抖起来。
眼风扫过台下,上官凌雪神色有些凄然。沉思了片刻,她将身子凑到上官皓月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流云那里你放心便是,眼下尚有更重要的事需你来做。”
“更重要事?”上官皓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眼下还有什么事能比照顾上官流云更重要?
上官凌雪伸手抱住她,低道:“你瞧今日台下前来的这些人中,有的是真心观阵朝贺,有的却是心怀鬼胎,意图谋算咱们上官家的东西,只是他们碍于摸不出咱们底细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今日咱们不能在这试炼场中了断了他们的念头,只怕日后上官府将永无宁日。”
从未想过一场试炼背后竟会有如此众多的牵连,上官皓月震惊之余却又听得上官凌雪接道:“我本以为今日站在台上的会是我和阳晨,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是你站在这里。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皓月你听好,接下来长姐同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记在心里。我吩咐的每一件事你都要照着去做,不许违背。”
陡然严肃的语气令上官皓月心思一颤,急忙抬眼瞧她。只见上官凌雪凄然一笑,道:“你听好,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流云身边勤奋修行,替我担起上官府。今日试炼之后,你就是官家的下一代家主。”
话音刚落,上官皓月的身子便猛地一震,急忙抬起头道:“长姐你的意思是?”
上官凌雪避开她的目光幽幽道:“稍后你向我动手,我用上官府的秘术做遮掩败在你手下,让旁人瞧不出破绽。你只管同我交手,然后赢得试炼成为上官府的新一任家主便是。”
“为什么?长姐为何不自己接任家主,这家主之位分明是长姐你的!”
“我刚才破阵伤及灵脉咒根,如今灵力和咒力都开始消散,强撑也挨不住太久。眼下阳晨殒命,流云昏迷,上官家能依托的只有你。你从小到大从未出过上官府,旁人最摸不透的便是你的底细。现在也只有你能担上这副担子,皓月,若你还将我视作长姐,就听我的话,按照我吩咐的做。”
“我不要!我不要同你交手!”身子猛烈地颤抖着,上官皓月压着哭声道。她不能答应这样的请求,哪怕这样的请求是上官凌雪提出的。一旦答应就意味着她要向上官凌雪出手!可是她怎么可能,怎么舍得对上官凌雪动手!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长姐,就照着我的话去做!皓月,算长姐求你。答应我,陪我演完这场戏。你若有半点心慈手软,此间事了我上官凌雪……就再无你这个妹妹……”
一字一句砸在上官皓月的心底,格外沉重。上官皓月垂下眼眸,眼睑上的睫毛轻轻晃动着。搁在膝头的手已不知何时紧紧攥成了拳头,下唇也被咬出淡淡血色。
“皓月!”上官凌雪见她依旧犹豫不决,立时皱起眉来厉喝道。
只是话音未落胸前便一阵憋闷,上官凌雪急忙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低下头剧烈咳嗽起来。
上官皓月听见急促的咳嗽声,顿时慌张起来。脑海里紧绷的弦像突然被人扯断,上官皓月顾不得多想,扑到上官凌雪身边将她揽住,急道:“长姐莫要动气!皓月听你的……都听你的!”
“咳……好……”上官凌雪捂着口鼻,喘了许久才缓过气来,幽幽道:“你且附耳过来。”
上官皓月依着上官凌雪的吩咐凑上身去。
上官凌雪同她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见上官皓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听得上官凌雪继续道:“要动用秘书须得用上官家人的精血,我血气怕是不足,还需从你身上取一些。”
“长姐但有所需,皓月就都给你,一点精血又何妨!”上官皓月说着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刀刃握在手心。冰冷的刀刃划过掌心,带出细小的血口,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滴下,殷红的液体落在上官凌雪的掌心里,带着温热。
“疼?”上官凌雪瞧见上官皓月轻轻皱眉,心疼道。
“才不疼,一点都不疼!上官家的人不说疼字!”上官皓月咬着牙道。上官流云和上官凌雪身上的伤痛远胜她百倍,她们二人尚且不哼一句,她又怎能喊疼?
惊讶于上官皓月的回答,上官凌雪抬头对上上官皓月澄澈坚毅的眸子,心念晃动。
“你可准备好了?”压下心绪,上官凌雪低低问道。
“静待长姐吩咐!”深吸了一口气,上官皓月强压下纷杂的心绪回道。
上官凌雪将掌心的鲜血轻轻划开,用手指在掌心书下符文。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无极生相,垂震天地,咒根为祭,临吾之身,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一声轻喝,上官皓月将符咒向上官凌雪拍去。上官凌雪掌心处的血光泛动着,牵引着咒力不断翻腾。
狂风卷起,电闪雷鸣,一瞬间沙石飞走将试炼台下众人的视线模糊了去。咒术在上官凌雪面前形成一股强势巨浪,劈头盖顶朝她压去!
上官皓月瞧见那一股咒力巨浪的攻势宛如猛虎下山,掀动试炼台上周围的气流随之一并涌动起来,这是上官皓月第一次瞧见上官凌雪使出这般上官家的秘术,但也是这一瞬间,她看道上官凌雪嘴角勾出一抹释然的笑。那种笑意上官皓月曾在上官阳晨脸上见过,那是将死之人的释怀,是心愿了却的欣然!
背脊骨上霎时一凉,上官皓月只觉心头被猛然敲击了一下,幡然醒悟过来上官凌雪所作所为并非做戏!这是真实的咒术争斗,是如假包换的性命想搏。
上官凌雪从一开始竟就在想求死之事?大胆的猜测令上官皓月胆寒不已,眼见咒力的浪涛就要砸到上官凌雪头上,上官皓月不假思索地就朝上官凌雪扑去。
“长姐,不要!”
指尖还未触到上官凌雪的衣角,身子便被人猛力向后拉去。上官皓月大吃一惊,跟着就看见一道暗色的身影从她身旁蹿出,径直奔朝上官凌雪,一个虎扑将她按倒在地。
黑影双手撑在上官凌雪身旁将上官凌雪紧紧护住,紧跟着滔天咒浪便从半空中沉沉砸下,击在黑影身上。巨大的咒力将黑影压弯了腰,那黑影双肘一曲,身子复又垂低了一半,但却依旧护在上官凌雪身上替她挡去咒力。
“是式神!”上官皓月回头擦了擦眼睛,瞧清那道黑影的模样,心下顿时一惊——这是谁的式神?
正疑惑间,身后突然传来“哇——”地一声。上官皓月惊声回头,只见身后人白色织锦缎面的内衫上又被染出一片鲜红,面前的地上更是喷撒出一片血迹,触目惊心。抬起头,目光落在呕血之人的身上,就见上官流云只手撑地,胸前起伏剧烈,正艰难地喘着气。她眉头蹙得紧紧的,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冷汗顺着她的脸庞滴落到地上的血污中,融作一处。
她身旁,一个红衣女子正一手撑着结界一手从身上摸出丹药来喂她。
是莫家的大小姐,莫晓风。
电光火石间,一声霹雳巨响突然从身后裂空传来,上官皓月回头,只见式神被咒浪击碎,但咒力也被阻去了大半。余下的咒刀碎散落下,贯穿上官凌雪的身子。
所幸,避过命门要害,无伤性命。
“救长姐”。
上官皓月看见上官流云的唇嚅动了一下,甚是轻微的幅度。
强忍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上官皓月疾步上前将上官凌雪从残破的式神身下拖出,奋力将她上半身托起。
上官凌雪周身灵力和咒力此时已经开始消散。上官皓月动作轻柔,仿佛怀里此刻抱着的是个瓷娃娃,倘若自己稍不留神,那人就会碎了。
她望着台下的众人,心底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恸无助地喊着:“爷爷!”
所有的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叫人缓不过劲来,场下的鹤发老者听见上官皓月撕心裂肺的喊声不自觉地颤了颤,上官沉木惊异地望着台上的上官皓月,跟着又将目光定在台下的刚刚昏迷的上官流云身上,这一切都是他万没有料到的变数,
“四宿!”
低低吩咐,紧跟上官沉木身后的角,斗,奎,鬼迅速领悟了自家主人的意思,蹿入场中托起上官流云和上官凌雪的身子纵身朝两个相反的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