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同罗家定亲后,除了罗隐时常上沈家门外,两家的长辈还没正儿八经的来往过。如今又说要定婚期,余氏心里头就不痛快了。罗家这是是瞧不起沈家吗?该长辈上门的时候,连个长辈的人影子都没见到。
虽然罗隐的情况有些特殊,余氏也知道罗家的后院不太平,可是如此冷落未来世子夫人的娘家,这是没将未来世子夫人放在眼里啊。
余氏就给罗隐回了话,要定婚期可以,一是问过钦天监,二是两家长辈先见个面,将一些细节确定下来。有什么矛盾,大家先在婚期前解决。别这会都不吭声,等成亲的时候,又一个个跳出来找沈静秋的麻烦。
于是过了两日,沈家三房就收到了罗家的请帖。说是罗家花园里的海棠花开了,景色极好,请沈家三老爷夫妇并三姑娘去罗府赏花。请客的日子正好又是休沐的日子,沈青康有时间走这一趟,于是余氏欣然答应。心道,罗家还算知道点好歹,没让她直接骂上门去。
余氏吩咐针线房的娘子给沈静秋赶制两身春装。自从分家后,余氏就另外花钱养了一帮针线娘子。虽然多了一笔开销,不过用的自在,也不会被人说出占了大房的便宜。
余氏拉着沈静秋的手,心里头叹气。“秋姐儿,过几天到了罗家,你也要蒙着面纱吗?”
沈静秋笑道,“当然。”
“可是罗家人必然会以此做借口,对你多有刁难。毕竟没有哪家的宗妇是破了相的。不如咱们趁着这次机会露出真容,还叫那些小人知道打错了算盘。”余氏提议道。
沈静秋摇头,“母亲,还没到时候。”
余氏蹙眉,“你同罗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不能同母亲说说?”
沈静秋笑了起来,“母亲放心吧,我们不会做糊涂事情。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和罗隐的将来。”
余氏担心的问道,“莫非你担心有人会害你。”
沈静秋没有否认,只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母亲也时常教导女儿,要防着小人。自这次女儿‘毁容’后,多少人都露出了真面目。母亲不觉着,这样子挺好吗?”
余氏叹气,“就是太委屈你了。被人在背后骂丑八怪,我听了后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刮子。”
沈静秋笑着安慰余氏,余氏这才笑了。
到了日子,一家人收拾一新,坐上马车上罗家做客。
马车直接从罗家侧门进入,到了二门才下马车。罗隐亲自在二门迎接,见到三人,难掩激动。朝沈静秋多看了几眼,眼神灼热,恨不得撕掉沈静秋面上的紫色面纱,好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
沈青康轻咳一声,罗隐这才收回目光。沈青康暗自摇头,这小年轻啊,就是太激情太冲动。
沈静秋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罗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心情格外的舒畅,“伯父,伯母这边请。我们先去见老夫人。”
余氏笑道:“这也是应有之理。”
到了福寿堂,罗家的女眷几乎都在这里。沈家三人先是给罗老夫人见礼,罗老夫人笑呵呵的,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接着沈青康就提出去见国公爷罗达。这里都是女眷,他留在这里毕竟不合适。
罗老夫人则命人领着沈青康去外书房。
罗隐同沈静秋站在一起,面带笑容的朝沈静秋看去,示意沈静秋不用紧张,凡事有他顶着。向来都是感受着罗隐的冷酷的罗家人,难得看到罗隐露出一抹笑容,顿时都跟看稀奇的一样。这罗隐对沈静秋果然是上了心。
罗老夫人微蹙眉头,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忽略沈静秋面上的紫色面纱,忽略沈静秋’毁容‘的事实,这二人站在一处,还真是一对璧人。眼梢眉角中都透着浓浓的情意。
坐在罗老夫人下首,一个十一二岁,不甚起眼的小姑娘,眼睁睁的看着罗隐一双满是情意的眸子始终落在沈静秋的身上,心中是说不出的愤恨和不甘,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搅烂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罗隐身边根本没什么沈静秋,自始至终只有她,唯有她。这个沈静秋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凭什么同她争抢罗隐。
没错,这小姑娘也是重生来的。这小姑娘名叫苏玉娘,是罗老夫人的外侄孙女。上辈子,苏玉娘是在三年后同亲娘来到京城投靠罗家。一眼就看中了冷酷的罗隐。别人都说罗隐不近人情,可是她却看出罗隐是外冷内热,还有那俊美的面容,对每一个姑娘家都有着莫大吸引力。很快,苏玉娘一颗芳心就落在了罗隐的身上,默默的守护着。无论谁给她说亲,无论对方的条件多好,她都不为所动。
一直到她二十五岁这一年,罗隐终于意识到需要一个继承人,而罗隐首先想到的就是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的她。罗隐要了她,可是却不肯给她正妻的名分,只肯抬她做姨娘。她伤心,她失落,好在罗隐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想着,之前她用了十年时间让罗隐再也不能忽视她,之后她会再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让罗隐的心罗隐的爱全落在她身上。可是天不从人愿,终其一生她也也没有得到罗隐的真心和爱意。临死之前,苏玉娘是怀揣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恨,这份不甘心连老天爷都惊动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强烈的不甘心,死后,她的灵魂没有进入地府,而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洞吸了进去。等她再次醒来时,竟然回到了自己十一岁的时候。
苏玉娘意识到自己重生,而且还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心中自然狂喜。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利用重生的这一世,一定要早早的来到罗隐的身边,陪伴在罗隐身边,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得到罗隐的真心和爱意。于是她怂恿着守寡的亲娘,早早的来到京城,投奔罗府。
一开始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虽然罗隐从来都是无视她的存在,但是她并不气馁,她有的是耐心。可是万万没想到,中途竟然会钻出一个沈静秋,罗隐还同沈静秋订婚了。
苏玉娘飞快的睃了眼沈静秋,心中充满了仇恨和不甘。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嫁给罗隐,凭什么能够得到罗隐的真心。凭什么,凭什么?难道老天爷让她重生一回,就是为了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沈静秋根本就没资格嫁给罗隐。她不知道罗隐喜欢穿什么,喜欢吃什么,更不知道罗隐的生活起居习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能照顾好罗隐。但是她不同,她是罗隐最亲密的人,她知道罗隐的一切。别看罗隐不忌口,什么都吃,其实只有她知道,罗隐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酒酿豆腐。她为了罗隐,特意去钻营这道菜,做出的酒酿豆腐比国公府的厨子都要好。罗隐只穿深色的衣服,所以她也从来不穿红戴绿。罗隐的饮食起居,从不假他人之手,全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罗隐对在意的人,会掏心掏肺的好。可是对不在意的人,却是足够的冷酷和血腥。罗隐喜大气爽朗,最好有点功夫的女子,她就忍着厌恶,努力的去学,就算手破了,她也从来没有吭过一声。凡是罗隐喜欢的,她都去做,她努力让自己成为罗隐想要的那个女人。
她知道罗隐生活中的一切,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罗隐身边的那个人。可是偏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沈静秋,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女人。苏玉娘揉碎了手绢,也揉碎了心。
苏玉娘抬头,飞快的朝罗隐看去。嘴角依旧挂着难得的笑容,眼中依旧只有沈静秋一人。苏玉娘苍白了脸色,心头在滴血。她爱的人,从不曾正眼看她一眼,却对另外一个女人含情脉脉。难道罗隐也是那等肤浅的男人,只重女人的美色吗?
不过很快苏玉娘又高兴起来,沈静秋已经毁容,想要靠美色引诱罗隐,已经是白日做梦。她会等着,等着看她们情意转淡,看他们夫妻生出嫌隙,看着他们最终成为陌路。届时她的机会就来了。
苏玉娘笑了笑,四下看了眼,最后目光落在罗老夫人的身上。罗老夫人明显不喜沈静秋,或者可以换个说法,罗家人就没有一个人喜欢沈静秋。苏玉娘得意一笑,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到时候,沈静秋嫁进罗家有多风光,滚出罗家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余氏领着沈静秋同罗家的女眷彼此认识,罗家的女眷虽然不喜沈静秋,不过面子还是给足了。这让余氏的怨气稍微少了点,心头想着,罗家不愧是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府中都是守规矩的人。
罗老夫人笑呵呵的,“定邦,你先去陪着沈大人说话。这里有老身在,你且放心,咱们这么多人定会好好招呼沈夫人同沈姑娘。”
罗隐不放心,于是说道:“老夫人,还是让孙儿陪着大家伙说话吧。”
罗老夫人嗔怪,“你一个大男人,留在女人堆你做什么。”
罗隐蹙眉。
苏玉娘戳了下身边的罗悠,同罗悠使了个眼色。罗悠当即出头说道:“五哥不会是见了沈姑娘就走不动路了吧。”
苏玉娘掩嘴一笑,不是笑罗隐,而是笑沈静秋。这第一次上门做客,就要闹出点是非来,只怕将来进了门,那日子更难过。苏玉娘转而又冷哼一声,抢了罗隐,沈静秋不得好死。让她受一点点气,远远不够。
罗隐顿时沉下脸,“闭嘴!规矩都不懂了吗?来人,将七姑娘带下去,请嬷嬷们好生教导教导她的规矩。规矩没学好之前,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余氏冷眼看着这一幕,沈静秋嘴角含笑,朝罗隐看去。罗隐示意沈静秋,凡事有他顶着。今儿是沈静秋第一次上罗家,罗隐自然不会让沈静秋受一点点委屈。
罗悠被罗隐当着众人的面斥责,面皮薄,受不了,当即就哭了出来。罗张氏心疼女儿,“定邦,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对自家妹子这么说话。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兄妹友爱之心?”
罗老夫人也说道:“定邦,就算悠姐儿说话不当,你也不该这样斥责她。”
“错就是错,既然做错就该受到责罚。二婶娘,七妹妹年岁不小了,再这么纵容下去,以后就不是自家人嫌弃她,而是别人嫌弃她。还有,沈夫人同沈姑娘不是外人。沈夫人是侄儿的岳母,沈姑娘是侄儿的未婚妻,何来外人一说。”罗隐丝毫不让。
余氏微微点头,罗隐这个态度是对的,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不过也算是立起了规矩,让人不能忽视沈静秋的地位。
“够了,都给老身少说两句。”罗老夫人极为不满,“来人,将七姑娘带下去,让嬷嬷好生教导。学好了规矩,以后就不会乱说话。”听着罗悠哭哭啼啼的声音,罗老夫人就觉着烦躁。
罗张氏不甘心,“老夫人,悠姐儿也是无心的,求老夫人宽恕。”
罗老夫人冷哼一声,“今日亲家上门,当着亲家的面,竟然敢胡言乱语,将我们罗家的名声都败坏了,这样的错,难道不该罚吗?行了,不用再多说,此事就这么定了。”
等罗悠被下人们带下去后,罗老夫人又笑呵呵对余氏说道:“让亲家看笑话了。都是老身调教无方,这孩子也太调皮了点,说话没个分寸。”
余氏笑道,“老夫人太客气了。小姑娘心直口快,也是难免的。”只说心直口快,就是认定了罗悠说话说错了,还指责罗悠心思不正。如果心里不这么想,又怎么会心直口快的说出这样不合适的话来。
罗张氏面色僵硬,心中不满。只巴巴的看着罗老夫人,希望罗老夫人能够表个态。
罗老夫人只当没有看到罗张氏,笑道:“亲家说的没错,这孩子的确有些心直口快。至于我家定邦,说话也太直接了点,同样是心直口快,哈哈……”
沈静秋同情的看了眼罗隐,罗隐却满眼笑意,丝毫不在意罗老夫人的明褒暗贬。
余氏挑眉,“我倒是很看好罗隐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已经官居三品,又得陛下看重,前途自然是不愁的。我家静秋能够嫁给罗隐这孩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罗隐朝沈静秋得意一笑,瞧,丈母娘都说他的好。沈静秋微微低头,要笑不笑的,忍的着实有些辛苦。
苏玉娘看着沈静秋同罗隐眉来眼去的,心中发苦,无比的酸涩。撇过头不再看一眼,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跳出来,那过去下的那些水磨工夫就全白费了。
余氏同罗老夫人你来我往的,表面看去也是和乐融融。余氏心里头就想着,罗老夫人这老太婆,不光脾气大,还是个绵里藏针的。沈静秋遇上这么一个祖宗,那真是大不幸。好在罗隐是个清醒的,知道护着自己的女人,不会让别人欺负了沈静秋。
罗老夫人则是想,余氏这个女人也算是有点见识,这么个不起眼的妇人怎么就生出沈静秋那样的姑娘。莫非是歹竹出好笋。呸呸呸,沈静秋算什么好笋,不过是个毁容的丑八怪。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双方战了半斤八两,谁也没能压过对方。过后,罗老夫人提议去花园赏花。毕竟请沈家人过府的名义就是赏花,不去花园里走一圈,都说不过去。
国公府的后花园,面积很大,里面种了各种品种的花草树木。如今正是海棠花盛开的季节,一眼看去,一大片红扑面而来。一条由大片西府海棠围起来的石板小路格外的吸引众人的目光,算得上是国公府一景,走在石板小路上,就好比走在花的海洋中,抬头全是大片大片的海棠花,让人迷醉,恨不得永远都不离开。
沈静秋同罗隐走在一处,却也不敢太过靠近。
罗隐小声问沈静秋,“喜欢吗?”
沈静秋笑道:“喜欢。这里真美。”可惜侯府的花园里没有这样大片的海棠花。
罗隐笑道:“我的院子里也种植了几棵海棠花,以后你来打理,好不好?”
沈静秋脸一红,左右看看,小声的嗯了下,“随你的意。”
罗隐开心极了,伸出手,轻轻的碰触沈静秋的手指尖。沈静秋的手指尖往里头一缩,罗隐的手又追了过来,你追我赶,最后还是罗隐占据了上风。勾着沈静秋的手指尖,肌肤轻触,犹如一道电流划过,浑身颤抖了一下,说不出的美妙滋味。
罗隐发现沈静秋的耳朵泛红,忍不住笑了笑。
沈静秋越发不好意思,罗隐就笑的越开怀。最后沈静秋瞪了他一眼,罗隐才知道收敛一二。
前面花丛中一阵响动,苏玉娘从海棠花后面走了出来。飞快的朝两人看了眼,脸颊泛红,显出几分娇羞。小步上前,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表哥同沈姑娘在此,是我莽撞了。”
沈静秋瞪了眼罗隐,罗隐这才不甘心的放开沈静秋的手指尖。朝苏玉娘看了眼,心道真是个碍事的没有眼力见的姑娘,板着脸说道:“原来是表妹,这里没你的事情,就先退下吧。”
苏玉娘忍着内心的酸涩伤心,甜甜一笑,“是表妹不懂事,还请表哥见谅。”
“不怪你,这里不该你一个小姑娘来,赶紧走吧。”罗隐压着不满说道。
苏玉娘飞快的朝沈静秋看了眼,“那沈姑娘可要同我一起离开?”
罗隐狠狠瞪了眼苏玉娘,“我是叫你一人离开。”
苏玉娘一脸被吓住的样子,沈静秋忍不住轻声一笑,笑话罗隐。罗隐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对苏玉娘说道,“是不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我让人送你出去。”
苏玉娘连连摆手,眼中含着热泪,“不怪表哥,是我没有眼力见,都不知道避让一下。我这就走。”说完,抹着眼泪就跑了。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隐,瞧,将一个小姑娘的面子给伤了,这得给别人留下多大的阴影。
罗隐觉着委屈,他还不是想同沈静秋多待一会。罗隐重新勾起沈静秋的手指尖,眼神示意,沈静秋得安慰他受伤的小心脏。
沈静秋哭笑不得,唯有撇头不理会,不然定会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罗隐却迫使沈静秋同他面对面,罗隐极为郑重的对沈静秋说道:“我可以受尽所有的委屈,唯独不能忍受你跟着我一起受委屈。所以但凡有人给你委屈受,你尽管打过去,后果有我来承担。”
沈静秋笑了起来,“你该知道,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别人想给我委屈受,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至于你,你不愿意见到我受委屈,难道我就愿意看到吗?”
“那不一样。”罗隐坚定的说道,“这里是罗家,那些人都是我的血缘亲人,我不能回避,也不能不认他们,所以偶尔的一点委屈,我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会受到委屈。”
沈静秋笑道:“罗隐,夫妻一体,你就是这么做的吗?”
罗隐笑了起来,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喜欢你刚才说的话,要不再说一次。”
沈静秋啐了他一口,“不说。”
罗隐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我就喜欢听,你多说几句。”
沈静秋嗔怪,“这还没有成亲,自然算不得夫妻一体。”
罗隐掷地有声的说道,“今儿就将婚期定下。你觉着四月怎么样。”
沈静秋想说太快了,可是对上罗隐那双如山似海的眸子,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顺从的点头。罗隐笑开了颜,“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之前就看过黄历,四月有两个好日子,到时候就从其中选一个。”顿了顿又说道:“院子已经重新修缮过,全都粉刷一新。之前伯母就已经派人来量过尺寸,家具已经开始动工。”
等等,她怎么全都不知道。沈静秋不满。
罗隐在沈静秋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大家是不想让你操心,所以没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全都知道了,有何感想。”
沈静秋脸颊红了,好在有面纱蒙着脸,不至于让人看到。深吸一口气,沈静秋对罗隐说道:“太快了。”
“嗯?”罗隐微微眯起眼睛,“你刚才说什么?”那眼神那语气,都充满了强大了气势和危险性。沈静秋丝毫不怀疑,要是她再乱说话的话,罗隐肯定有想弄死她的心。所以沈静秋笑了,“不,我没说什么。我就是担心时间不够用。”
罗隐气势一变,变得平和,“放心,时间足够了。因为我又帮伯母请了一班工匠,两班工匠一起,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所以你不用担心时间上会来不及。”
沈静秋耳根泛红,突然神来一句,“你想娶我妈?”
“我做梦都想娶你,恨不得今日我们就能圆房。”这真的是罗隐的真心话,最近这段时间,罗隐做了好多奇怪的梦,每次醒来都要换洗。等沈静秋过了门,二人做了夫妻后,他才能告别这样的苦日子。
沈静秋红了脸颊,“流氓。”
“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流氓。”罗隐情深款款的说道。
沈静秋只觉着脸红心跳,再留下去,怕是要被罗隐连皮带骨的吃下去。于是沈静秋挣脱罗隐的手指,低着头,红着耳根说道:“我该走了,不然时间长了,其他人会有闲话的。”
罗隐是说不出的遗憾,不过他也知道沈静秋某个时候脸皮特别薄,加上婚期在即,也不急在一时,于是罗隐爽快的说道:“我送你出去。”
“不了,我自己出去。你赶紧走吧。”说完,沈静秋就跑了。是的,沈静秋简直是落荒而逃,罗隐的气息太过浓烈,浓烈到她都快要晕头转向了。再不跑,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跑出海棠林,回头再看,只见一片红火的花海,哪里还看得见罗隐的身影。
沈静秋捂住心口,这里甜甜的,糯糯的,粘粘的,就像春天一样,缠缠绵绵,在心头绕了十个八个圈,恨不得将整颗心都缠绕着,永远都不得喘息。
“沈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苏玉娘一脸怯生生的问道。
沈静秋猛地惊醒,她是多不走心,或者说是有多出神,身边来了人竟然事先没有发现。
沈静秋回过头去,就看到苏玉娘红肿着一双眼睛,怯怯的模样,犹如一个小可怜,让人心生怜惜。沈静秋却无丝毫怜惜之意,对罗家所有人,她都保持着一颗警惕心。沈静秋对苏玉娘微微颔首,“苏姑娘怎么没回席上?”
苏玉娘低着头,诺诺不敢言,只能擦擦眼角。表示自己这个模样实在是不好在人前出现。
沈静秋挑眉一笑,“那苏姑娘自便,我先走了。”
“沈静秋,你给我站住。”罗薇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沈静秋,你还没嫁到我们罗家,就敢在我们罗家欺负人,你未免欺人太甚。”
沈静秋挑眉一笑,“罗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口出恶言,这不是国公府的教养吧。”
罗薇大怒,“我亲眼看到你辱骂苏妹妹,苏妹妹都在抹眼泪了,瞧瞧这眼睛红肿的样子,你还敢说你没欺负人。你要是没欺负苏妹妹,苏妹妹怎么会哭成这个模样。”
沈静秋笑了笑,“想要知道为什么,怎么不问问这位苏妹妹。”
“问就问。苏表妹,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欺负了你。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会替你出头。”罗薇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
沈静秋面露讥讽之意,真是个蠢货。
苏玉娘低着头,防备有人看穿她的心思。她在犹豫,在纠结,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趁机陷害沈静秋,让沈静秋吃瘪,她也能痛快一回。只是罗隐那里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过早暴露自己,长远来看是极为不利的。权衡一番,苏玉娘已经有了决定。
她抬头,一脸柔弱的模样,“表姐误会了,沈姑娘并没有欺负我。是我之前走路不小心撞了一下,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沈姑娘路过,见我伤心,就出言安慰我。”
罗薇皱眉,“真的这样?你不会是怕她,所以不敢说真话吧。”
苏玉娘连连摆手摇头,“我说的全是真的,沈姑娘为人很和善的,真的没有欺负我。”
沈静秋顿时笑了出来,“罗姑娘,现在事情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吗?”
罗薇冷哼了一声,怪苏玉娘太老实。沈静秋冲苏玉娘眨了下眼睛,转身离去。
罗薇戳了下苏玉娘的头,“你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说罢,也走了,再也不理会苏玉娘的死活。
当没人在身边的时候,苏玉娘收起了她的柔弱和小心翼翼,露出讥笑,罗薇这个蠢女人。逞一时之气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就逞一世之气,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苏玉娘抹了把脸,又露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她还去席上奉承罗老夫人。奉承好了罗老夫人,她才有更多的机会给沈静秋下眼药,更多的机会靠近罗隐。
席面上,气氛融洽。在座的都惯会做面子情,就算心里头有再多的不满,也会忍着,将来有机会再一一找补回来。
罗老夫人见沈静秋回来,招手让沈静秋到跟前,握住沈静秋的手,沈静秋顿时感觉仿佛有一条毒蛇在手上爬行。忍着没甩开罗老夫人的手,低眉顺眼的站着。罗老夫人打量着沈静秋,“是个好姑娘。花园里面好玩吗?国公府的景色可入得了眼?”
沈静秋抿唇一笑,“回禀老夫人,花园里的景色是极好的,侯府远远比不上。”
罗老夫人哈哈一笑,“是个嘴甜的孩子。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趁着今儿的机会,让老婆子瞧一瞧。好歹也要让老婆子有个心理准备,对吧。”说完,朝余氏那里看了眼,眼神轻蔑。
余氏顿时紧张起来,沈静秋可别暴露了。要是被人知道故意欺瞒,罗家说不定又会生事。至于罗老夫人的态度,余氏半点都不在乎。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沈静秋重要。
沈静秋表现得有些紧张,有些羞怯,“晚辈怕吓着老夫人。”声如蚊吟,只有罗老夫人一个人听到。
罗老夫人顿时笑了出来,“不怕,老身活了一辈子,有什么没见过。”
沈静秋愣了愣,似乎有些纠结。罗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沈静秋,丝毫没有要放过沈静秋的意思。
余氏差点忍不住,要不是说沈静秋偷偷的对她打手势,她都要冲出来替沈静秋解围了。
沈静秋抬起手,慢慢的掀起面纱一角,露出小部分面部肌肤。罗老夫人眯起眼睛,看过去,上面有很明显的痕迹,瞧着这模样,只怕真的是破相了。顿时,罗老夫人一张脸就沉了下去。罗家人纷纷好奇,都想看看沈静秋如今是什么模样。
沈静秋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老夫人没被吓住吧,大夫说了还得养个两三个月,到时候那些疤痕就都消了。”
罗老夫人勉强笑了笑,“瞧你这孩子,哭什么。老身没事,老身就是心疼你,心疼隐哥儿。”一副伤感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罗老夫人有多慈爱。
余氏张口结舌,心想定是沈静秋出门前做了手脚,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的骗过罗老夫人。
罗老夫人终于放开了沈静秋,沈静秋情绪低沉的回余氏身边。余氏瞪了她一眼,沈静秋埋着头冲余氏笑了笑,示意余氏不用担心。
罗张氏张张嘴,有些好奇的问道:“老夫人,莫非沈姑娘脸上的伤势真的有传闻的那么严重。”
众人一听,又都纷纷的朝余氏还有沈静秋看过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幸灾乐祸。心道,老天有眼,狐媚子总算遭到了报应。坊间传闻,沈静秋连陛下都给勾引了,要不是杜太后一力阻拦,陛下就要召沈静秋进宫为妃。还有人说,沈静秋要是进了宫,什么宁贵妃,叶惠妃都要靠边站。这个传闻很夸大,但是叶从侧面反应了沈静秋究竟是如何的倾城倾国。男人们都羡慕罗隐艳福不浅,也有人打趣罗隐,能不能消受这美人恩,能不能守住这要命的美人。至于女人们,则是在嫉妒,在诋毁。女人天性善妒,那种美的太过惊人的,带有攻击性的美,总是让女人们从心里头反感,厌恶,即便这个美人对她们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后来沈静秋传言毁容,大多数女人都觉着大快人心,认为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要收了沈静秋这个狐媚子。
这会再看罗老夫人的表情,毁容的传言再一步被证实,任谁都会高兴。
余氏暗自嘀咕了一句,小人,这些人全都是小人,都见不得别人好。
罗老夫人瞪了眼罗张氏,“管好你自己的事情。隐哥儿的事情,有老身操心就够了。”
这是遮掩,也是从片面证明了沈静秋毁容情况有多严重。
众人埋首,吃吃一笑。都在猜测,罗隐铁了心的娶一个毁了容女子,究竟是有多爱。可别新婚当夜,半夜三更被吓得屁滚尿流。要真是那样,那笑话可就闹大了。这会,不管罗隐同沈静秋有多深的情意,大家有志一同的都不看好两人的婚姻。认定了这二人迟早是要形同陌路,就是不知谁有本事取沈静秋而代之。
角落里不起眼的苏玉娘,简直是心花怒放。这是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苏玉娘嘴角一翘,她有的耐心,别说五年,十年她都等的。她就不信,五年十年后,罗隐同沈静秋还能这么好。那时候他们二人身边自然会有无数的空子可钻。只要巴结好了罗好夫人,到时候自有罗老夫人替她做主,让她成为罗隐的女人。
沈静秋淡淡一笑,先让这些人都高兴高兴吧,等到她同罗隐成亲后,定要狠狠的吓吓她们。沈静秋恶劣的笑着,真想看看那些人看到她‘恢复’如初时候的样子,想来一定是极为精彩的。
国公爷罗达派人来传话,说是已经同沈青康沈大人定好了婚期,就定在四月十八。而且这日子已经经过钦天监测算,真正是大吉大利,夫妻和睦美满。还说已经派人给宫里面报信。让罗老夫人好好招呼沈夫人,大家是亲家,不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生了嫌隙。
罗老夫人忍了忍,差点就忍不住。最后还是笑着嘱咐报信的人,让报信的人回国公爷一声,这里一切安好,不用国公爷操心。等报信的人一走,罗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这日子总算定下来了,到时候咱们两家正式做了亲家,可要多多来往啊。”
余氏笑道:“老夫人说的极是。以后我们家静秋,就靠老夫人多加照顾。”
罗老夫人笑道,“沈夫人放心,老身待静秋,定会当亲孙女一样看待。”此话说的情真意切,让人生出一种若是生了怀疑之心,都是不知好歹,定要遭天打雷劈的感觉。
余氏僵硬的笑笑,“我信老夫人这话,相信老夫人定不负今日所言。”
两个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岁的人,相视一笑,别有滋味在心头,只有各自清楚。