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秋同罗隐,是在腊月二十这一天,启程回国公府。除了来时的那些行李占用了两大车外,后面还跟着三大车,全是沈静秋准备的一些山货土特产。带回去分给大家,就当是一个心意。至于旁人会不会领情,沈静秋并不是那么在意。
因路面湿滑,天气寒冷,原本只需要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生生的走了将近五个时辰。待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到国公府。
回到国公府,先回东院休整一番,洗漱换衣,用了点茶点,这才同罗隐一起去见罗老夫人。
这会大家都在罗老夫人的房里凑趣说话。沈静秋进去了,先是瞥了眼苏玉儿,然后才同罗隐一起上前行礼。
罗老夫人心情还算不错,“免礼,都坐下说话吧。”
罗张氏客气的说道,“五郎同五郎媳妇有心了。出门一趟,还记得给家里人带礼物回来。”
沈静秋笑道,“都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山货,二婶娘不会嫌弃吧。”
“你们小两口的心意,我自然是不会嫌弃的。”罗张氏笑眯眯的说道,
罗王氏附和道:“山货好啊,大冬天就适合吃一些山货。五郎媳妇这份礼物有新意,我喜欢。可比那什么绸缎珠宝好多了。大家想想看咱们生在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谁会稀罕一点绸缎珠宝,是吧。还是这山货难得一见。下面庄子上的人不用心,每年只知道送些风干的腊鸡腊鸭,年年吃一样的,怪没劲的。如今五郎媳妇送的山货,算是送对了。我已经命厨房的人收拾一份出来,今儿晚上就先尝尝味道。要是好的话,以后每年都让庄子上的人预备着。”
沈静秋笑道,“三婶娘喜欢就好。送之前还担心大家不喜欢,如今我总算放心了。”
罗王氏笑呵呵的,“五郎媳妇太客气了,你的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沈静秋垂眸一笑,罗王氏拐着弯的示好,值得深思。莫非这段日子,国公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罗王氏决定舍弃罗张氏,转而投到她的名下。
罗老夫人有些不高兴,“老三媳妇,瞧你这样子,就跟没见过世面似得。不就是一些山货嘛,要多少让庄子上的人送来就是。”
罗王氏笑道,“老夫人,这哪里能一样。五郎媳妇能想着大家,这就是五郎媳妇的心意,媳妇自然要领这个情。至于庄子上送来的,那是他们的本分,可谈不上心意二字。”
罗老夫人冷哼一声,“今儿晚上老身倒是要尝一尝那山货的味道,看看你说的那什么心意,到底有没有那么好。”
罗王氏咯咯一笑,“那敢情好,儿媳同老夫人一起使用,也是儿媳的体面。”
罗老夫人朝罗王氏轻哼一声,却也难掩笑意。然后目光锐利的朝沈静秋看来,盯着沈静秋肚子看了好一会,问道,“五郎,你媳妇肚子里可有了动静?”
罗隐免去表情的说道,“暂且没有。”
罗老夫人大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出去几个月,整日里腻歪在一起,这都还没动静?五郎,你老实同老身说,你媳妇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莫非是不能生养?果真如此的话,那咱们可就要早做打算。”
罗隐板着脸,反问罗老夫人:“何为早做打算?孙儿同静秋成亲不足一年,暂时没动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说一年没动静,就是三五年没动静,孙儿也不着急,老夫人又何必着急。就算绝后,也是孙儿绝后。老夫人儿孙满堂,也不差孙儿一个吧。”
“你放肆!老身好好的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罗老夫人拍着桌子怒吼。
罗隐冷笑,“孙儿就是这个态度。有一件事情,孙儿着实不明白。为何老夫人一直盯着静秋的肚子?我们成亲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有这么着急吗?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二嫂进门将近三年才有动静,当时怎么没听到老夫人催促?还有,静秋的身体很好。等孙儿想要孩子的时候,自然会怀上。”
“放肆,你媳妇同二郎媳妇能一样吗?”罗老夫人怒斥罗隐,“二郎十七岁就成亲,就算隔了三年才有小孩,那也不过二十来岁。你呢,你都是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了,还不着急孩子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感。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爷,沈氏为你生儿育女,那是她的本分,是替我们国公府传承子嗣。要是你没有儿子,那老身问你,这国公府的爵位,你要传给谁?”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无论要传给谁,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几十年后的事情,老夫人就没必要操心。”
罗老夫人指着罗隐,“你,你,你这个忤逆不孝,不听劝解的东西。老身一心替你打算,你还不领情。罗定邦,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廷为官,你简直就是丢尽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沈静秋按捺不住,罗老夫人这话简直太偏心了。罗隐却按住沈静秋的手,不许沈静秋出面说话。罗隐直面罗老夫人,“并非孙儿不孝,实在是老夫人不慈。”
“你放肆。老身哪里不慈?”罗老夫人怒斥。
罗隐冷冷的说道,“关于孩子的问题,孙儿以后不想再听到有任何人提起此事。有没有孩子,什么时候有孩子,孙儿自会安排,不劳老夫人费心。还有,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早作打算之类的话。将来若是谁敢拿孩子的问题为难静秋,那就是同我过不去。后果你们自己掂量着。”
罗隐这番话,根本就是在威胁。屋中所有人禁声,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罗隐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是孩子的问题,何至于如此。莫非沈静秋的身体真有问题?可是看着不像啊。难道是罗隐的身体出了问题。
屋中最为激动,最为不安的人要数苏玉儿。苏玉儿坐立难安,频频的朝沈静秋的肚子偷看,又偷瞄了罗隐一眼。上辈子,她给罗隐做妾数年,都不曾生下一男半女,连个响动都没有。她一度怀疑是自己年纪大了,生不出来。可是如今沈静秋,年轻貌美,身体康健,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动静。到底是沈静秋生不出来,还是罗隐有隐疾。
一想到罗隐或许有隐疾,苏玉儿就坐不住了。是不是上辈子她不曾生下孩子,就因为罗隐有隐疾?难道罗隐这辈子注定没有孩子吗?那如何是好?那爵位岂不是要落到二房头上。苏玉儿心中忐忑不安,很想走上前,安慰罗隐。罗隐一定知道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吧,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吧。苏玉儿低下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连上前同罗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让人如何不伤心。
沈静秋微蹙眉头,对罗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不理解。
罗隐却示意沈静秋不要说话,凡事有他。
罗老夫人皱着眉头,瞪圆了眼睛,“五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关于孩子的话题,还不能讨论了吗?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莫非沈氏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话说的……沈静秋差点笑了出来。
沈静秋能够自嘲,罗隐却没办法做到无视罗老夫人的话。罗隐态度坚定的说道,“还请老夫人慎言。不说其他的,单说静秋的身份,身为国公府世子夫人,老夫人就不该用这样的话侮辱她。侮辱她就是侮辱国公府,侮辱孙儿。”
罗老夫人轻哼一声,“老身就是说了,罗定邦你能奈何老身吗?老身还真就怀疑你媳妇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罗隐阴沉着一张脸,突然一拳头狠狠的砸在小几上。小几瞬间就被砸穿了一个洞。屋中所有人都被吓得心跳加速,脸色发白。罗隐这是想干什么?示威吗?
“你放肆!”罗老夫人怒吼。“你做这个样子干什么,吓唬老身吗?罗定邦,你心里头还有没有孝道?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罗隐冷声说道,“既然老夫人不肯给静秋最起码的尊重,那以后孙儿同静秋就不来老夫人跟前碍眼。静秋,我们走。”
“你们给我站住。罗定邦,你将话说清楚?”罗老夫人怒吼。
罗隐牵着沈静秋的手,回头看了眼罗老夫人,“老夫人是长辈,孙儿不敢同老夫人争执。可是孙儿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静秋被人如此侮辱。所以孙儿决定了,从今以后,静秋不需要再来给老夫人请安。还请老夫人见谅。”
说完这话,罗隐就带着沈静秋离开了。
自始至终,沈静秋都没吭声,做足了夫唱妇随的姿态。
罗隐同沈静秋离去,罗老夫人当即就江一套青花仕女茶杯给砸了个稀巴烂。罗王氏啧啧两声,这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价值两三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老夫人可真够舍得的。果真是钱多扎手,所以想要败家吗?
罗王氏朝罗张氏使了个眼色。罗张氏眨眨眼,说道,“没想到五郎对五郎媳妇这么维护。其实五郎这反应,也真是有些奇怪。小两口成亲还不到一年,还动静也是正常的事情。老夫人关心他们,五郎顺口应下来就是了,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气。还威胁咱们,以后不能在府中提起这件事情。他难道不明白,身为世子,生下嫡子,是他的责任吗?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让人觉着心虚。莫非五郎媳妇的身体真有问题。”
罗王氏斜睨了一眼罗张氏,又朝罗老夫人那里看了一眼,笑道,“瞧着五郎媳妇那模样,不像是身体有隐疾的。而且若真是五郎媳妇有问题,五郎也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他该知道,他反应越大,大家就越怀疑。瞧着他那做派,倒像是在隐瞒什么。”
罗老夫人皱眉,“老三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罗王氏掩嘴一笑,“老夫人,那李大夫人的行事,儿媳多少也知道一点。儿媳也打听了东院那边的用药情况,都是一些普通的温补身体的药材,算不得出奇。如此看来,五郎媳妇的身体该是没有大问题的。既然没问题,那五郎的反应,就着实有些让人不能理解。莫非是五郎的身体有……什么毛病。”
罗张氏唬了一跳,“三弟妹,这话可不能胡说。”
罗王氏轻笑一声,“我也不算胡说吧。大家想想看,五郎成亲,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他可是个精力旺盛的大老爷们啊,怎么就会对女人一点想法都没有了。难道五郎他……不需要吗?老妇人,不是儿媳放肆,要窥探侄子房里的事情。只是五郎身为世子,他的身体关系着咱们国公府的将来。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儿媳以为万万不可轻忽大意,更不能炜疾忌医。还是早点请御医上门,替五郎好生检查,才是要紧的。”
罗王氏这番话,让苏玉儿脸色发白。心里头不安极了。难道罗隐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真的不能生育?苏玉儿急切难耐,如果罗隐不能生育,那该如何是好。没有孩子,她哪有什么将来。苏玉儿眼巴巴的朝罗老夫人看去。
罗老夫人狠狠的瞪了眼罗王氏,“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道避讳一下。”
罗王氏朝屋里几个还没出嫁的姑娘看去,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颊,“瞧我,一说到关键的地方,竟然忘了姑娘们还在这里。老夫人,都是儿媳的不是,老夫人罚我吧。”
罗老夫人轻哼一声,“不相干的人都下去。”
苏玉儿纠结不舍,却也不敢违背罗老夫人的吩咐,只能不甘的退了出去。
等姑娘都下去后,罗张氏才一脸惊讶的问道,“这不能吧。五郎的身体那么好,这府中就没人比得上他,怎么会有隐疾。”
罗王氏轻笑一声,“老夫人,大嫂,我听人说军营里的汉子们,长年不见女人,都有些那个,就是分淘短袖的癖好。你们想想,五郎娶妻之前,身边可是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二十好几的男人,怎么能够不想女人,你们说对不对?除非他对女人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
罗老夫人蹙眉,“五郎当初娶沈静秋的决心可是坚定很,你说五郎有短袖之好,那此事又如何解释。”
罗王氏咯咯一笑,“老夫人,那是因为沈静秋美啊。沈静秋又美又魅,就是天生的妖物。别说五郎,就是儿媳,身为女人,见了沈静秋,骨头也跟着酥软了。沈静秋那样的人,别说吴郎有短袖的癖好,就算五郎不能人道,沈静秋也有本事将他掰过来。”
“胡说八道什么?一点都不正经,还有体统吗?”罗老夫人怒斥。
罗王氏也不在意罗老夫人的斥责,呵呵的笑了起来,“老夫人说的极是,儿媳是有些忘形了。不过儿媳也没说错啊,那沈静秋哪是一般人女人能够比的,那妖媚的劲儿,只怕没几个男人抵挡得住。如今想来,咱们还得感谢沈静秋才行,要不是她,只怕老夫人到这会还见不到孙媳妇。”
“哼,越说越不像话。一点正形都没有。”罗老夫人轻声何呵斥。听其语气,很显然罗老夫人有些松动了,开始倾向于罗王氏的说法。
罗张氏瞪了眼罗王氏,拐着弯的替沈静说好话,是什么意思?罗王氏朝罗张氏笑笑,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这二人都不知道,罗王氏的一番话,真是神预言。上辈子没有沈静秋,罗隐到而立之年都不曾娶妻生子。当然,那什么短袖的理由,绝对是胡扯。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自然就是沈静秋。沈静秋要是在场的话,肯定会白她们一眼,一群无知的人类。
罗张氏轻声说道,“就算三弟妹你说的有道理,五郎果真是短袖,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五郎媳妇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吧。”
“哎呀,你们这么着急的关心五郎媳妇的肚子做什么。当年二郎媳妇三年没动静,我怎么没看见到二嫂着急着要如何如何。再说了,二嫂刚才也说那不过是暂时没动静,不代表以后都没动静。等到五郎知道男欢女爱的滋味,彻底忘了那什么袍泽兄弟,多努力努力,孩子自然也就有了。”说完,还朝罗张氏眨巴眨巴眼睛,心照不宣的笑着。
罗老夫人蹙眉,“行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也不知道注意点。要是传扬出去,你哪有体面可言。”顿了顿,又说道:“关于五郎的事情,并没有证实,谁要是在外面乱说,老身定不饶她。”
罗王氏练练点头,“老夫人放心,儿媳同二嫂都是有分寸的人,肯定不会在外面乱说,连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是吧,二嫂?”
罗张氏没搭理罗王氏,而是问罗老夫人,“老夫人,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确定一下此事的真实性。”
“确定什么?”罗老夫人白了眼罗张氏,“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郎已经成亲,将来也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至于以前的事情,就别去操心了。”
“那要是五郎继续糊涂下去,该如何是好?”罗张氏这话,几乎已经认定了罗隐是个短袖。当然,罗老夫人也没反对。
罗老夫人冷笑一声,“什么如何是好?就算五郎要继续糊涂下去,也该由沈氏操心。咱们做长辈的,说多了,惹人嫌弃。不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罗王氏拍手笑道,“老夫人这主意极好。沈静秋是个聪敏人,她整日里陪在五郎身边,五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肯定一清二楚。真要操心,也该是沈静秋。除非沈静秋求到咱们面前来。”
罗老夫人点点头,深觉罗王氏说的有道理。又嘱咐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这才散了。
出了正院,罗张氏叫住罗王氏,不满的问道:“三弟妹今儿一味的帮着五郎媳妇说话,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三弟妹对我有所不满?”
罗王氏哈哈一笑,“二嫂真会说笑。”挽着罗张氏的手臂,将人带到僻静的地方,“二嫂,我这是在帮你啊,你怎么不领情,反而指责我的不是。你想想看,老夫人要是认定了五郎是短袖,还会像现在这样着急五郎的子嗣吗?只要五郎生不出儿子来,那爵位不就落到了二房头上。这可比将五郎直接赶下去,来得更为名正言顺。”
罗张氏皱眉,“你怎么知道五郎同五郎媳妇生不出儿子来。”
罗王氏掩嘴一笑,“我的好嫂嫂,今儿五郎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表现的那么激动,十有**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依着我看,不是短袖,也是不能生育的毛病。”
罗张氏皱眉,总觉着罗王氏说的话不靠谱。
罗王氏却笑道,“二嫂就别操心了,那五郎一看就是无子的命。二嫂方宽心,该是你们二房的肯定跑不掉。咱们国公府的爵位迟早会落在你们二房头上。”
罗张氏冷哼一声,罗王氏将她当做傻子了吗?她要是相信了罗王氏的话,那才是真正缺心眼。罗王氏也不在乎,同罗张氏告辞一声,就转身离去。
回到三房,罗王氏叫来心腹丫头,吩咐道:“改明儿去一趟东院,告诉世子夫人,就说三婶娘体贴她,可是帮着她在老夫人跟前说了不少好话。她要记得我这份人情。另外,她要是问起具体的内容,你不妨将本夫人在老夫人面前说的那番话说给她听一听。”
心腹丫头有些犹豫不定,“夫人,要是世子夫人因为那番短袖言论置气,该如何是好。还有世子那里,世子的脾气可不好,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罗王氏不屑一笑,“世子同世子夫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会理解我那番话的用意。你尽管放心去,世子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心腹丫头领命下去,准备过两日去东院一趟。
东院这边,沈静秋正命人收捡行李,又让人准备晚饭。安排妥当后,才去书房寻罗隐。
书房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暗不明。沈静秋走上前,双手搭在罗隐的肩头,轻轻的按压,“时辰已晚,该用晚饭了。”
罗隐握住沈静秋的左手,“会不会觉着很无趣,很烦闷。”
沈静秋笑了笑,“那也不是。外面有外面的精彩,府中自有府中的乐趣。虽然有时候烦闷了一点,却能苦中作乐。毕竟,人活在世上,无论高门大户,还是贫家小户,都逃不开这些事情。再说了,我也没那么软弱,一点言语上的冲突,还打不倒我。”
罗隐紧紧的抓住沈静秋的手,“老夫人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沈静秋笑了出来,“生什么气?难道生气就能让老夫人收回那些话吗?再说了,我是谁,我有多大的本事,我能做什么,我想要什么,我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无需旁人来评价我。再说了,那些话对我没有丝毫影响。该怎么生活依旧怎么生活。五郎,你将我想的太脆弱了,当然你也不能将我当男子一样对待。我的意思是,内宅之事,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该对我多一点信心。”
罗隐笑了笑,点头,“是,我是该对你多一点信心。只是听到老夫人那样说你,我就出离了愤怒。”
沈静秋低下头,靠在罗隐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老夫人这会,怕是快要气疯了。每次都说得老夫人下不来台,这样真的好吗?”
“好不好,我也管不了。”罗隐拍拍沈静秋的手,“走,我们去吃饭。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我听五郎的。”
很快就是小年,过了小年,离着大年三十也越来越近。沈静秋命人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各家亲戚送去。宫里面,自然也不能落下。沈家也给沈静秋送来了一车年礼,都是余氏的心意。其他亲戚也都各有回礼。
沈静秋又让人准备散碎银两,铜钱,准备过年的时候打赏用。还另外给东院的下人,额外发了一套新衣服,过年的时候穿上,也能图个喜庆。为此,其他下人都对在东院当差的下人羡慕嫉妒恨,只后悔自己没能到东院来当差。
忙忙碌碌的,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晚,全家人要聚在一起用饭。罗老夫人顾念苏家母女,也让苏玉儿苏姨妈同罗家人一起用年夜饭。对此,罗家人表示没意见。
沈静秋掐着时间来到花厅,见到罗王氏,上前行晚辈礼。笑着说道,“早前多谢三婶娘替我周旋,三婶娘的心意,我一直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定会回报一二。”
罗王氏笑呵呵的,“五郎媳妇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老夫人那里,该和顺的时候还是要和顺。和和睦睦的,才是一家人嘛。”
“三婶娘说的极是,侄儿媳妇受教。”沈静秋平静的说道。
罗王氏四处看了眼,见罗张氏不在,这才继续同沈静秋说道,“其实老夫人那人挺好哄的,多说点好听的话捧着她,凡事尽量顺着她,也就应付过去了。至于私下里要怎么做,老夫人哪有那么多精力过问。”
沈静秋失笑,罗王氏是在教她如何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敷衍罗老夫人。沈静秋笑道:“多谢三婶娘告知,我会尽量顺着老夫人,尽量不惹她生气。”
罗王氏见罗张氏来了,赶紧对沈静秋使了个眼色,然后急急忙忙的走开了。沈静秋瞧着,心头发笑。这罗王氏,是个有意思的人。
罗张氏听到动静赶来,找到罗王氏,直接问道,“三弟妹同五郎媳妇说了什么,亲亲热热的,什么时候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罗王氏呵呵一笑,“劳烦二嫂关心。二嫂又要操持年夜饭,还要关心我们说了什么。操心这么多,二嫂忙的过来吗?”
“你?”罗张氏压低声音,“三弟妹,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罗王氏咯咯一笑,“二嫂说笑了,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约定。不过二嫂你放心,只要你不少我们三房的好处,我会一直帮着二嫂夺取世子之位。只是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我怕二嫂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就成了笑话一桩。”
罗张氏皱眉,“你想下注在五郎两口子身上?你莫非糊涂了吧。五郎媳妇能不能生下嫡子,还未可知。你这么早做决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却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好吧,我呢,的确是想两头下注,端看你们谁棋高一筹。至于五郎两口子能不能生出孩子来,我是一点都不担心。沈静秋生不出来,别的女人总能生吧。”罗王氏轻松的说道,丝毫不在意罗张氏知道她的打算后,会作何反应。
罗张氏冷哼一声,“想两头下注,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别忘了,按照本朝规矩,爵位必须有嫡子承袭。无嫡子,则需过继嫡子。”
“哪又如何。”罗王氏咯咯一笑,“原配生不出来,就让填方生。填方生不出来,就让姨娘生。生下来后,直接放在嫡母名下教养,再在宫里活动活动,这爵位也就有了。当然,我知道二嫂努力了这么多年,让你现在放弃,你肯定不甘心。就连我,也很不甘心。不过二嫂啊,如今情势不同了,还用以前的办法,一味的挑拨老夫人做恶人,可不再是个好办法。要我说,不如以退为进。五郎不可能一直在府中蹉跎,五郎媳妇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咱们慢慢等,总能等到机会的,你说对不对?”
罗张氏蹙眉,“你这两头下注,下的还真够用心的。一边给五郎媳妇出谋划策,一边给我出主意。你当我和五郎媳妇都是蠢的,会一直受你摆布吗?”
罗王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所谓。反正你同东院那边不可能联手对付我,总归我有腾挪转移的余地。”
罗张氏捏紧拳头,恶狠狠的对罗王氏说道,“你会遭到报应的。”
罗王氏不在意的笑了,“希望二嫂有求于我的时候,还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到时候,还请二嫂同我说一声对不起。如此,我们就能继续合作下去。”说完,罗王氏昂首挺胸的走了。
罗张氏眼睁睁的看着罗王氏远去,这个女人,她会让她好看的。
时辰到,大家依次入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放松下来,跟身边的人随意的说笑着。
沈静秋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苏玉儿,“过了年,苏姑娘又大了一岁。眼看着苏姑娘渐渐长成一个大姑娘,不知道苏姨妈对玉儿姑娘的终身大事有什么打算?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将条件一一列出来,以我们国公府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苏姨妈有些措手不及,“这,这……世子夫人有心了。”
苏玉儿低着头,咬着唇,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格外的柔弱无助,“玉儿只求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婚姻之事,玉儿暂时没有想法。就不劳烦五表嫂操心了。”
沈静秋神色平淡的说道,“玉儿姑娘果然有孝心。不过老夫人最是慈爱,又怎么舍得耽误了玉儿姑娘的终身。要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致使玉儿姑娘蹉跎了青春,那可是罪过啊。老夫人,孙媳妇说的可对?”
罗老夫人点点头,“玉儿年纪大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
沈静秋笑道,“老夫人说的极是,不如就将这件事情交给孙媳妇来办。孙媳妇一定会给玉儿姑娘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罗老夫人在犹豫,在怀疑沈静秋的用心。沈静秋则是一脸坦荡,不怕任何人怀疑。
苏玉儿急了,频频给罗张氏使眼色,不过罗张氏一直不肯给她回应。
苏玉儿无法,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苏玉儿突然起身,朝前一步,出其不意的给沈静秋跪下,“求世子夫人开恩,求世子夫人不要赶我们母女两人出府。求世子夫人行行好,我们母女两人吃的不多,用的不多。玉儿只想长伴老夫人左右,还请世子夫人成全。”
好一招祸水东引,瞧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沈静秋挑眉冷笑,“玉儿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本夫人吗?本夫人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这才出言关心玉儿姑娘的终身大事。本是一片好心,为何到了玉儿姑娘的口中,竟然变成了本夫人处心积虑的赶你们母女两人出去。玉儿姑娘此言此行,不由得让本夫人想到一个词,那就是白眼狼。是不是在玉儿姑娘眼里,将你一直留在国公府,才是如了你的意,称了你的心。如果不能做到的话,就是十恶不赦,就是恶妇欺负孤儿寡母?老夫人,孙媳妇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咱们国公府给她找婆家。”
“不,不是的,玉儿不是这个意思。”苏玉儿小声抽泣,一脸柔弱无助,惹人怜惜的模样。而一旁高高在上的沈静秋,则成了欺辱弱小的恶霸。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玉儿,“玉儿姑娘的话,真是前后矛盾。是你说,不要出嫁,要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这会又说,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那意思。那么请问,玉儿姑娘你又是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要孝敬老夫人。结果却一再的败坏老夫人的名声,真是其心可诛。”
“我没有。”苏玉儿委屈的无以复加。
“没有?”沈静秋冷冷一笑,“你是寄居在府中的亲戚,若是我们国公府真的如了你的愿,让你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什么?只怕我们国公府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知道的人,自然清楚你留在国公府蹉跎青春,是你个人的本意。不知道的人,自然会说咱们国公府为人苛刻,行事吝啬,多花两个钱买人来伺候老夫人都不肯。连两个上门投靠的亲戚都不肯放过,还整日里当奴仆一样使唤。啧啧啧,到时候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可就彻底败坏了。尤其是老夫人的名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偷偷的编排老夫人。”
“不,不是这样的。玉儿真心想要孝顺老夫人,玉儿只想在老夫人身边多留两年。为何世子夫人要曲解我的意思,将玉儿说的如此不堪。世子夫人说这些话,难道不是想将玉儿赶出国公府吗?玉儿到底哪里碍着夫人的眼,让夫人如此费心?”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苏姑娘。”沈静秋笑了笑,“苏姑娘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一个目的,要一直留下来。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过惯了正经小姐的日子,自然不想嫁给贫家小户过穷苦日子。苏姑娘说什么要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在老夫人身边尽孝,其实说白了,就是舍不得离开国公府,想要一辈子都留在国公府,永远过着富贵逼人的生活。想要留在国公府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国公府内找一个夫婿,如此方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苏姑娘,我说的可对?”
苏玉儿痛哭失声,“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要死,你左手边就是墙柱子,没人会拦着你。只是苏姑娘,你真的想死吗?用这种伎俩来算计本夫人,苏姑娘也太小看本夫人了。”沈静秋轻蔑一笑,“行了,收起你的眼泪吧。说说看,你到底看上了我们国公府的哪位爷们。说出来,大家替你参详参详,说不定还真能让你如愿以偿。”
苏玉儿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静秋笑了笑,“老夫人请看,苏姑娘这是高兴傻了啊。看来孙媳妇果然没说错,苏姑娘果然是想嫁入国公府,如此方能一辈子伺候在老夫人您的身边啊。不对,孙媳妇说错了。苏姑娘若是想一辈子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只能嫁给国公爷为妾。如此一来,老夫人岂不是多了一个姐妹。”
众人掩嘴偷笑,沈静秋还真是个促狭鬼,算计苏玉儿的时候,还不忘将老夫人编排进去。
罗老夫人气的脸色发青,“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苏玉儿惊恐极了,“老夫人,千万不要听世子夫人的胡言乱语啊,玉儿绝对没有这个想法。请老夫人明鉴。”
沈静秋轻蔑一笑,“苏姑娘说项要一辈子伺候在老夫人身边,那我问你,什么样的身份才有资格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一个是老夫人身边的奴婢,想来苏姑娘肯定是不愿意卖身为奴的。一个就是国公爷的妾侍。不是奴婢,那就是妾侍。除了这两样,我可想不出第三种身份。苏姑娘,你如此聪慧,不如由你来告诉我,你想以什么身份一直留在老夫人身边。”
罗老夫人气的不行,沈静秋不是个好东西。如今看来,苏玉儿的用心也着实可疑。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一直被苏玉儿利用了,罗老夫人就跟吞吃了苍蝇似得恶心。她一片真心待苏家母女,苏家母女却处处算计,若是此事属实,罗老夫人自然不能再容忍她们母女二人。
苏玉儿猛地抬头,眼神怨毒的盯着沈静秋,“世子夫人,玉儿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败坏玉儿的名声。玉儿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不会同世子夫人争抢,更没资格同世子夫人争抢,为何世子夫人就是不肯给玉儿一条生路?难道世子夫人是要将玉儿逼死,才肯摆手吗?”
沈静秋神色冷然,“那本夫人就要问问苏姑娘你,为何你如此抗拒婚事。情愿在国公府蹉跎青春,也不肯让我们替你说一门婚事。如今想来,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留在国公府,所得到的好处,要远远多于出嫁。就因为你算清楚了这笔账,所以才不肯出嫁,一直死赖在国公府。至于你留在国公府内,究竟在图谋什么,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猜的出来。苏姑娘,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国公府好心好意的收留了你,结果你却打着国公爷爷们的主意,这分明就是恩将仇报,不知廉耻。你问问在座的诸位,是不是弄死你的心都有了?”
苏玉儿惊慌的朝众人看去,只见冷漠厌恶和怀疑,不见丝毫的担心同情和怜悯。苏玉儿惊恐极了,愤恨的看向沈静秋。好狠毒的心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不是这样的,大家都误会了。”苏姨妈突然站出来,“玉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玉儿年岁还小,心思单纯,一心就想报答老夫人的体贴,所以才会说出一辈子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话。请大家相信,玉儿是清白了,绝对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罗王氏轻咳一声,“哎呦,你们母女两做出这副样子做什么?瞧着就像是我们国公府在仗势欺人一样的。哎呀,五郎媳妇还是说对了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想你们刚来京城的时候,无依无靠,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后来投靠国公府,过着同咱们国公府正经主子一般无二的生活。这才多久,就将过去的恩惠忘得一干二净。稍有不如你们的意,就说咱们国公府要逼死你们孤儿寡母。这么大的罪名,我们国公府可担不起。要我说啊,你们也享受到了,银钱也存了不少,不如就搬出国公府过活吧。正所谓远香近臭,说不定以后咱们两家还能继续走动。”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一直记着国公府对我们的恩惠,片刻不敢忘记。”苏姨妈急切的说道,“求老夫人开恩,玉儿年少糊涂,不会说话。若是有说的不对的,晚辈替她道歉。”
罗老夫人冷哼一声,显然是极为不满。苏玉儿小声哭泣,“老夫人,玉儿但凡有一点坏心思,就叫玉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玉儿是真心实意想要伺候在老夫人身边,报答老夫人的恩德。绝对不是世子夫人说的那样不堪。呜呜……”
“这可怜的模样。”罗张氏啧啧两声,“老夫人,今儿是大年三十。让苏姨妈母女两人跪在地上,这不合适吧。再说了,玉儿姑娘这么小,哪里懂那么多啊。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再说了,就无郎媳妇那张嘴,活的都能说成死的,当不得真。”
“二婶娘当着我的面编排我,我可不依的。”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张氏,“在二婶娘心目中,我这嫡亲的侄儿媳妇果然是比不上苏姑娘一根手指头。二婶娘这心真是偏的找不到边了。”
罗张氏尴尬一笑,“五郎媳妇,你是什么,干嘛同个小姑娘吃醋。我替苏姑娘说话,也是可怜她们。大过年的,何必闹成这个样子,这也忒不好看了。”
沈静秋笑了笑,看了眼罗张氏,又看了苏玉儿,意味深长的同罗张氏哦了一声。罗张氏心虚的很,心想沈静秋不会都知道了吧。
“够了,都不准再说了。”罗老夫人突然开口,“来人,将苏姑娘还有苏姨妈带下去安置,不可轻慢。至于五郎媳妇,满桌子的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巴,你可真够能干的。”
沈静秋含笑不语,对罗老夫人的话,直接过滤。至于苏玉儿那里,沈静秋意味深长的笑了。苏玉儿,这可是刚开始,你准备好接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